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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九曲欲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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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魄宫中,陆夷为此事想破了头脑。早在一年前,天残宫有所行动时,她就已忐忑不安,加倍努力练习神舞剑法。神舞剑法共有十二层,由浅入深,层层递进。迄今为止,冰魄世家还没有人练到第十二层“神来之舞”。陆夷虽然已记熟所有招式,但第九层之后的真谛尚未领悟。剑法还未练成,天残宫已咄咄逼人。当密探幽黠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她——天残宫已把下一个目标转向百花宫时,她的心头像被石头猛地撞了一下,像打翻了百味杂陈的坛子,流出苦辣酸涩各种味道。既为百花宫的安危存亡担心,又对归海的冷漠绝情而感到心寒,更担忧的是,下一个受到威胁的将是冰魄宫。那是一道多么美丽,多么旖旎的景色啊!冰魄世家有多少祖先为此用心良苦,惨淡经营。在陆夷心中,它就像一颗锃亮的明珠,一个怒放的生命,一个高贵的神;它更是一条命运的锁链,一间自由的牢房,一座美好的坟墓。冰魄宫一旦败了,她陆夷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不要再拥有那些消极的思想,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争取一线希望,看看能不能像灵王城那样巧妙取胜。她努力地回想着三十六计:胜战计,瞒天过海,以逸待劳,敌战计,攻战计,混战,并战,暗渡陈仓,李代桃僵,借尸还魂,釜底抽薪……脑子一片混乱!平日的镇定自如不知消失何处,那些以往的积累在这紧要关头没有一点作用。
“没想到天残宫的速度这么快!”戎烁坐在药房里,脸上出现少有的严峻,对于平日嘻哈的他,此刻的严峻更显严峻。“我视他如兄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绝情!也罢,是他犯我在先,就休怪我不给他留情了!”可是,两年前,若不是归海紧紧抓住狮虎兽的尾巴,戎烁他,还能活到现在吗?“雪衣,我该怎么办?”
次日,归海只身一人站在百花宫门前,缓缓地走进去,眼前是一个一望无尽的露天场地,用低栅栏分成了十几块地方,种满了各种品种的花草树木。正是暮春时节,仔细看看,有娇黄的迎春花,紫色的风信子,白色的马蹄莲,嫩黄的含笑花,等等。香气扑鼻。归海见四周空无一人,谨慎地沿着中间大路朝里走。
“站住!”一男子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归海转过身,看见一高大魁梧的中年壮汉手持一柄长剑敌视着他。
“在下庄鸿。据说求败在十几年前就开始秘密培养两个绝顶打手。这件鲜为人知的事直到现在、直到天残宫夺取了几乎整个信武关才为世人所知。你归海,就是其中之一?”
归海并不答话。百花宫专攻药术,在武学方面没什么杰出人才,眼前这人根本没入归海的眼,交手时顶多注意注意对方用药粉之类的东西罢了。
“庄某已恭候多时。”庄鸿的话看起来字字礼貌,听起来却是充满杀气,“今日只需你我一战,决定百花宫存亡。”
“并不是要灭百花宫。”
“我宫并入你门下,跟灭了有什么区别!”庄鸿满腔悲愤,握剑像归海飞跑去,立即扑面而来一阵强风吹起归海的头发。好强的气势!归海慢慢拔出剑来。恰到时机庄鸿举剑刺向归海脖颈。归海只将剑一横,用力往上一挑便解开了一招。说时迟那时快,归海三步并作两步转到庄鸿背后,欲横剑划腰,却只见庄鸿轻身跃起,跳过横扫而来的剑。随后落地,脚跟还没稳,归海又快刺出一剑,庄鸿连连退步,心中暗想:这归海果然不一般,这一剑刺来直取眉心,想起我刚才那一刺真是逊色多了。毫无破绽而言!归海不是最擅长用短戟吗?没想到剑法造诣也不浅。
庄鸿心中忽生一计,闪身跃入百花之中。花海烂漫,高过了人头,为庄鸿的隐蔽创造了绝佳条件。归海立刻驻足,谨慎地盯着花海的动静,不同于前院,这些都是在百花宫才能见到的奇花异草,即便阅历再广的人,也不能全部认出。忽然,一个影子在花海中掠过,再想追,却只捕捉到一排花被风掠开的痕迹。庄鸿在暗,归海在明。半晌,百花之中喷出一片粉末撒向归海。他连退几步,见躲不过这铺天盖地的花粉——他以为这只是花粉——便运功将粉末聚成一团,再推向花粉来处。立刻响起一阵轰鸣,漫天飘洒着被震碎的花瓣。
环顾四周,还不见庄鸿,又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利剑反射阳光的声音!归海恍然大悟,抬头只见一柄长剑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这使他难以睁开眼睛。原来正是庄鸿握剑从半空刺向他。归海眼疾手快,举剑竭力一抵,猛力一推,强大的剑气将庄鸿翻倒在地。庄鸿利索地起身,内力一发,手中一把剑变幻出许多剑影纷纷袭向归海,归海来不及破解。这些剑影消之不尽,反而组成了一个很奇怪的阵法,围住归海。归海不由一惊,他研习百家阵法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类型。凭借他以前的经验,该阵不似波涛汹涌的大海,而像波澜不惊的湖水,这种阵法绵里藏针,暗藏杀机,最是危险。
归海在阵中隐约听到庄鸿说:“只要除掉天残宫的中流砥柱,我百花宫就少了一个大威胁!”庄鸿豪放地仰天大笑起来,之后又高兴地说:“能为百花宫鞠躬尽瘁,我庄某死而无憾!”剑影围成的圈渐渐缩小,越来越逼近归海,这真是火烧眉头的事。忽然,他想起在龙凤客栈与陆夷联手施出的阴阳阵法,对空色的幻像有制约作用,说不定也能破解这奇怪的剑阵。可是陆夷不在这——就算在也一定不会帮他。他的内力属于阳性,没有阴性的内力,哪来的阴阳阵呢?正慌忙,他瞥见了边上用来灌溉花草的河道。这水冰冰凉的……又回想起几个月前攻占幽露宫时,该宫宫主施用的驭水术,便想效仿她将河道中的水引到阵中来,然后再……可归海从来没练过这种功夫,仅凭回忆就想使出一门新绝学,他能行吗?
归海挪开步子,启运内力,竭尽全力,硬是将河里的水拉了过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领悟到了驭水术的内涵,反正水是被他控制成一个护罩暂时制住了剑阵。在一旁的庄鸿大吃一惊:“驭水术?又好像不是……驭水术不是幽露宫的独门功夫吗?”与此同时,归海将自己的阳性内力推入水中,这些水即显异常。归海自创的阴阳阵阴力少阳力多,竟阴差阳错地破了这剑阵。只听一片水蒸发的声音,剑影纷纷消失,归海的“阴阳阵”也随之消失。这正印证了一句话——女人是水做的。
庄鸿目瞪口呆,他绞尽脑汁创的剑阵竟被归海在一会儿功夫内破解。迟疑片刻,庄鸿又举剑指着归海。
“行了,庄鸿。”盟主欧阳阔徐步走来,“住手吧。”戎烁跟在后头,手里握着一个瓶子。
原来,在归海还没到百花宫时,欧阳就已经在不远处的赏花亭里准备观战了。
“这是什么意思?”庄鸿不解地问。
“结果已经出来了。”戎烁轻声叹了口气。
“结果还没有出来!”庄鸿斩钉截铁地说,“公子,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百花宫葬送在邪人手中吗?”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啊!”
归海收剑入鞘,说:“第一,我不是邪人;第二,百花宫不会葬送。”
庄鸿看了盟主一眼,便懊恼不已地退下了。欧阳把宫印交到了归海手里,就离开了。
剩下归海戎烁二人,氛围尴尬极了。过了一会儿,戎烁把手里的瓶子塞给了归海,没声好气地说:“解药!”面对归海疑惑的眼神,他又解释说:“九曲欲仙阵不是那么好破解的,毕竟这些水不能代替陆夷。你已在破阵过程中中毒了。”
“你是说刚刚那些花粉,其实是九曲欲仙?”归海问。
戎烁点了点头。九曲欲仙是药中之王,可瞬间提升人的功力;也是毒中之王,人在能量爆发完之后便会精疲力竭而死。研制成功以后他发现自己有点后悔。
又沉默了一会儿,戎烁补充说:“两年前,你曾从狮虎兽口中救下了我。我不希望自己是个忘恩的人。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欠你什么了。咱们一笔勾销,恩断义绝!”
“可是我不同意!”一女子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话音刚落,一道青光闪过,一女子出现在眼前。二人一惊,立刻认出,正是雪衣!戎烁静静地注视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雪衣回视这戎烁。一种久别重逢的悲喜交集的感觉产生在两人之间,多日的思念在此停滞。
“雪、雪衣,你怎么来了?”戎烁问。
“我来,当然是保卫百花宫,抵抗外敌了!”她回答戎烁的话,头却朝着归海。她箭步上前夺去归海手中解药,连着瓶子一起捏为粉末,撒在地上。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眨眼间。
“雪衣,你太冲动了。”戎烁责怪道。
归海身上的药性也发作了,他忽然觉得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就要爆炸了。戎烁又是愠怒又是惋惜,仅有的一颗解药被雪衣捏碎了。
“很好,你有九曲欲仙的帮助,也省得别人说我仗势欺人。”雪衣双袖中挥出白素纱。
归海也顾不得认识劝阻,举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于是两人拼杀起来。起初不分上下,因为归海有九曲欲仙。可时间一长,他的功力大大耗损,而雪衣乃千年剑魂,似乎又另有邪魔相助,并无大碍。当中九曲欲仙者的功力耗损大半,他另一小半的功力便会比正常时的自己另一小半的功力弱得多。所以此刻,对归海来讲,他支撑不了多久。最后关头,白素纱卷去归海手中的剑扔到一旁。雪衣一掌拍向归海,此时归海的意识已经处于模糊状态。戎烁跑来挡住归海,雪衣见了立刻收掌,问:“你这是做何?”
而此刻戎烁已愤怒无比,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大声吼道:“我倒是想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干什么?”雪衣也被激怒了,“我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雪衣。”戎烁冷笑道,“你不再是温柔善良的她,你是魔,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杀人狂!”
“他要侵占你家了,你还任人摆弄。你是不是个男的?我就知道书生没骨气!你为了他能饶你一条命就把百花宫出卖了。这样,他杀光了宫里所有的人也不会杀你。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啊。”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要杀人,庄鸿已经输了,我们就得按规定办事。归海死与不死,百花宫印都已经给天残宫了!他曾救我一命,现在我权当还他。”戎烁声嘶力竭。
雪衣不甘示弱:“我又不是关内人士,我又不是盟内人士,我没必要遵守你们的破规矩!”
“你要杀他,先杀了我!”
雪衣一时语塞。
“两年过去了,你的心静下来了吗?你给我滚回镇魂牢去!你不配住在静心宅!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雪衣受打击了,戎烁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她趴在地上抽泣。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没想到戎烁的心已经离她这么远。
停顿了一会儿,戎烁又平静地说:“我曾天真地以为万物性本善,雪衣她不管是人还是剑魂都是善良的。没想到,人是人,魂是魂,她们之间有一条永远不可预逾越的鸿沟,那就是善性。现在我看透她了,她的狠毒我总算看到了……”他的目光冰冷陌生,一闪而过。
雪衣哭得一塌糊涂,她的心像是寒冬里被捅破的窗户纸,大片大片的失落呼啸而过。
“轰隆隆……”灰色无垠的天际传来雷鸣声,空中的雨滴霎时间倾盆而泻,仿佛在为这一场戏奏起哀伤的结束曲。
戎烁转身归海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徐步走进屋内。归海卖力地拖着两条腿前进,有气无力地说:“你对雪衣,过分了。”
戎烁不语。
归海仰卧在榻上,问:“雪衣她,怎么可以下蜀山?”
戎烁摇摇头:“还是先想办法救你。”
“不打紧,不打紧……没了这解药,我心里倒是好受一些。”归海闭上了眼睛,嘴里徐徐吐出几个字,“你到底什么立场?”
戎烁不假思索地回答:“一来,你这救命之恩我必须找个机会还了你;二来,冰魄百花世代交好,我和陆夷可算是青梅竹马,我们互相之间有多默契,你不能体会。虽然她没有跟我直说过,但我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有多不希望你死去。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有一个强大的领袖能带领我们信武关内所有门派团结起来,共同发展,免受关外势力的欺压。同在一个水洼里扑腾,何必互相掐起来呢?”
归海没有反应,戎烁叫唤了他几次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