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难求》易金钏

58、诛

　　李柔避开暗器，回首便看到死去的耶律真通，缓缓站了起来。

　　“什么情况？”

　　李柔并不意外，她道：“他吃了万毒蛊。”

　　“？”

　　“现在又活过来了。”

　　正面对着两人，耶律真通嘴角噙着轻狂笑意，眼中已染嗜血光芒。

　　万毒蛊重现日月神山，李柔就知道耶律真通定然会给自己留一份。

　　他狂妄自大，嗜杀偏执。在生死之境用万毒蛊保命，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万毒蛊是不死蛊，但又不是没办法破解，在她面前玩蛊，简直是班门弄斧。

　　“秦准，你直觉很好吧？”看着耶律真通眼底的癫狂之色，李柔确定他已被万毒蛊所控。

　　“还算可以。”秦准点了点头。

　　“那就行。”李柔自袖底探出几根银针，从他鼻下过了一遍。“你记住这个味道，我待会找机会扎他心俞穴，他被扎之后，你就快速重击他身上有这个味道的地方。因为对付现在的耶律真通，银针扎心俞是无用的，需要你去重击这个穴道。凭你的直觉，能做到吧？”

　　“能。”同时，他在心底演算一遍，心俞穴在身躯的位置。“你知道怎么对付他？”

　　“我从三里峡出来之前，问了一下你的故交，是他告诉我的。”这点李柔可没说谎。“万毒蛊盘踞的地方就在心俞——”

　　话还未落，一道暗器便又朝他们射来。

　　秦准再次将李柔带离。

　　李柔回首，只见耶律真通已站立起来，他左腿恢复正常，那把桃花绯剑回到他手里。

　　只是那双眼睛，已从白色变成红色。

　　身上杀意渐浓。

　　“谁也不能离开，不能离开！”

　　耶律真通临死之际最大的执念，就是为他的十三哥拖住秦准，因此当他被蛊虫支配，脑海中的信念也就只有这个。

　　“正前，七步。”李柔开口。“尽量拖住他，让他动作变慢点，给我留个机会。”

　　“知道了。”回着，秦准持剑迎了上去，两人又迅速缠斗起来，李柔则迅捷撤开。

　　耶律真通吞了万毒蛊，随着他与蛊虫融合，蛊虫会逐渐支配他的身躯，无论他情愿与否，他的理智都会逐渐消亡殆尽。

　　简而言之，和他对上注定没好果子吃。

　　刚才李柔注意到了，耶律真通十分忌惮秦准，那么把秦准推出去拖住他再好不过。

　　她的内力时有时无，出去打倒也可以。但这样的她对秦准来说，是……累赘吧？

　　李柔抬起头来，她望着和耶律真通缠斗的秦准。他的一剑一式依旧全凭直觉，但比起刚刚看不见的横冲直撞，现在的他对付耶律真通已经游刃有余。这人……武功真的无可估量。

　　当然，李柔也不是干等着。她绕到耶律真通攻击不到的范围，轻笑开口。

　　“十七郎，你不惜吞掉万毒蛊也要拖住秦大人，是想给你十三哥争取时间吧？”

　　听到十三哥，耶律真通耳朵微动，李柔知道他能听到，当下便按照计划走。

　　“说起这个，他和秦大人应该也打过交道吧？怎么，他不清楚秦大人的武功吗？”

　　“如果不清楚，为什么他单独让你一人拖住秦大人？是单纯信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吗？”她将同父异母这四字咬的好重。

　　耶律真通当下便错了招。

　　李柔再道：“如果清楚，那他明知秦准武功高你一大截还让你来，是什么意思呀？”

　　“啧，忘了。”李柔可惜地叹了一声。“十七郎久居日月神山，想必对外面的事情不熟悉。不过我有点想法，你要不要听听看？”

　　耶律真通大怒。“闭嘴！”

　　他的大掌就要朝李柔挥来。

　　“右上，半步。”李柔连忙开口。

　　秦准去截。

　　见耶律真通被拖住，李柔摸出袖底银针，开始准备找机会，但嘴上也不罢休。

　　“现在是七月，天门关一带其实该暖和些的。但不知为何，气候较之往年偏冷了些，天门关这一带的山雪不融，很多山民过不下去，纷纷出来讨口饭吃。”李柔想到在西玉京遇到的卖花姑娘，她们的口音和天门关这一带很相似，且售卖的花种多是冰原才能有的。

　　“还有得直接落草为寇，专门打劫往来大雍及西域诸国的富商。”譬如陆氏父女。

　　“大雍百姓受儒家文化影响，每年秋收都会存余粮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即便今年天气没能暖和，他们勉强过完今年是没问题的。”

　　李柔说到重点。“但，你们北契呢？”

　　耶律真通眼色一沉。他真的很想、很想立刻杀了她！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李柔觉得时机已到，她笑着开口。“天门关如此冷寒，想必天门关以北，你们北契领地，比这里更为冷寒吧？”

　　她再问。“你们的马草，长出几根了？”

　　轰地一声，耶律真通错开秦准的长剑攻击，他飞身朝李柔掠去，剑尖直取她咽喉。

　　就是这时！

　　李柔迅捷一闪，她绕至耶律真通身后，对着他背后第五胸椎下一寸，甩出三根银针。

　　听到银针声，耶律真通来不及回头，他直接反手拿剑相截，三根被他打断两根。

　　还有一根稳稳地扎在他心俞穴。

　　“右前五步，要快！”确定银针无误地扎在他心俞穴，李柔迅速出声，接着她立马跑开。

　　耶律真通现在如此讨厌她，若她近身再攻定然会被他往死里打。

　　敏锐的动耳，秦准探准耶律真通的位置时，鼻下亦闻到那抹药香味。

　　如此，便确定了。

　　下一刹，秦准没任何犹豫，他快速抓住愤怒的耶律真通，双指并拢直击他背后心俞穴。

　　这一击，让耶律真通顿感心魂飘散，他下意识拿剑砍向秦准，怎料秦准一个抓手，便又扭断他的手腕，桃花绯剑直插落地。

　　他整个人再次倒下，双目从赤色又慢慢变成白色，那是万毒蛊灭的前兆。

　　见他再不能动弹，李柔才走了过来，她仍不罢休的开口。“日月神山里，那个夷离毕不是说过吗？契南草场如今还未回暖，草场里长不出草。长不出草儿，牛羊马等牲畜就养不起来，你们北契的口粮没了。”

　　“闭……闭……！”挣扎着，耶律真通想要够到直插在雪地上的桃花绯剑。

　　秦准还未有动静，李柔便一脚踩了上去，寂静雪夜里，只听见指骨碎裂的声音。

　　脚下如此凶残，李柔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这种情况下，你们北契要么集结一部分人，往大雍这里打草谷，要么——寇边。”

　　打草谷、寇边。秦准听到这两个词从李柔嘴里说出来，下意识的偏过头去。

　　“而无论哪种方式，你们北契都能消耗掉人头，这就是你们解决口粮短缺的办法。”李柔又笑。“而我猜，你的十三哥和你说的一定是寇边，他要攻打边关大营是吗？”

　　所以他才会拼死拖住秦准，为的就是给耶律宗通拖延时间。但——

　　“耶律宗通真的来寇边了吗？”

　　李柔轻轻一问。

　　此时的耶律真通已说不出话来。

　　他和秦准打了那么久，不是没怀疑过，可十三哥是他的哥哥啊？他有什么理由害他？

　　“北契寇边，浩浩荡荡的几万人行军，大雍的斥候是吃干饭的吗？这么久了还不汇报天门关？边关大营是说攻就能攻的吗？”

　　“耶律真通，你把耶律宗通当血缘的兄弟，可他只是把你当成一条挥之即去招之即来的恶狗！你帮他背了不少事，你不知道吗？”

　　“你掌控日月神山，那么多北契贵族在日月神山里出了事，你能逃得掉？”

　　“你天天自诩十七郎，活得高高在上。可现在，还不是被耶律宗通消耗掉的人头？”

　　“……够了！”耶律真通白目泛红，狰狞的盯着李柔。若是手里有武器，他定然杀她。

　　“不，这还不够。”李柔端视着他。“血亲兄弟？呵，你和耶律宗通同父异母，也不算什么正经的亲兄弟吧？他让你做这么多事，可你竟然连怀疑他都不怀疑，真是愚蠢！”

　　“还有，你一个好好的小王爷，整天躲在日月神山欺负女人算什么？你不敢言、不敢行，只会从欺凌女人上找快感，真是懦夫！”

　　“够了，我说够了，你闭嘴！”

　　“这还不够！”李柔知道他不喜欢听这个。“我要让你知道，现在的你就是被耶律宗通骗了，你老是说那些女人是蠢货，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不，你比那些女人更愚蠢——”

　　嘀的一声，空气中快速划过一丝气流声。

　　是北契的暗器。

　　又来！

　　秦准、李柔同时闪避，等两人站住身，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雪蒙蒙的风雪之中，缓缓走来一抹高大、雄壮的身影。他一身银衣，似是天地间地一抹幽色。

　　风雪卷袭在他银色面具之上，竟徒添几分死亡气息。

　　他是谁？

　　正想着，那人却在距离几步之遥的地方，忽然停下。

　　“人走。”一只苍白瘦削的手伸来，那人喑哑着嗓。“拿来。”

　　什么？

　　李柔来不及考虑其他，一道戾气便奇袭面门，那道银影疾快地扑面而来。

　　这人，危险！

　　秦准感受到了一股强大气势，电光石火之间，他持剑轻点，借力纵身而上，迎击那人。

　　银影亦伸出一掌，对上秦准。

　　两掌相击，只听轰地一声，两股气劲各自冲向对方。一阵波动，双方背后的参天大树竟被齐腰斩断，向后轰然倒下。

　　而躲在林子里的骑兵，此时更是瞪大眼睛的看向这里，谁也不敢动弹。

　　血，落在雪地上。

　　李柔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吐血的秦准，他、他怎么会受伤？

　　这银衣人到底多强！

　　左掌被接，银影右掌就朝李柔面门打来。李柔神色未变，她长剑先行，想要伤他。

　　“不可！”秦准听到她的出招，出声阻止。

　　这人武功或高于自己，若平阳公主强行接下这一招，那她必然承受不了。

　　但，来不及了！

　　银影一掌即将击中她的面门，然而在这千钧一刻之际，银影的手却忽然停下——

　　李柔只觉一道强大凌厉的掌风从自己面门掠过。

　　好静。

　　咔嚓——

　　雪夜里，她戴着的青色面具碎裂，轻声落地。

　　李柔微微失神。

　　趁此，银影一闪而过，他拎起地上的耶律真通就快速离开，不一会便消失在风雪中。

　　见北契人离开，那群骑兵急忙跑来——

　　李柔依旧恍然。

　　直到。

　　“平、平阳公主？”

　　一个骑兵看到李柔的脸，讶异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