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的花店》只等盐

7、别喜欢许花花

　　第二天一大早，许花花去六合桥之前，先去丁山那间店转了转。店门果然还是关着的，看来丁山的父亲还没醒。
　　旁边店家老板好心走过来搭讪：“他家这两天开店比较晚。你要什么花，我从后门进去拿给你！”
　　“他爸醒了？”许花花声音提高了半分。
　　“没吧……”老板看着似乎也不太清楚，“这两天都是请的人过来开门。那两人也不是很负责，有时候十一点，有时候十二点的！”
　　“哦……”许花花有些失望，只能先离开了。
　　“莹莹你有医院那个人的联系电话吗？”许花花一路走，一路给刘方莹发信息。
　　“没有啊！你最好别要。就别祸害残疾人了。他也挺可怜的！”刘方莹秒回，然后又飞快撤销了，改了一条发过来：“没有。我存他号码干嘛？”
　　许花花懂刘方莹的意思，她也是好心提醒。毕竟自己这长相确实是把双刃剑。不算自大地说，从小到大，光是男生为她许花花打架的事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美貌也是原罪啊！”
　　许花花摸摸自己娇嫩的脸蛋，仰天长叹一秒钟，然后头低得飞快，扒着手机开始看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安排。
　　许花花低着头走路的时候，有个矮矮胖胖的人手里拿着根糖葫芦，蹦蹦跳跳从巷口转弯走了过来，像个加宽催熟版的系红领巾的小学生。他手里提了不少塑料袋，一蹦起来的时候，手里的塑料袋跟着前后颠簸，里面的一些汁水都散了出来。
　　“哦！”他发现自己的鞋都被汁水打湿了，气得一跺脚，把剩了一半的糖葫芦扔到了地上。
　　许花花的微信电话正好响了，是昨天那个男生打来的。他的微信昵称大约是许花花见过的史上最长的。许花花昨天看得头晕，当着他的面直接把上面的字几乎删光了，单留了最前面一个“见”。结果此人非但不尴尬，反而凑在她旁边夸她改得好，顺手就着手机要点开自己的头像让许花花欣赏，许花花当然不会搭理，飞快地把手机从右手倒腾到左手收了起来。
　　讲真的，要不是想着此人可能真的身怀绝技，许花花早就和他赛哟呐呐了。
　　“校花，睡醒了没有？”那头温柔的声音一响，许花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忽然想起对方那句“二四六可以做你的刘方莹”。
　　不巧，今天正好星期四。
　　看来这家伙是要玩真的。
　　她竟然在膈应的同时对于电话那头的景象产生了一种好奇。
　　偏这时，路过她的一只男人的大脚脚尖对着在地上剁了一下，许花花盯着那只大脚上系出了爱心形状的鞋带看了看，后背发毛地冲去了大马路。
　　“校花，还记得我吗？昨天你刚给我赐的名字，你的见见！呵呵呵！”
　　“牛光亮你再笑一下信不信我现在冲到财大去废了你！”许花花感觉自己被电话那头的声音衬托得气冲霄汉，单手都能废了这个娘娘腔。
　　对面的电话安静了快半分钟才出声，“校花，那个……首先，我已经到六合桥了。其次，你咋知道我真名的？好吧，你可能跟我们学校的人打听了。第三，你打算怎么个废法？”
　　“我可是宰过鸡的！”许花花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巷子里头站了个人，一看到许花花跑远了，立刻从巷子里出来，飞奔跺脚男人的身边。“糖糖，糖糖！怎么了呀？”
　　“哥哥！”跺脚的男人看到身边满脸赤红的男人，一下子抱住他，“汤洒了，背带裤都湿了！哼！烦死了！”
　　他的声音越喊越大，旁边店里的老板闻声向他们看了过来。红脸男人一看情况不对，赶忙捂住他的嘴巴命令他快走。
　　“别发脾气了！要不然我不带你去送饭了！”
　　跺脚男人几乎是被红脸男人拎着背带往前走，但是也不生气，漫不经心地玩着红脸男人脸上的胡渣，“哥哥的胡渣真扎人手！扎得糖糖痒痒的！”
　　“哎哟我的天！你可真是我的祖宗！”红脸男人对着街道两旁瞄了瞄，咬牙切齿地拉着跺脚男人走到这条小吃街尽头的那个门脸，从后门走了进去。
　　这间店看着宽敞，但门框和旁边的童衣店一比，颜色陈旧斑驳，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匾额不大，且材质单薄。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少义花店。

　　牛光亮对着镜子抖抖索索地往自己脸上铺了一层又一层，余光瞥见镜子旁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眉头紧锁地看着他，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还有多少层？我一点也没看到刘方莹的影子！”许花花刚等了十分钟，已经不耐烦了。
　　牛光亮斗胆借着手里的眉笔戳了戳许花花的肩头，示意她转一下身，再转一下，许花花刚开始还没明白他的用意，稍微配合了一下，等完全转过去才明白自己被嫌弃了，恶狠狠地恐吓他：“再等你三分钟！”
　　谁料她刚说完这话，只听“喀哒”一下，紧接着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委屈的声音：“我最气的是你想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
　　许花花猛地回头，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只见莹白的灯光下，留着龙须刘海的“刘方莹”正蹙眉看着自己，“她”一根食指挡在眼角下，仿佛是要抹去泛出的泪花。
　　许花花的嘴巴微张，大脑如触电般，前天刘方莹在角落跟她发脾气的那一幕猛然闪现。
　　“刘方莹”自然也看到了许花花的反应，本来垂落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稍抬起一些冲许花花招手，“你怎么不来安慰我啊！你来啊！”
　　许花花大脑里的一个小人随手一挥就把另外一个小人给撂倒了。脑子里冒出刘方莹那天质问她的一堆问题，可是她当时一个也没来得及回答。
　　“莹莹，听我说……”她不由自主地朝“刘方莹”走近了两步。
　　“刘方莹”闻声，停止了抽噎，放下手指与她对视，声音又委屈又撒娇，“你说呀！”
　　手指一放，脸一下变宽了不少，似乎又没那么像了，许花花眼神一闪，脑子里刚刚被撂倒的那个小人嗖的一下又站了起来。
　　她轻哼一声，从容地仿佛刚才的自己只是在配合对方演戏而已，“根本不像！刘方莹哪儿有这么做作！”
　　“刘方莹”听闻，神色一慌，从牛光亮的身体里跑了出来。光天白日，一个大男人顶着女孩子的妆发站在一个真美女的面前，脂粉浓重的香气里弥散出挥之不去的尴尬。
　　牛光亮再也不敢和冷眼瞧他的许花花对视，摸着自己的胳膊，垂着头站着不动。
　　许花花没再奚落他，走近了两步，声音还算平和，“为什么来找我？想借着我在这附近出名？”
　　牛光亮一愣，正好和许花花冷静的眼神对视上，吓得他赶快把头埋得更低了。他小声嘀咕道：“校花可是你约我来这儿的！”
　　许花花声音提高了些，“我问的是昨天在教室里！其他人当时可是离我八丈远！”
　　牛光亮低垂的脑袋往一边偏了偏，什么也没说。许花花嘴角的那一点弧度压不下去，带着些审视的意味看着眼前人扣着假发的头顶，“说说看！你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过去，小街街角的花店里，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弯腰把一堆剪剩的叶子往外清扫。男子低着头，看不清脸。身上的灰色T恤衫已经洗得发白，破旧不堪，还有些小小的洞，却和及肩的乌发，瘦削的脸型，还有白皙的手臂自成一体。
　　不远处，一双灵巧的白色运动鞋踏着轻快的步伐向他走来。
　　“丁山！”清脆的呼喊声响起的瞬间，丁山的头已经抬了起来。
　　“你反应好快！” 刘方莹性子直，有了前些日子的经历已经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她老熟人一般笑着看着他，“我还想要是在远处就喊你，好像太招摇了；走近了再喊你吧，又怕你会吓一跳。”
　　丁山前头头抬得那么快，这下嘴巴却安静得很。抬起的眼皮微微往下阖了阖，收起了自己的扫帚才轻声说道：“鞋我还是能看得见的。”
　　“哦哦……”刘方莹凭着女生的直觉敏锐读出了他声音里耐人寻味的失望，随便跟着附和了两声，从口袋里掏出三两张钞票往他面前递，“呐！她叫我来还你的！”
　　也许是视觉反应迟钝，一下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丁山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看了看，没有马上接，反而拨弄着手里扫帚柄凸出来的须子说道：“她怎么不来？”
　　刘方莹见他那模样，停在空中的手放了下来，揉着眉心叹了口气，“丁山，我之前对你不是很礼貌，现在就当我还你个人情。要不要给你个关于许花花的情报？”
　　“你说啊。” 他依旧低头捻着扫帚须子，但这次话回得飞快。
　　“哎！”刘方莹又叹了口气。也叹造化弄人：这人抬头低头的面相竟然天差地别；也叹许花花这丫头就是道坎，是多少男生命里的劫数。
　　“别喜欢许花花。”她说道。
　　丁山显然对这句话猝不及防，猛地抬头看向刘方莹。对视的一瞬间，刘方莹心里止不住地再次替这人惋惜。
　　“别喜欢许花花，真的！”刘方莹的语气真诚地像是再做赔本买卖，“你要是去森林里采蘑菇，遇到颜色鲜艳的那些是不是得避开绕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