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顾朝昔》云上拾荒er

1、序章 “你倒是哄我一下啊”

　　顾朝溪的心情从简知进来的那一刻就变得极不平静。
　　表面上的他淡然不惊没有任何变化，但心潮却突然开始一阵阵地翻涌，仿佛有一场海难正在心底酝酿。
　　不偏不倚，四目相接。
　　不是没想过再见面的可能性，只是真的到了这一刻，空气中却只剩下沉默。
　　简知也看到了顾朝溪。
　　蒋泽漾很清楚地看到简知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诧，虽然又迅速归于沉寂。他立马招呼着，“之之你来啦！来来来坐我旁边，凯凯你往那边挪个位置！”
　　简知反手轻关上门，径直朝蒋泽漾走去，微皱着眉，眼底的审问意味浓厚。
　　蒋泽漾挤了个眉，一个眼神传了过去，晚点再跟你说。
　　“怎么来这么晚，不是一早就通知你了吗？”
　　“陪女朋友逛街，忘了时间。”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脱口而出，简知淡淡地答道。说完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暗自唾弃了一下自己。
　　包间里算不上安静，同学们叙旧的叙旧，八卦的八卦，聊天声，笑声，酒杯相撞声都混在一起……但蒋泽漾左边某人的筷子抖了一下，和碗沿相撞发出的“呲”的一声还是被简知有心捕捉到了。
　　他到底在希冀什么。
　　根本耐不住心底挣扎着的冲动，简知忍不住把目光转向了顾朝溪。对方却泰然自若地吃着饭，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简知有些恼火，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某人。
　　他决定不再看他。

　　蒋泽漾憨憨地挠挠头，显然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回答，“啊？！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跟我提起过，诶不是我说，这种事情居然没有告诉过我，藏这么好！你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简知拉开椅子坐下，“也没多久，你见过的，就之前那个。”简知漫不经心，有一没一地胡诌着只想随便堵住蒋泽漾的聒噪。
　　“哪个啊？怎么不干脆带着弟妹一起来让我们见见？”蒋泽漾八卦心瞬间爆棚，他并未多想。虽然简知和顾朝溪当年那点事他知道一点，但毕竟过了这么久了，他兄弟想法变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怕生，不合适——赶紧吃饭吧你，菜都凉了，哪来那么多话？下次再带你见……”简知尚处于很不爽的状态中。该有反应的人没反应，不该有反应的人倒是很吵。恰好此时玻璃转盘上一锅热气腾腾的牛蛙飘来，狠狠反驳了他的“菜凉了”。
　　他和简糖一样，算半个“没辣会死”主义者，这锅蛙卖相不错。正郁闷地准备开始吃饭，余光却突然看到旁边的那位伸出筷子就要去夹。
　　几乎是本能反应，简知下意识就想喊停，“顾……”
　　开口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名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了，此刻就像是喉咙里卡了鱼刺，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嘴里顺利喊出来。
　　那边的顾朝溪却浑然不觉。
　　心底的海难从酝酿到侵略结束，此刻只留下一片废墟。他高估了自己，溃不成军。
　　夹的菜眼看就要被送入口中，手腕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顾朝溪有些错愕，不明所以地盯着简知。
　　简知真的很想翻个白眼，忍了忍，他一脸复杂地看着顾朝溪，不太情愿地开口，“这是辣的……”你个笨蛋对辣过敏。
　　顾朝溪连忙看向自己夹的东西，他刚刚夹了什么……
　　手腕上又突然松了，简知已经恢复神情像无事发生一样自然地从桌上拿过一瓶酒拆了起来，和蒋泽漾说起话来，不再看向这边。
　　所以，顾朝溪并没有看到自己刚刚低头的那几秒里简知满眼藏不住的愉悦。
　　看来也不是表面那么平静的。

　　顾朝溪盯着被自己丢到一边的冒着辣气的蛙，心情复杂。
　　他一直记得。甚至记得比自己还清楚。
　　包间里温度有些低，不知道是谁嚷嚷着有点冷"滴滴滴"把空调调高了几度。
　　几口酒入喉，简知只觉得浑身发热，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却仍想一口口地灌入。"你怎么喝这么凶？"蒋泽漾纳着闷，"这酒度数可不低，你不是不怎么喝吗？""少废话，总是抱怨我不陪你喝，今天陪你喝个痛快！"醺意漫上脸，简知的脸已经微微泛红。
　　蒋泽漾耸了耸肩，放弃阻拦，麻利地拆了旁边新的一瓶给自己满上。"来吧！"
　　顾朝溪在一旁吃得心不在焉。他对辣过敏，吃得本就清淡，但到嘴的食物从未像此刻这般索然无味。
　　随意扒拉了几口，顾朝溪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还有事，先走了。"跟蒋泽漾打了声招呼，顾朝溪就要离开。
　　"啊？这么快啊？"蒋泽漾有些懵，顾朝溪却已经走了。
　　简知拿起杯中剩下的酒仰头一饮而尽，喝得急，不听话的几滴酒从嘴角肆意淌下，在衣领上留下点点痕迹。
　　"诶诶诶你又去哪？不是还没喝完吗？"
　　蒋泽漾瞪大了眼睛望着突然起身就欲转身离开的简知。
　　"我喝够了，你自己喝。"简知头也没回地直接走了出去。
　　蒋泽漾恨铁不成钢，"难得聚一次，一个个的……"
　　一前一后，两个祖宗。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俩还没完呢。

　　"凯凯，你坐回来，咱俩喝点。"蒋泽漾朝刑凯招了招手。
　　刑凯凑了过来，"他俩是不是心情不好，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我还一句话都没跟他俩说上呢，怎么都出去了？"
　　"别管了，我们吃好喝好就行！"蒋泽漾愤恨地往嘴里猛塞了一口肉。

　　房间外的光线是偏昏暗的暗紫色调，顾朝溪在不远处的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柔软的沙发承受住了主人公一泄而尽的压力。
　　顾朝溪闭起眼，抬手覆住额头，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有女朋友了呢。
　　还会喝酒了。
　　挺好。
　　顾朝溪无言苦笑。

　　简知醉意不大，一眼就找到了那边靠在沙发上的顾朝溪。
　　一句话都没和他说就跑了，他就这么不喜欢他吗。

　　铺天盖地的酒气突然袭来，脸颊边传来熟悉的吐息感，顾朝溪猛然睁眼。
　　简知在沙发背后弓着身子把头埋进顾朝溪胸前，他哑了声音，一字一句，“顾朝溪……好久不见………”
　　隔着衣料传来的浑热的触碰感如此清晰，顾朝溪有些呆住了，“你……你喝多了……”
　　“不多，没几瓶，我现在很清醒。”这个姿势不舒服，简知的声音闷在衣服里，有点难受。他索性抬腿直接从沙发顶端跨过去，一下子躺到了顾朝溪怀里。
　　顾朝溪有点无措地承担着双膝上突然增加的压力。
　　“我很清醒，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清醒过。”简知的声音带着迷迷糊糊的沙哑，"我讨厌你，顾朝溪。"
　　“嗯，我应得的。”顾朝溪眼底划过一丝落寞。可是下一秒，怀里的人突然埋首贴上他的腰腹处，他低头凑近才听清，
　　“可是我，好想你……每天都好想你……”
　　滴滴答答的温热感隔着衣料漫延开来。顾朝溪全身都紧绷住了。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简知收住了眼泪，气得隔着衣服狠狠咬了顾朝溪一口。
　　力度很大，顾朝溪没忍住"嘶"了一声。
　　“你混蛋，我都哭了，你倒是哄我一下啊……”简知咬完红着眼眶抬起头。
　　极其罕见的小怨妇模样，即使目前的气氛应该是比较伤感的，顾朝溪还是略微忍不住想笑，眼前的人怎么这么可爱，“嗯，别哭了。”顾朝溪轻抚了几下眼前人的眼角。
　　别哭了，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你什么都不说是吧，行，我问——你去哪了，为什么我联系不上你，为什么这两年你和人间蒸发了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简知越发激动，本来就布满醉意的一张脸此刻涨得更红。
　　顾朝溪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正欲脱口，简知却猛然扭头拉过背后的垃圾桶大吐起来。顾朝溪脸色骤变，紧锁着眉，“你喝多了，别说了，我先送你回去……”顾朝溪把握着力度，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一个字没说完又吐了。
　　“我给你倒杯水，等我一下。”顾朝溪起身去拿旁边的水壶。
　　有点烫，他拧开一杯矿泉水，兑了进去。
　　“温的，润一下嗓子。”顾朝溪把递给杯子简知。
　　吐完之后简知感觉整个人的意识也跟着一起吐清晰了。还是这么容易吐，他有点痛恨自己的狼狈。
　　顾朝溪看着他也在想，原来还是那个量，偏要逞强。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清醒了大半的简知认真凝视着顾朝溪，
　　“……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想了想，顾朝溪还是摇摇头。
　　简知的眼神瞬间黯然，自嘲地笑了笑，“那我还有什么在这的必要……”他转身就欲离开。
　　“你去哪？”
　　“与你无关。”简知从口袋地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恬一姐，来接我吧。”
　　“好。”
　　迅速收到了回复，他关了手机塞进口袋往大门走去。
　　顾朝溪很想追上去，但又确实不知道就算追上去又能说些什么。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身后居然真的没人追上来，简知越想越气不过。
　　借着等宋恬一的时间，他蹲下来给蒋泽漾发了条语音：
　　“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解释清楚为什么顾朝溪会突然出现，他回来了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过了几秒消息回了过来，也是条语音。简知点开，
　　“别急别急，这真的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能碰到他，蛮突然的。先别说这个，你俩人呢，一前一后溜出去没在一起我才不信。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没关系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了……”蒋泽漾口齿有些含糊，夹杂着吃东西的声音。
　　简知语塞，发了条“先吃吧你，晚点找你”过去。
　　宋恬一来得很快。
　　简知听见“嘟嘟”的喇叭声抬头望见了熟悉的车牌号，起身径直走过去。
　　“这么快啊恬一姐。”
　　“我正在这附近逛呢，碰巧你发消息我立马就拐过来了。”
　　简知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
　　“谢谢啦！”
　　“跟我你还客气……”

　　红色的魅鹿G67的车影逐渐淡出了顾朝溪的视线。
　　他们好像，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