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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幻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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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陪小巴蒂在家里没羞没躁地胡闹了一个星期后,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老巴蒂终于踏进了这座阔别多年的房子。
“父亲,”洛伊打开门,接过了他的斗篷外套和帽子,“外面还是很冷吧?”
“不是很冷。”
尽管老巴蒂对这句“父亲”有些不适应,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毕竟英国四面都是海,比你之前生活的地方要暖和许多吧?”
“那的确,”洛伊关上门,把冷风隔绝在外,然后示意奇洛把衣服拿去壁炉边烘烤一下,“其实我回来有一阵子了,只是这房子太过空旷,巴蒂又不善于打理家务琐事,所以忙忙碌碌了好些日子…”
“我理解。”老巴蒂转头四顾,打量这间让他熟悉又陌生的客厅,老壁炉还是旧旧的,但壁炉架上摆满了戏法魔杖、各种杖芯的模型,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木制小玩意儿,看起来像麻瓜儿童的玩具。
他正看得出神时,就感觉自己的裤子被人扯住了,他低头一看,两岁大小女孩儿正仰着头,一脸期待地望着他,那双银色的瞳孔很大,几乎看不到眼白。
“该叫什么?”洛伊柔声说道,“妈妈教过你。”
“祖父!爸爸的爸爸!”
她的声音听起来清脆悦耳,还带着一股奶味,老巴蒂搓了搓手,连连哈气,直到感觉手掌的温度上来,才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孙女。
“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他端详了片刻,用一贯僵硬的语气说,“长得像她祖母。”
洛伊怕他伤怀,连忙转移话题,“父亲这两年一定很忙吧?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出门,英国魔法部有颁布什么新的法律或者规定吗?”
“自从黑魔头伏法,魔法社会一片祥和,虽然一开始人们太过激动,甚至跑到了麻瓜的地盘上庆祝,无数次违反了《国际保密法》,不过倒也没必要为此颁布新的法律,当然,审判那些食死徒让魔法部兵荒马乱了很久,我认为部里需要改革,毕竟魔法部有五百多个雇员,做事情的人却很少,所以我又成立了几个部门,从各个司里抽调人手过去,把责任划分得更细致,这不算裁员,只是职位变动,所以对普通巫师没什么影响。”
老巴蒂抱着孙女坐了下来,但眼睛却望着她,“你呢,这两年怎么样?”
“之前在卢森堡卖魔杖,”洛伊笑了笑,“那个国家人口少,巫师就更少了,所以比较清闲,我有更多时间能陪伴孩子。”
老巴蒂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口袋,“如果没什么人去买魔杖,那你怎么维持生计呢?钱还够用吗?”
“够用,”洛伊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我有嫁妆,偶尔也会给一些性格古怪的巫师定制特殊杖芯的魔杖,所以养活她没什么问题。”
老巴蒂见她拒绝了自己的帮助,眼神黯淡了一瞬,仍然是那个没有起伏的平板语调,“如果需要的话…其实可以…”
“我明白,如果我和巴蒂真的很穷,我一定会打克劳奇金库的主意,”洛伊安抚地笑了笑,“但是傲罗主任的薪水很高,巴蒂完全可以养活我和孩子。”
“你现在是同意嫁给他了?”老巴蒂闷声问道,毕竟儿子这两年一直到处寻找她的下落,身为父亲的他一直看在眼里,甚至背地里也在派人帮儿子寻找,“当年你没告诉任何人穆迪是他假扮的,我们谈话时,他一直守在门口——”
“我是故意让他听到的,”洛伊说,“我知道在你们发生了那么多误会之后,时过境迁,身为父亲的你再也无法对他承认错误了,你放不下你的尊严,更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个令你感到陌生的儿子,而他更是不再对你抱有一丝幻想,那就让我来说吧。”
老巴蒂觉得十分不自在,他害怕这个最了解克劳奇父子的女人又会说出一些藏在他心里、但他永远无法说出口的话,他低下头,握住孙女的小手,假装在逗弄她,享受天伦之乐——虽然他也明白,他遮遮掩掩的行为在她看来恐怕根本就是掩耳盗铃。
“虽然巴蒂已经不会回头,不过我们不会阻止珀莉亲近她的祖父,如果不是部长太忙的话,我其实打算每周六都送她去你那里,但是…”
“周六我不会在部里加班,”老巴蒂又急又快地说,仿佛很怕来不及了似的,“实际上我不打算连任部长,四年后的竞选我不会参加,我准备退休了,到时候…”
他眼巴巴地望着儿媳,那意思不言而喻。
洛伊的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以前那头一丝不乱的短灰发已经生出大量银发——这两年,他的头发白了一多半。
很难说这到底是为了妻子还是儿子,也许两者皆有。
洛伊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周六的时候,珀莉就拜托你啦,以前巴蒂不在时,其他的孩子对她炫耀过自己的父亲,这让她很难过,所以我情愿她多和你来往,毕竟有个做部长的祖父,我想别人也不敢欺负她。”
她在故意说些玩笑话逗他开心,老巴蒂想,她一直都这么善解人意,逆子何德何能呢?
“我知道你不愿意回来,不然当年你不会立刻离开英国,然后杳无音讯,”老巴蒂干巴巴地说,“我了解我的儿子,恐怕他又用了什么手段逼迫你…这次我不会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就包庇他,毕竟你冒着被黑魔头盯上的风险救我,又为魔法界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如果你还想离开,你完全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我不想离开,”洛伊张开手臂,原地转了一个圈,“你看,我现在很好,巴蒂并没有逼我,他找到我之后,也没有责怪我,所以我被他的耐心打动了,我愿意跟他回来,而且珀莉很喜欢她的爸爸,巴蒂是个好父亲。”
“好父亲?”老巴蒂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好父亲…”
“巴蒂说不会让他的孩子重蹈覆辙,”洛伊轻描淡写地说,“我相信他,淋过雨的孩子知道那种滋味有多难捱,他不会撕掉别人的伞。”
老巴蒂默然无语,他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儿媳,也没勇气反驳。
他早就证明了自己是怎样一个功利又蹩脚的父亲,儿子毅然决然走上邪路、永不回头的态度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一切。
他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今天我能带她回去吗?我想跟她相处几天。”
“当然,有闪闪在,我很放心。”
洛伊低声交代自己的小精灵把女儿的一些衣服和物品拿了出来,装进箱子里,然后又叮嘱了女儿几句,珀莉乖巧地点了点头。
“祖父!新家!”
老巴蒂穿戴整齐后,他踌躇地看了一眼窗外的积雪,然后抱着孙女抓了一把飞路粉,钻进壁炉,“一会儿我让闪闪过来拿箱子。”
洛伊抿了抿嘴角,注视着升高的火苗中祖孙的身影。
“保重身体,父亲!”
老巴蒂摆了摆手,旋转着消失了。
晚上吃饭时,小巴蒂的脸色依然有些阴沉。
“你现在都要生我的气了?”洛伊好笑地问,往他盘子里放了一块她用中式调料改良过的猪肉派。
“不敢。”他硬邦邦地回答。
“你不喜欢老巴蒂是你的事,可珀莉是他的孙女,我们不能阻止他们亲近,”洛伊见他不为所动,只好拿起馅饼亲手喂他,“何况他都没有留下来吃饭,我猜他是怕撞见你回来,你们都会尴尬,张嘴,啊——”
小巴蒂恶狠狠地用牙齿撕扯猪肉派,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让他仇恨的父亲,他用力地咀嚼着,含含糊糊地说,“我尴尬?呵呵,我看他是没脸见我!珀莉才不需要老巴蒂那样无情无义的亲人,他害了我,又想来害我的女儿!”
“父亲已经老了,他悔改了,”洛伊不动声色,仿佛没发现他在泄愤似的,“人们一旦上了年纪,很多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忆往事,他们会把那些令他们记忆深刻的事在脑子里反复查看,但即使他们如何懊悔,又试图弥补,也都无济于事了,因为失去的不能重来。”
“他深知这一点,所以没有打扰你,但是珀莉并没有被他伤害过,我愿意让他们接触,我们拭目以待吧,巴蒂,他现在变得珍惜家庭了,甚至承诺说会早点退休,因为权利已经不再是让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它真的无所不能,可以让人死而复生,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用它去交换一个能让你母亲复活的机会。”
“看来你对老头子真的很有信心。”小巴蒂冷哼一声,但他并未否认父亲对母亲的爱。
“你这个双标的家伙,同样都是伤害,你不肯原谅他,却要我原谅你,真是小心眼儿,”洛伊见他气得像牛蛙一样双颊鼓胀,她揪住他一边脸颊吻了吻,“真可爱…你胖了,巴蒂,我喜欢这样的你,之前这里都凹陷了下去,虽然英俊,但是我很心疼…我想这是我的功劳,对吗?你喜欢我给你做饭,我是你幻想中爱你的妻子——”
“不是幻想,”小巴蒂打断了她,“你就是我的妻子,爱我的妻子,我十分确定这不可能也不会是我的梦境,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没有人会这么爱我,你是一个奇迹,并非幻想。”
洛伊松了手,掰开一块猪肉派看了又看。
“怎么了?”小巴蒂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是哪里不对吗?但是味道很好,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派。”
“我今天有往馅料里放蜂蜜吗?”洛伊嘀嘀咕咕地说,“不然你嘴巴怎么这么甜…明明平时总是惹我生气…”
小巴蒂抬起了她的下颌,深深地吻了上去。
“唔…”
片刻后,洛伊满脸红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跟派没关系,因为你的嘴太甜了,但我觉得还可以再甜一点,下次给你做鳗鱼派。”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小巴蒂依赖地把自己的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突然不想怪你了,但是我希望老巴蒂这次不要让你也失望。”
“我对他并没有很多期待,所以也不会失望,”洛伊的头也靠着他的头,两人依偎在餐桌旁,看起来甜蜜极了,“巴蒂,我只是作为一个晚辈在关心我的某一位长辈,哪怕他做了错事,但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从来都愿意给别人悔改的机会。”
“那你一般都会给他们几次机会呢?”
“两次吧。”
“那我呢?”
“不知道,”洛伊淡淡地说,“大概很多次吧。”
“被偏爱的感觉真好,”小巴蒂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我的老婆虽然经常打我骂我,时不时还想离开我,但我确信她爱我,哪怕我疯了、堕落了,彻底沦为食死徒和黑暗命运的化身,可她还像从前一样爱着我。”
“没有人会不爱你,只是很多人不曾深入了解你的内心世界,他们更不明白十几年的夺魂咒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人们只知道你的罪行不可饶恕,”洛伊坚定不移地说,“但是没关系,巴蒂,只要还有一丝让你回头的可能,我都愿意尝试一次,一次又一次。”
小巴蒂把手放在她的腰上,他承认他被她坦率的话语安抚了,然后,他在她的脖子上吻了一下,手仍然停留在那里,就像每个晚上那样,仿佛那只手是吻的一部分。
他必须保持安静,因为他心动得说不出话来,他摸到了她的毛衣,柔软的毛衣掩盖了她的言语、她的脸庞、她的转换。
“来抱抱吧,别那么大惊小怪,你喜欢看我在爱情中勇敢,在战争中无畏。”
“你是在炫耀吗?”
“是啊,有些人被伤害后,便自此永远锁上了心门,可还有一些如我一般的人,他们不仅敞着门,还打开了窗户,让所有的爱和回忆自由出入。”
她的手落在了他的手上。
“这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也是你要的爱。”
“你是最了不起的女人。”
“你很清楚,你最喜欢的就是这样。”
她用手背在他的脸颊上摸了一次,然后又摸了一次,然后,她吻了他的嘴唇,如果不是他的嘴巴太甜,她可能会一直吻下去。
这时,他的嘴唇碰着她的嘴唇,一次,两次,他摸着她的脸,就像她不在他身边的这两年,他一直渴望做的那样。
她任由他抚摸她的嘴唇,但她的嘴唇在克制,仿佛在警告她自己不要勉强他什么。
顿了顿,她还是说话了,“巴蒂,给我一个保证,你愿意吗?”
“虽然我知道我不愿意,但我从来都不会拒绝你。”
“保证不苦恼、不郁闷。”
“我已经很苦闷和郁闷了。”
“但是我在你身边呢。”
“是啊,所以我不会拒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