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塘路67号》笙声归院

55、第 55 章

　　那人赞叹于简澜说对了，安毅震惊于简澜居然知道。

　　等那人走了，安毅立刻问：“你怎么知道？”他心里隐约有个想法，不敢相信。

　　简澜看着他，郑重又温柔道：“我来过啊。”

　　安毅呼吸一滞，一脸不可置信：她说，她来过。

　　简澜挑挑眉：“你不信？”

　　安毅眼角微红，眸中抑制不止水色，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不敢信。”

　　扔了伞，简澜钻到安毅伞下，伸手环住安毅的腰，温热的脸颊紧紧贴着安毅那带着冷意的下巴，哝声哝气道：“那屋子窗户上有块玻璃坏了，你用报纸糊了。但是冬天会冷，你手上生冻疮了，特别难受。”

　　在丝丝小雨里，一伞两人停了很久，他们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从前许久遗憾和不甘在这一刻蓦得烟消云散。

　　直到安毅回神儿，捡起简澜扔掉的伞，揽着简澜去房檐下。

　　雨水顺着房檐汇成珠帘落下，简澜拿出纸巾小心翼翼替安毅擦去脸上的水痕。

　　伸手攥紧简澜替他擦脸的手，安毅低声问：“什么时候来的？”

　　他一直以为，那些晦暗不明的日子里，她在恨他。

　　简澜换了只手，继续给安毅擦脸：“回国前一年，回国那年也来过一次，比现在早几天。”

　　秋雨寒凉，安毅将她护得严实，自己却淋雨了。她心疼，不想叫他感到冷。

　　“为什么来？”

　　“这里有安毅。”

　　你喜欢上原本讨厌的莹城，是因为莹城有简澜；我来到如此贫穷的婺县，是因为婺县有安毅。

　　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安毅一把将简澜揽入怀里，一边一边的喃喃她的名字，恨不得时光就此定格。

　　简澜没有挣扎，也不怕被人看到，任由安毅抱着，一下一下抚平安毅的遗憾。

　　等安毅平复下来，他忽然想起很多看似幸运的往事。

　　简澜说的就是他来这里第三年，小长假之后，有人给学校捐了一批玻璃，教室和宿舍都有更换。临近冬天的时候还收到一批取暖设备。自此他手上的冻疮就很少复发了。老师们都说太幸运了。

　　安毅红着眼问：“玻璃和小太阳是你送的？”

　　“嗯，”简澜点点头，又别扭道：“不是给你的，我是看这里学生可怜。”

　　是与不是，安毅心里明白。

　　“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安毅不解，她在心疼他，因为他给一所学校捐赠，却不出现。以简澜的聪慧，她来到婺县时就能猜到分手原因，为什么不肯见他。

　　“是你提分手了。”简澜眼睛也红了，声音里全是委屈。

　　而安毅读懂了她的委屈。

　　因为他提了分手，在简澜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提了分手，她不懂他的用意为此怨恨两年，蹉跎两年。到头来真相原来如此，她生气了，也心疼他。

　　所以，她会来，却不见他。

　　“对不起，”他再一次道歉，为他当年的自以为是。

　　简澜说的对，他们有很多方法解决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他选择了最伤她的一种。

　　“你不用道歉，不用心翼翼。你瞒了我，我也瞒了你。你已经承受过我当年的心情，不好受是不是？我们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简澜抽着气，最后掐了安毅一把以示威胁。

　　这是简澜最不想看到的，她要安毅爱她，时至今日安毅对她的愧疚都没有消散，但爱的前提是平等。

　　“好，”安毅颤着声，答应了。

　　“你知道错了吗？”简澜傲娇道。

　　“知道错了。”

　　“以后好好改。”

　　……

　　雨停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安毅还带着简澜去学生餐厅吃午饭，路上遇到几个相熟的老师，索性一起吃。

　　几个人刚坐下，周主任端着餐盘也来了：“安毅，小简以前是不是来过，我瞅她眼熟。”

　　安毅看了简澜一眼仿佛是问你来的时候见过周主任。简澜也使了个眼色示意见过。

　　安毅遂说：“是来过两回。”

　　其他老师见状还打趣他们，说女朋友当然要来看男朋友。

　　真?女朋友和男朋友有点尴尬。

　　其间自然有人问他们恋爱二三事。得知这俩高中时就在一起了，直呼他们看走眼了，没想到一本正经的安毅老师是个反面教材，居然早恋。

　　得知早恋二人组的另一位主角先后毕业于国内顶尖学府和世界级名校时，反对早恋的老师们又打起哈哈。

　　周主任如事总结：“可见谈恋爱会不会影响学习主要看人，有自制力有规划的两个人可以相辅相成，一起进步。没那两把刷子的只会拖对方后腿，还是趁早歇了那心思。小安眼光好，小简很优秀嘛。”

　　席间自然也有不和谐声音，比如这位长发飘飘的女老师：“简小姐如此优秀，我要是有这样出色的女朋友，肯定天天带出来炫耀，我们以前居然没听安老师提过，实在不应该。”

　　简澜看了安毅一眼：是谁的不应该？

　　安毅：我的错。

　　安毅含笑道：“这倒是我的不对，我以为这是我们的私事，别人不想关注的。”眼底却有几分不悦。

　　成功被划到“别人”范围里的长发飘飘咬唇低头不说话，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不久前简澜也做出这副表情，那时安毅心疼得不行。现在，换成别人，嗯……安毅瞎了，安毅看不见。

　　其他老师好戏看够了，见状忙出来打圆场，只有简澜似笑非笑睨了安毅一眼，安毅一脸问号：关我什么事？

　　简澜：不要问，问就是女人的直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长发飘飘总能见缝插针将话头甩给简澜：“简小姐的妆化的真好，不像我，这么笨都学不会。”

　　安毅初时不明白，后来也懂了。句句话都递到简澜面前，听着没毛病，直觉却告诉安毅有问题。想着简澜第一次以自己女朋友的身份出现，以前肯定没见过彼此，结不了仇，其他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是傻子都能看明白症结。

　　安毅只觉得他要是不处理，估计简澜会想尽一切办法搞个榴莲给他跪一跪。

　　遂抢在简澜动手前，安毅半开玩笑半炫耀道：“她没化妆，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可见真不聪明。不能这样带学生噢，学生们要是有样学样，家长要闹的，学校也不好交待。”

　　说完众人都笑了，他们就是看不上这个长发飘飘总围着安毅献殷勤，除了安毅一副谁都看不上的傲模样。

　　只有长发飘飘恨恨的看着他们，不过说话的是安毅，她不会跟安毅计较，却是将一切归咎于简澜。

　　其他老师乐得看笑话，自然不会阻止。倒是周主任看看时间，将下午有课的全部赶回去了。周主任带着人一走，剩下的人就没几个了，唱戏的都下台了，索性各忙各的。

　　只剩下简澜和安毅，简澜也不必装大方，似笑非笑看着安毅，一只手顺势往安毅腰上掐：“我不在的时候，日子过的有模有样的，是吧！”

　　除了装傻死不认账安毅想不到别的方法：“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是吧！”手里劲儿更大了。

　　安毅强忍着，保持微笑：“我听不懂。”顶住。

　　两个人笑闹着，往操场去。

　　这操场很原始，就是平整的泥土地夯实。这种操场平时用着和塑胶操场没区别，只有雨雪天气受影响最大，雨雪之后泥泞不堪，必须等晾干才能用。当然这操场也不是那么平整，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小水坑。

　　安毅有些不忍，以他对简澜的了解，她肯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操场。他的一切都在简澜以往对生活的认知之外。

　　简澜素手一指不远处简陋的篮板：“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还看到你打篮球，就是在那里。可给我气坏了，我都那么难过那么生气了，你倒跟没事人一样。”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说起分手后重逢的事儿，简澜语气还带了几分娇蛮气，又成了安毅记忆里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傲娇小公主。

　　“我也很难过，”安毅一脸真诚：“不管做什么总能看到你的影子，追过去才发现是幻觉。梦里见到你时，你都不理我，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梦就醒了。”回忆起以前，他似乎都不敢相信现在的美好，直到看到简澜陪在他身边，才确定雨停了。

　　“我要是真去你梦里，肯定先打你一顿，”简澜娇嗔一声，又说：“你看你，在梦里都愿意解释，见到我时什么都不说。要不是我逼你一把，你要等我死了，再去我墓碑前解释，再来一段人鬼情未了吗？”

　　这也是安毅没有因为简澜设套骗他而生气的原因。如果按他的节奏要不是他在简澜墓碑前解释，就是他临终前向简澜解释。现在看来不管是哪个结果，都是他们这辈子总会留下无限遗憾。

　　无数次，安毅暗自庆幸简澜算计了他，打乱了他的节奏，给他们之间新的可能。这也是他很快接受现实的理由。

　　安毅点点头：“我很惭愧。”

　　“以后不许这样了。”简澜又重申一次，十分严肃：“没有下次。”

　　安毅点点头，郑重应下。

　　简澜看着他笑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娇俏问他：“你就没想过，你以为的那些幻觉可能不是幻觉，也有可能真的是我？”

　　安毅也反应过来了，简澜说她来过两回，在那个时间段里，他确实……也许他以为的幻觉是真的。

　　仔细想想简澜说她来婺县的时间，那两次，他仿佛真看到过简澜。

　　“你当时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