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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找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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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节假期很快就到了,学校周围的积雪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凄冷的阴湿,灰紫色的云块低低地压在城堡上空,连绵的寒雨使得草坪变得湿滑、泥泞。
洛伊从有求必应屋出来后,她揉了揉表情有点些僵硬的脸颊,靠在八楼的走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很纠结吗?”世界意识的分身问道,“我还以为你会被恋爱脑影响,连小巴蒂弑父的变态行为都能视而不见了呢。”
“我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洛伊摇了摇头,“我的内核是中国人,也许在西方文化中,经常能看到以弑父为主题的神话故事,但是中国的传统文化是尊老,即使我母亲那样对我,我也没想过真的杀死她,我想着,只要我足够强大独立,总有一天我能摆脱她,离她远远的,也许以后我的生活就会慢慢好起来。”
“那你认为老巴蒂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它又问道,“我其实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在某些事情上,他是唯一一个正常人,”洛伊耸耸肩,“欧洲人的圣母病简直无可救药了,战争时期最应该优先考虑的是罪犯的人权吗?兵荒马乱的时候,第一选择当然是把罪犯投入监狱,但是我记得哈利说过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
“他对斯克林杰说,‘把人关进监牢前先查明他是不是食死徒是你的义务,你所做的跟巴蒂·克劳奇一样,你们从来都没做对过,是不是?要么是福吉,人在他眼皮底下被杀了还假装天下太平,要么就是你,关押无辜,还假装有救世之星为你工作!’”洛伊闭上了眼睛,但是她的嘴角微微颤动,“如果我是老巴蒂,我根本想不到西里斯·布莱克是被冤枉的,不如你也告诉我,在那种情况下,你能找出他不是罪犯的证据吗?在虫尾巴只留下了一根手指的情况下,在没有人知道更换了保密人的情况下。”
“何况,身为凤凰社的领头人——邓布利多都不相信他不是吗?他为了寻找伏地魔的罪行,去阿兹卡班探监,找到了将死的莫芬·冈特和家养小精灵郝琪,那为什么不去看西里斯呢?是不能去,还是不想去?”
世界意识的分身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它硬着头皮解释道,“可是这个世界就是按照剧情发展的…”
“没错,”洛伊点点头,淡漠地睁开眼睛,“有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我认为老巴蒂在战争时期是个手腕强硬且实力足够震慑食死徒的高官,是他维持了魔法界最后的和平,你不同意吗?”
“可是…”
“他哪里跟福吉一样了?他否认伏地魔归来了吗?哪怕疯了也要跑到霍格沃茨向邓布利多示警,他又哪里跟斯克林杰一样了?斯克林杰营造出一种魔法部在努力对抗食死徒的态度,实际上却栽赃罪名给斯坦·桑帕克,我搞不懂,但我想我也不需要懂圣母,反正挫败伏地魔之后,我也不会跟他们有任何交集了。”
洛伊抬腿往休息室走去,“到时候我就去麻瓜界生活,或者去其他国家经营一间小魔杖店,我时常感觉我在这里格格不入。”
“那他呢?”世界意识的分身追问道,“他已经爱上你了,你们的关系终于步入正轨,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何况你们之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
洛伊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大步往前走。
“再说吧。”
这句“再说吧”,听起来刺耳、草率,其中挟有一层漠然,仿佛小巴蒂爱不爱她、还会不会伤害她,都不再重要了,她不在乎他是不是仍然效忠伏地魔,对她阳奉阴违,似乎只要他不破坏她的计划,她都无所谓。
她可以一直这样哄骗下去。
直到所有事情告一段落,然后她会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仅有的羁绊。
任何羁绊。
因为天气变得越来越湿润,闪电交加的暴风雨很快就到了,洛伊终于想起了自己一直存放在黑暗中的那瓶魔药,于是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练习阿尼马格斯上。
小巴蒂总能感觉这几天她好像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甚至很少关注他,这让他有些惴惴不安,唯恐她不愿意和他发生关系,从而更厌恶他了,不过她缓慢下跌的冷漠值又让他得到了一丝安慰。
“担心第三场比赛?”他把手搭在她肩上,和她一起盯着被雨打湿的窗户,表情是她很少见过的、眼含笑意的温柔。
“可能是。”洛伊回神,摸了摸他的手,又把它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查看,然后用自己的手掌贴着他的掌心。
“不会有事的,邓布利多还当我是穆迪呢,”小巴蒂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让我联系穆迪退休前那些傲罗手下,我猜他打算让我带头埋伏在墓地里。”
“你是怎么想的?”
洛伊十指张开,等他也做出同样的动作时,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紧紧地握着彼此,就像一对失散多年的恋人,假装他们从未放过对方的鸽子,当他们再次重逢时,便自然而然的再次相爱了。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样,她看着他们的手,惆怅地想,这只手苍白修长,指甲圆润,正眷恋的依赖着她的手,但也是这只手,无数次举起魔杖,轻描淡写地往下一挥,它的主人就会折磨她,杀死她。
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这只手。
“我没怎么想,如果我不同意你的计划,我会死的,或早或晚而已,你连伏地魔永生的秘密都知道,自然也知道怎么打败他,”小巴蒂叹息一声,但他并没有不开心,“你说我死后,他从未怀念过我,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我,我被所有人遗忘了,对吗?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永久的?”
“你并没有被所有人遗忘,”洛伊的声音突然就冷淡下来,试图甩掉他的手,“除了复生伏地魔这件事让你名声大噪,你还是黑魔法防御术教科书上一个典型的例子:被摄魂怪吸取了灵魂的人是什么样子——□□生不如死,而你的灵魂…就此万劫不复。”
又来了,嘲讽式的责备,如同他们走在一起,她想用她的手臂偷偷挽住她的手臂,可一旦他主动,她便会狠狠地甩开他,假装那一切都是幻觉,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会记住这一点。
“我这辈子注定得不到父爱,对不对?”小巴蒂没有让她放开他的手,反而把她抓得更紧了,“还是很不甘心…但是,我知道我把握住了另一种属于我的感情。”
“但凡你少杀死我一次你都不会苏醒,”洛伊厉声说道,“我真希望你能杀死我,而且永远不要拥有记忆,至少你死到临头的那天,都会认为伏地魔是真的爱你,把你当成他的儿子,你一向聪明,可在这种事上,你就像着了魔一般渴求他对你的父爱,理智全无,我不信你发现不了他在骗你,而你一直在自欺欺人。”
“别再说这种话,至少这次,我从未伤害你,”小巴蒂不厌其烦的哄着她,因为看到了她脸上需要被不断安抚的表情,“你出现的每一次对我来说都是第一次,可是一旦我知道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立刻就确定了你爱我,毫不犹豫,我把一切都放弃了,你知道这十几年,我一直盼望着有个人能来救我,我当然知道伏地魔在利用我,但他是唯一一个把我从夺魂咒中解放出来的人,为了你,我已经背叛了他。”
他脸上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洛伊不喜欢看到他怅然若失的样子,更不喜欢这样的对话,它和窗外的雨滴一起飘荡,和被烛光映照的海格小屋周围的薄雾一起向上浮动,他们就像两个瑟瑟发抖的人一起急切地等待着和好时刻的到来。
这虽然不是她想象中的夜晚,但她并不抗拒,相反的,她很喜欢,因为这是它应有的发展方向,他会出乎意料的对她吐露心声,这让她和他在一起时很容易笑起来,比跟任何人在一起都容易。
但是她尽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很高兴,因为早在她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如何让事情发生。
在她发脾气之前,他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复活节礼物——当然,也可能是一份变成泡影的礼物,因为她并不太相信他的话,这可能是一时冲动,他在试图讨好他,但很快,他就会不以为意的对她说:对不起,很高兴见到你,但我得走了,如果可以,希望你继续爱我。
然后把她留在原地上独自面对困局。
他真的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就像他每天晚上都在对她做的事那样。
但她明白,光是等他苏醒这件事就令她开心不已,虽然一想到他可能会笑嘻嘻地嘲讽她上当受骗,这次他不杀她,仅仅是想看到她的夙愿落空,但这也不会让她很惊讶。
因为小巴蒂·克劳奇就是这样狡猾的骗子。
她内心排练着一会即将发生的事,这同样让她很开心。
他的苏醒让她喜欢上了这段人生,也让她喜欢上了他们的生活和他们的相处方式,他是她生活的映照,是她面向世界时回望自我的眼睛,是她如履薄冰的生活中所有她想得到的东西,他的话语能开启新的色彩、新的人生、新的习惯,能揭开新的意义、新的模式、新的笑声。
尽管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对他的感情,甚至一直谋划着想要离开他,但此刻看上去真诚无比的他的确让她很开心。
洛伊放缓了语气,“我可以相信你,但是如果你再反驳我什么,和伏地魔勾勾搭搭…”
她威胁地举起了另一只手,扇过他无数个巴掌的手,但她的眼神却充满信任的温柔。
他立刻抓住了那只手,放在唇边轻吻着,用他最温柔的动作,触碰她,而那双灰色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他们似乎都来不及等待雨势消退,便一起回到了床上,她想到她曾经走过的路,现在已布满坑洼,也许她会告诉他这一切,抛开岁月,像一只褪了壳的软体动物一般,把自己呈现在他面前的乐趣让她兴奋,告诉他所有关于她的事情让她兴奋。
她想告诉他:有那么一个片刻,她担心自己只是在想象今晚他和她在一起,所以他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知道为什么。
她要告诉他,她一整天都在想他吗?她是不是应该说些更为温和的话?她应该告诉他,她已经在心里无数次排练过这些吗?
小巴蒂把她的袖子脱掉时,摩挲着她冻得通红的手腕。
某一天晚上,她解释说,她从不爱哭,但当他又覆到她身上时,这个就快哭了的少女突然闭上了眼睛,用呓语喃喃地提醒着他,也是提醒她自己,不要那么闷闷不乐。
他早有预感,不是吗?突然间,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再是比两极之间的距离还要远。
他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因为他想试着放开自我,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她,他的心智仍然停留在十九岁,他想让她知道,在他对女人和自己一无所知的年纪里,他是如何找寻她的爱…
“你离我近一些,不然我听不见。”
他凑近了她,热气扑在她耳朵上。
“谢谢你来找我,亲爱的。”
她搂住他的脖子,没有说话。
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