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早点遇见你》街角巷

4、下辈子

　　16

　　我一直以为梁灼是我的救赎。

　　没想到，他才是最后的深渊。

　　看见病床上躺着的人，长着一张和我近乎一模一样的脸。

　　我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叫沈瑶，是梁灼的女朋友，他们之前的感情很好。”

　　顾茗笙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一样，扎在我的心头。

　　“他们本来都快结婚了，可是瑶瑶突然出了车祸，医生说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也没想到梁灼竟然会找一个替身，同为女生，我不希望你被骗。”

　　“至于你是否还要和他继续在一起，看你自己的选择，我就说到这儿。”

　　出了医院，我看到梁灼给我发来的消息。

　　「怎么还没回来？」

　　「我去接你。」

　　我自嘲地笑了笑。

　　唐黎，他爱的并不是你，他爱的只是你这张和他女朋友一模一样的脸而已。

　　他对你所有的好，其实本都是属于另外一个女孩的。

　　「不用了。」

　　那天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

　　脑袋里全是梁灼深情看着我的画面。

　　我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看我，还是在看那个叫“沈瑶”的女孩子。

　　回到家，他像往常一样拉过我的手，想跟我亲昵一会儿。

　　今天我却没如他的愿，躲开了他的触碰，径直走向卧室。

　　“怎么了？”

　　他看出了我的异常，快走几步拉过我的手。

　　我看向他充满爱意的双眼，觉得脑子里很乱，心头有怒火需要发泄。

　　“你看清楚了，我不是沈瑶！”

　　我奋力地甩开他的手，双眼通红。

　　“你……都知道了？”

　　“你还想瞒我多久？”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

　　“我们现在很幸福不是吗？”

　　“可是这段幸福本不应该属于我！”

　　“不是的阿黎……”

　　他现在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想听。

　　用尽浑身力气把他推出门，然后锁上门，一气呵成。

　　我要把他彻底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

　　其实我早就该这么做的。

　　17

　　我萎靡了好些天，爸妈知道后担心我，连夜买了机票飞到了我的城市。

　　“妈妈，世界上，真的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我察觉到我妈拍着我后背的手顿了顿。

　　“黎黎，你是遇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孩子吗？”

　　我并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可是我妈却知道是关于我，而且是个女孩子。

　　我皱起眉头，可我妈接下来的话，更让我感到震惊。

　　“沈瑶，是我的孪生妹妹？”

　　“七岁时，你和瑶瑶去超市的路上出了车祸，你奋力把她推开，自己却被撞倒了。”

　　妈妈的眼里有泪光闪过，“你醒来之后就失去了记忆，瑶瑶也失踪了，我和你爸爸不想让你自责，就隐瞒了这件事情。”

　　“后来呢？你们都没有找一下吗？”

　　“我们找了，但没有任何线索。”

　　我立刻给梁灼打去了电话，对方秒接。

　　应该是没休息好，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我想知道沈瑶的事情，具体的。”

　　我们约在了医院见面，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我的心境已经和第一次天差地别。

　　这是我的亲妹妹。

　　而她现在却只能躺在病床上，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年前，她为了救我，出了车祸。”

　　那辆车离他很近，沈瑶奋力把他推了出去，自己却没来得及躲开。

　　“所以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情侣？”

　　尽管已经知道真相，可我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梁灼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换了个思路问他。

　　“你当初蓄意接近我，只是因为我和她长得像，对吗？”

　　他先是摇头，然后又缓缓点了点头。

　　“第一次在车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很震惊，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刚好你的车子出了问题，我就让他们帮我演了一出戏。”

　　“我开始以为你们只是长得像，没想到，性格也像，到后来我甚至以为你就是她。”

　　“对不起，是我太混蛋了。”

　　我知道他没办法否认，因为这是事实。

　　“这些都不重要了。”

　　唐黎，还在妄想什么呢。

　　你始终只是一个替代品。

　　我抬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

　　“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那天之后，我们彻底没了交集，在彼此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18

　　除了偶尔去医院看看沈瑶，剩下的时间我都扑在了工作上。

　　爸妈也再没有提起我感情上的事。

　　这天，梁灼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

　　直到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我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喂？”

　　等我赶到医院时，沈瑶的遗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

　　我颤抖着掀开，整个人倒了下去。

　　握着她冰凉的手，我哭得很大声，“我们都还没来得及相认……”

　　沈瑶的遗体被推走时，梁灼拉着我的手。

　　“对不起，是姐姐的错。”

　　沈瑶的葬礼结束后，我打算和梁灼说清楚。

　　“你是我妹妹的男朋友，现在她不在了，我替她祝你幸福，别再来了。”

　　“阿黎……”

　　“梁灼，到此为止吧。”

　　这句话说完，我突然感觉到腿一软，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鼻腔，我皱了皱眉。

　　梁灼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有些没力气，“放开我。”

　　“你怀孕了。”

　　我怔愣一瞬，转过头不去看他，言语冰冷。

　　“孩子我会打掉，我们别再见面了。”

　　19

　　我找顾茗笙要到了沈瑶养父母家的住址。

　　离我们隔了好几个省市。

　　我没和他们说实话，我怕他们接受不了。

　　“瑶瑶工作忙，现在回不来，但她说，会经常给你们写信的。”

　　可以看出来，沈父沈母淳朴善良，才把她教的那么好。

　　但我还是不理解，沈瑶没失忆为什么不主动去找亲生父母。

　　直到我看见她在日记本上写的话——

　　“养父母对我很好很好，他们没有孩子，以后我就叫沈瑶吧，对不起爸爸妈妈，我长大后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所以她是为了找我们才会和梁灼回去，才会出意外。

　　我的心口好痛，像在流血。

　　沈父沈母知道我是沈瑶的朋友，想留我下来吃晚饭，我拒绝了。

　　离开前，我给他们留了三万现金，偷偷地藏在了沈瑶的房间里。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现。

　　20

　　莫紫溪出差回来后，听说了这些事，怕我想不开，干脆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

　　“我可怜的黎黎，都遇到些什么人啊……”

　　她心疼地抱着我，哭得比我还大声。

　　“好啦，都过去了，我已经放下了。”

　　反而是我拍着她的背，在安慰她。

　　“孩子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打掉。”

　　他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

　　我鼻头一酸，好朋友真是抚平伤口的良药。

　　明天就是约好流产手术的日子了。

　　我摸了摸扁平的肚子。

　　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大了呢。

　　“对不起啊，等下次妈妈给你找到一个好爸爸，你再来好不好？”

　　第二天一大早听到梁灼出事的消息时，我切菜的手顿了许久。

　　直到锅里的粥溢了出来，我才回过神，匆忙关掉煤气。

　　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莫紫溪见我蹲在地上，急忙跑过来把我扶到了沙发上。

　　看到我满脸泪痕，“怎么了这是？”

　　我紧紧地抱住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刚才顾茗笙打电话来，她说——

　　“梁灼乘坐的飞机出了事故，飞机上一百多人，无一生还。”

　　21

　　下午，我按照约定去了医院。

　　医生看了看报告，再次确认。

　　“你真的要打掉这个孩子吗？”

　　我的手不自觉地放到了肚子上。

　　这里，是他生命唯一的延续。

　　梁灼，哪怕出事，就不能再晚一点吗。

　　你这样让我该怎么办。

　　最后，我没做手术。

　　“你打算把他的孩子生下来？”

　　莫紫溪在门口等着我，像是早算到是这个结果。

　　我看向她，“这个孩子，也算是他最后的念想了。”

　　她张口想劝我，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了解我，其实我很爱梁灼。

　　我爸妈很开明，知道这件事之后，并没有责怪我，只是让我照顾好自己。

　　“要不我还是去你那里吧，你一个人，我和你爸都不太放心。”

　　妈妈的话语间总是充满着担心。

　　“外婆那边更需要你们照顾，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还有紫溪在呢。”

　　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身边不能没有人。

　　“别那么拼了，该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

　　“我知道啦。”

　　五年后，我牵着女儿到梁灼的墓碑前。

　　“你倒是比我还狠心。”

　　四岁多的小女孩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站在墓碑前没有丝毫的害怕。

　　反而好奇地张望着墓碑上的遗照。

　　“关关，把花放下，我们走啦。”

　　“好。”

　　我没什么多说的，回去的路上，关关突然问道。

　　“妈妈，那个是爸爸吗？”

　　“他不是，”我回答得很果断，摸摸她的头，“乖，爸爸就快回来了。”

　　“可是他和关关长得好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