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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寻找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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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的少年如雨后春笋,十五岁的柳青直蹿一米八,连影笙都得抬头才能跟他对视了,眉眼也越发的张开了,小时候的柳青眼睛很大,把单眼皮误认是双眼皮,现在柳青的眼睛变得细长,单眼皮很薄眼角略微向下,五官立体不柔和,不笑时有些冷漠无情。
他们在无言中视线碰撞在一起,陆曲楼楞住的那几分钟里他想:跟小时候差很多。
柳青站起来走到陆曲楼面前竟然显得有些拘谨,但仅仅局促五秒钟,看到多年未见的哥哥几个大跨步走到陆曲楼跟前,二话不说闷在对方怀里。
还是那么爱撒娇。
陆曲楼生气归生气,也明白柳青父母准许他来到这里就证明他是安全的,而且现在自己也有能力保护他。陆曲楼看到柳青那可怜巴巴的劲儿也不忍心拿这小子怎么样,反应两秒回过神来拍了拍柳青的背,接着是重重的一巴掌,揪着柳青的后衣领把人拖开半米远。
“哥...”柳青还要上去,刚靠近就发现他哥的不对劲,上去捧着陆曲楼的脸看。陆曲楼回家前洗了把脸,灯光太暗也没洗仔细,鬓间留下了血迹,扒开发丝触目惊心的伤口赫然出现在柳青眼前。
柳青皱着眉心疼得双手竟有些微微发抖,他颤声问:“怎么了?怎么弄得?谁打的?!”影笙闻言一个激灵也扑到陆曲楼跟前,俩小崽子就抱着哥哥头研究,恨不得把哥的头发全剃了看个究竟。
陆曲楼被烦得不行,长臂轻轻一推,从他俩中间钻出去绕到柜子前找助听器。
柳青埋怨的看着影笙:“你又不好好看着他,你留在这里一点没有。”
影笙:“哎!怎么跟你姐说话呢?找抽呢吧!”
“哥,你找什么呢?”柳青不管发飙的影笙走到陆曲楼身后问道。
陆曲楼头针扎似的疼,耳边的嗡鸣不停,除此之外他还是听不见一点声音。柳青没有陆曲楼高,哥哥的身影站在身前就跟十一年前没有区别,高大挺拔。他从陆曲楼的背后探出个头:“我帮你找吧,哥,哥?”
柳青心中一沉转身跟影笙打手语:哥是不是又听不见了?
自从陆曲楼耳朵受伤后影笙学会了手语,陆曲楼听不见也不愿意说话,耳朵出问题的时候他不愿意他们跟着担心焦急,常常一个人沉默着做一件事或者外出一整天,晚上回来直接睡觉,那段时间氛围压抑令影笙难受到发狂。远在千里之外的柳青不知怎么的也学会了手语。
影笙来不及惊讶,皱着眉:今天出门还好好的,是不是因为头上的伤?你别问,哥从来不让我们过问这些,你把他逼急了会生气的。
前几年陆曲楼听不见还会时不时心情焦躁不安,随着时间推移他能平和的看待这个问题。
助听器上次使用还是在五个月之前,他明明记得就放在这个抽屉里的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陆曲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耐心的翻找旁边的抽屉。
柳青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牙齿用力咬紧的缘故,他的脸和颚骨绷得很紧。他拉住陆曲楼的手腕,温和地对他笑了一下,对陆曲楼打手语:哥,我帮你找。
接着他把陆曲楼拉到沙发上坐好,影笙拿来了一个白色的箱子,陆曲楼经常受伤里面的器具非常齐全,甚至还有缝合伤口的钩针。柳青强硬的接过影笙手里的棉签和消毒水,丝毫不在意影笙的白眼回身去给陆曲楼清理伤口。
柳青一个人偷偷跑到这个危险横生的地方陆曲楼心里还是气的,他不想出言训斥柳青,陆曲楼才二十一岁根本不知道该怎样教小孩,毕竟沃明这个地方有的小孩不听话直接就被转手卖掉了又或者被活活打死,陆曲楼不可能跟那些家长学,有时对于青春期的问题小孩实在感到头疼。
而且,不辞而别,十年不见......
陆曲楼靠着沙发半闭着眼思考着该怎么样跟柳青相处,修长的脖颈和微动的喉结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脆弱,这种毫无防备的姿态他只会在家人面前展现出来。
柳青倒是一点也不感到尴尬,对着陆曲楼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柳青用棉签沾了碘伏,小心地托着陆曲楼的头让他往灯光下偏一些,看清伤口的全貌后柳青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反而是影笙习惯了经常帮着陆曲楼处理伤口没有过度关心,只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陆曲楼。
那没心没肺的货还朝着他笑了笑,影笙抿着嘴瞪他一眼下楼去了。
缠好纱布的头真心不好看,陆曲楼趁着柳青去找助听器拿着桌上影笙的小镜子照了照,镜中陆曲楼只露出了五官,严格意义上的五官——眼、鼻、口、耳,小王八羔子甚至把他眉毛都包起来了,他撇了撇嘴放下镜子后倒在沙发上彻底不想睁开眼睛了。
“一家三口”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年,看不见摸不着的感情却不似棉线那样一扯就断,在这不到两个小时的的时间里给陆曲楼一种错觉。
十年前好像就在昨天。
那边柳青拿着一副助听器缓步走到沙发旁,然后他低头打量了一下闭着眼睛假寐的陆曲楼,锐利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陆曲楼脖子上的红绳,半晌他半跪着将助听器给哥哥戴好。
助听器的作用好像不大,柳青对着他哥的耳朵喊了好几声陆曲楼都没反应。
陆曲楼是真没听见,那酒瓶一砸,砸出了不小的问题,这次又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了。
沃明是全世界人眼中的金窝窝,这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犯罪——走私、贩毒、拐卖人口、暗网交易...数不胜数,这里只提供交易的场所,可不是窝藏罪犯的好地方,他们不会长时间居住在这里,就如狂风过境卷走一切值钱的东西不留下一毛钱。所以这里越落后越好、科技越不发达越理想,医疗条件可想而知,陆曲楼还能听见已经是上天赐的福祉。
陆曲楼打心底是不希望柳青再跟他们有什么牵扯的,柳青被中国人救了回去,还是个家底殷实的少爷,他可以在一个和平的地方度过他幸福的一生。
他眯着眼看着那个有条不紊收拾着医疗箱的少年,劲瘦的手臂、修长的双腿,跟当年那个爱撒娇、胖嘟嘟他一只手就能提起来的小孩差太多了,陆曲楼天生就是个利己主义者,能让他牵肠挂肚的只有柳青和影笙。
陆曲楼见柳青放好医疗箱后又往厨房走去,他敲了敲桌面,闷响声立刻让垂头丧气的少年兴奋地转身,眼里闪烁着流星似的盯着陆曲楼。
柳青飞快地比划着: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听不见吗?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给你煮东西吃,还有我这次没跟你说就偷偷跑来害你担心了,对不起,以后一定不会了,你别生气好嘛?可是我真的是太象你们了。
陆曲楼无奈地笑笑:过来。
柳青听话的过去坐在陆曲楼对面。
陆曲楼用力揉了一把他弟的头:你说得对,没有下次了,你再敢偷跑来这个地方我一定打断你的腿把你丢回中国。
陆曲楼打手语的速度同样非常快,换普通人肯定是看不懂的,而柳青一个动作不落的记在了心里。陆曲楼接着:好好玩两天然后就回去,别再来了,有机会我们会去看你。
柳青点了点头:那要常来,别再丢下我一个人。我知道你不想我来这里,但是你们生活在水生火热里没理由要我心安理得的享受,你们俩为我付出那么多才得来的和平,我不是那么狼心狗肺的人,况且当年我还太小什么都不懂,你们俩跑了好几天我才反应过来,现在不一样了,我有能力保护你们。
陆曲楼赶忙让他打住:一定,一定。好了,每个人的命运不同嘛,该挨的打一顿都跑不掉,小小年纪想得还挺多,别瞎琢磨了,站起来再给我看看,当年还跟个小土豆似的,怎么一晃眼就快跟我一样高了,臭小子,长得真快。
柳青站到陆曲楼身前转了转:我不是四岁了,哥。别再受伤了。
陆曲楼这次说话了,他的声音极低带着气音,却清清楚楚地印在柳青脑子里:“好。”
昏黄的灯光下,柳青眉眼愈发成熟,他心道:即使这个深渊深不见底,我也要把你们送出去。
陆曲楼没再说什么,他仰头去看柳青,长长的睫毛打出的阴影下黝黑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从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清柳青鼻尖的小绒毛,他们就这样对视着,久久陆曲楼都没吭声。
一楼传来开门声,影笙踩着木质楼梯“哒哒哒”往上走,愉快的脚步声打破了兄弟俩之间略显奇怪的氛围。
影笙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扔,下意识道:“哥,阿青,吃宵夜啦!看我买了你们最喜欢的薄荷排骨还有蒜香......”对上柳青绷着的嘴角又默默的放下宵夜打起了手语。
他哥倒是一点没客气,手套也不戴直接拿着一块被炸金黄酥脆的排骨吃了起来,还不忘夸一句:“真香!”
影笙急道:“哥!你不是不吃葱嘛,还跟我抢!”说着便把自己的小烤鱼端到一边。
柳青把剩下的一条小酥鱼上面的葱细心挑走放在了陆曲楼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