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女孩子在横滨》淳翅

4、第四章

　　国木田舅舅果然准备叫她转学。

　　柿梨美坚决反对调动全部有生力量和舅舅作斗争，吸引了整个家族的火力为自己叠甲，因为上次把无父无母的孤儿赶出家已经被整个家族有意见的国木田舅舅孤军奋战，每两日就败下阵来。

　　“我不管了。”他丢下手机，心噪意乱地捧住脑袋，“随你怎么去怎么耍，你不要再来找我，既然你坚持认为我碍了你的事！”

　　“你就是碍了我的事！”柿梨美毫不客气，“我在青城待的好好的有朋友有男神，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叫我转学？你们横滨的学校哪里好了，除了有个打进甲子园的棒球社，哪里还有其他值得吸引人的好处了！”

　　“横滨的整体升学率是宫城县的两倍，你有什么。不对，不是那个，”国木田被气狠了，呼吸不顺，“你在学校里搞得什么后援会，被老师打电话打到了我这，你以为自己在学校里很有名，很有人气？”

　　“那咋了？”柿梨美梗着脖子，“我有不有名关你什么事？老古板，我怎么玩是我的事，反正不影响成绩，你管我呢？”

　　手机挂断了，听筒里传来嘟嘟声，柿梨美气地直翻白眼，把手机往桌上一丢。

　　“柿梨美。。”

　　“柿梨美，怎么啦？”

　　她的小姐妹们迎上来。

　　“谁叫你不开心了？”

　　“我舅舅！”柿梨美委屈地嘟嘴，“他非要我转学！我在青城待的好好的，关他什么事啊？”

　　“啊？这么过分？”

　　“你成绩这么好，凭什么不尊重你的个人意愿啊？”

　　小姐妹们同仇敌忾同气连枝，一迭声地抱怨起来。

　　听着小姐妹们的抱怨，柿梨美逐渐平稳下来，卷了卷自己的发尾。

　　“但是。。我妈妈的赔偿款还没下来，所以…这阵子我花的都是他的钱。”

　　国木田舅舅虽然唠叨，但是两人再怎么指着鼻子骂都没有拿过柿梨美花他的钱说事，而且柿梨美花钱大手大脚，在英国花惯了的消费，她妈妈是特聘学者当然有钱供养，可国木田舅舅只是一家小侦探社的职员，没那么多钱。生活费给就给了，每月按时打，舅舅从没有抱怨什么。

　　小姐妹们于是又调转风向，愁眉苦脸起来。

　　因为零花钱和生活费是所有高中生不约而同如临大敌的问题，不论家世和零花钱的高低，一视同仁。

　　柿梨美当晚回家的时候，舅舅都没有打电话来。

　　柿梨美想着这阵子花了舅舅的钱，在家里学完了习，抱着猫猫狂撸，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再加上聊天群里的小姐妹改了口风，不知从哪一位睿智的姐妹开始，所有姐妹应声虫地开始重复：柿梨美，你还是找舅舅道个歉，和舅舅好好说一说吧。

　　-和舅舅说开了不是更好吗？毕竟是一家人。

　　-而且还是亲人。

　　最睿智的小姐妹不仅成绩好人缘好，还是一个贴心小棉袄，说的话从来不错，柿梨美在别扭和愧疚的双重作用下开始犹犹豫豫地打字：

　　-可他不尊重我，一个劲要我转学。

　　姐妹立刻说：-横滨圣玛丽女子高中，我听过的，据说很难进，不收插班生，你舅舅一定为此奔波过，给你拿了这个名额。

　　-升学率是横滨数一数二的，和东京紫有的一拼，东大早稻田每年数不胜数，还有特招名额，音乐社团据说也不错，这么好的学校，你舅舅也是为你好呀。

　　虽然姐妹居然不站在自己一边讲理让柿梨美很不开心，但是姐妹说的都对，这么一条条的拆开，看起来舅舅更用心良苦了。

　　她别别扭扭地打字：-可是。。我不想去。。万一他骂我。

　　-没事啦，你就说自己来月经肚子疼，要去医院，必须有长辈陪同，他一定会陪你的。

　　柿梨美对异性舅舅说不出自己来姨妈了这种话，不过姐妹的建议给了她启发，柿梨美心惊胆战地给舅舅拨了电话，咬着手指等接听。

　　虽然很担心舅舅接也不接就挂断，实际上，电话很快就通了。

　　对面传来一个沉稳又快的语速：“干什么，我有工作，迅速说完。”

　　柿梨美满腔的担忧变成了委屈，这么一委屈，她连之前的怒火都忘了，委委屈屈地说：“你干嘛这么凶啊，我脚崴了，现在很疼。。”

　　手机对面字迹不停的背景音果然断了，接着是舅舅的细问：“怎么回事，怎么伤的，崴脚了？”

　　“不知道。”柿梨美看着自己光洁的脚腕，随口瞎说：“又红又肿，你接我去医院吧，我受不了了。”

　　笔迹的背景音又响起来，“家里有没有药膏？”

　　“有。。”

　　“先贴上药膏，过十分钟，假如情况恶化，再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去接你。”

　　舅舅说的果断又冷静，但没有达成柿梨美的目的，柿梨美的眼神环顾了一圈，说：“你是不是工作忙，没法来接我，我去找你，等你下班你陪我去。”

　　笔迹又停下：“这么严重？”

　　柿梨美嗯了一声。

　　舅舅今日可能真的很忙，因为短暂犹豫的呼吸间，柿梨美听见舅舅那边荡来另一人好心的建议：“国木田先生，您先回去吧，这些工作我和谷崎解决。”

　　接着话筒被捂住，舅舅闷闷地说：“不用，特务科的委托很紧急，我让她先去医院，结束了再赶去。”

　　“叫女孩子一个人去。。”

　　面对同事的迟疑，舅舅冷漠地说：“她不是一般女孩，不，她不是正常人。”

　　柿梨美扣美甲的手哽住。

　　可能舅舅的同事也被哽住了，半晌无话。

　　舅舅打开听筒：“柿梨美，你先去医院，等我一个小时，开销发给我，我给你转账。”

　　柿梨美气到：“不用，我去你公司找你。”

　　“你来干什么。”舅舅焦头烂额地不耐烦道，“不要来给我添乱。”

　　什么叫添乱！柿梨美气的花枝乱颤，她可是好不容易心疼一次忙到现在的舅舅，打算抱上妈妈留下的公务处理眼镜过去帮忙！

　　她妈妈的东西很金贵的！留给她的就更金贵了！

　　“不许来。”舅舅冰冷地下逐客令。

　　反而起了柿梨美的逆反心理：“我现在就去！”

　　她挂断电话，先拿眼影盘很不走心地在脚腕上扫了扫，接着背上挎包没戴发卡，一只沉眼镜满头黑长直今天是知性女高打扮，怒气冲冲地出门打车去红砖楼。

　　舅舅工作的地方叫做武装侦探社，据说是和市警有合作的私家侦探机构，更多的柿梨美也不太懂，从下往上数第四层唯一还亮着灯的一排窗户应该就是了。

　　她加快脚步冲进去，上电梯的时候还对镜子摆了摆发卡位置，紧接着冲出电梯，气冲冲地敲响了整层楼唯一透光的门。

　　“舅！舅！”

　　她怒气冲冲地敲门，金属门把被人从里面拧，咔嚓一声，门开了，从门缝露出来的却不是舅舅那张老古板，而是和自己一样黑长直，右下角有泪痣的美丽女孩子的半张脸，有几分尴尬和小无奈地对自己道：“来啦…~”

　　“不是舅舅呀……”不是舅舅，柿梨美的音量顿时小了，“你好，我是国木田的侄女，是来找他的。”

　　美丽女孩子点点头，让开门，“您进来吧，国木田先生正在里面的办公区加班，请您还不要打扰他哦。”

　　柿梨美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见冷光拉着武装侦探社有一股夜半的余味，电流声和窗外的漆黑，她的舅舅还有三个侦探社员坐在八张并角的桌子，看见她来，白头发的那个还主动停下笔，坐着半转过身：“你好。。”

　　舅舅眉头皱的能夹蚊子，头也不抬，但大概是碍于情面，不好当面呵斥她，但是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舅舅对面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子反而手下不停地开口问：“听说你脚踝崴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眼见大家都忙，柿梨美退到一边，看见左处有座沙发，立马走过去，悄声说：“我等等他。”

　　美丽女孩子向自己弯眼笑，用口型做：我给你拿饮料哦。

　　柿梨美无聊地板着皮垫坐在沙发上，偷偷四下看。

　　这时候的武侦有一股班味，处处都是咖啡的味道，所有人都头也不抬地办公，每人各对着一沓子纸，看起来每人都很忙，刚刚引自己进来的女孩子放下红茶，也立马转进了一扇门，不时抱着一摞子纸出来，出出进进。

　　看起来真的都很忙。。

　　柿梨美无聊地四下偷看，荡着脚。

　　她原本是来和舅舅聊聊顺便帮忙的，没想到武装侦探社真的忙成这样，人人连抬个头的工夫也没有，连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子都力所能及地一趟趟搬文件，负责文秘的工作。

　　柿梨美按上眼镜的右端，蹭到办公区，对刚刚慰问她脚踝的男孩子轻声问：“需不需要我帮忙呀？”

　　男孩子歉意地朝她笑了笑：“谢谢你，不过我自己来就成。”

　　“可是你眼下的黑眼圈看起来像三天没睡觉。”

　　面容憔悴的男孩子：“……”

　　柿梨美感应到臭舅舅忙里偷闲瞪了她一眼。

　　“我来帮忙吧！”柿梨美眼镜内侧正扫描出大量信息再整合成处理方案，“要紧事做不了，可以做些区分的工作呀，我看你还要分出心来把文件分类，再一件件看，这样太累了。”

　　“。。其实……柿梨美小姐，你不是侦探社一员，按理来说，连看也不能看的。。”

　　“可是我能帮忙哦。”柿梨美指着自己，“快点结束，我好拉走舅舅。”

　　“胡闹什么！”舅舅呵斥道，“回去坐着！你不是疼的受不了吗？为什么不去医院？”

　　柿梨美狠狠瞪他一眼。刷得从椅子抬起来，把面容憔悴的男孩子吓了一跳，吃惊地仰脸看她，柿梨美咚咚咚冲到舅舅跟前，随手拿了一沓他摆在桌左面的文件，就开始按照眼镜上提示的内容处理。

　　【毛纸会社中级法庭纠纷记录如下-于二零xx年三月七日下午十时三十七分许，被告人。。】--中度处理优先级的公案。

　　【西横滨十三町目社区和造纸厂出现纠纷，疑似有港口硝化反应痕迹，港口出现红痕。。】--高度处理优先级的公案-还和□□火拼有关。

　　【一丁目一居民楼出现十七层可疑飞行物目击事件。。】--超高度处理优先级公案，这个好短，为什么？嗷嗷，一丁目是港口，居民楼背海都朝东，日照很烈，能目击到可疑飞行物只有金属反光，但是港口风大，足以飞到十七层的金属飞行物只有军用。

　　。。。

　　原本还伸手打算阻拦她并呵斥的舅舅，见她用三秒分好了这几份文件的类，哪怕他只看了个标题，看着看着，舅舅也逐渐皱起了眉，不再吱声。

　　【长西海渡口发生堵塞，海运船逗留率超过三十。。】--低度处理优先级公案。咦舅舅不是在侦探社上班吗，为什么要处理这种看起来像议会讨论桌上的文件。

　　。。。

　　随着一沓子文件迅速而不见犹豫地分好归成四小沓，舅舅看了她一眼，接着伸手提起她分好的四摞，一份份地开始检查起来。

　　这份插曲，连原本舅舅身边一脸升天模样的白头发少年都停下笔，小心凑了过来。

　　“……”

　　“……”

　　没人说话，舅舅认真审阅各沓文件的内容，白发少年则只有偷看的呼吸声。

　　舅舅看的也很快，丝毫不逊色于柿梨美的公务眼镜，只见他瞳孔迅速平扫，几扫下来，一张纸就已经翻页了。

　　“……”

　　终于，舅舅看完全部文件，将文件合在手心 ，敲在桌面垒了一下。

　　“怎么样？”柿梨美得意洋洋地说，“我很厉害吧？”这可是妈妈留下来的眼镜，是她吵着不写作业妈妈才帮忙的。

　　舅舅没有说对，只沉着脸说：“去一边坐着，外人不许打扰侦探社工作。”

　　“……！”没想到舅舅是这个反应，像一只孔雀一样等夸的柿梨美郁闷地差点滑下地，忿忿又泄气地转头就走，像一只败走的花孔雀。

　　“……”

　　中岛敦看了眼国木田先生侄女的背影，又去看不发一声的国木田先生。

　　。。但是，巨量工作堆积加班加点的国木田先生一向很暴躁，太宰先生来了是要被清扫出门的。有外人动了侦探社的文件，是一定会发火的。

　　既然没反应，那就是她做的出乎意料地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