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停》肆屠轩

6、第六章

　　乡下人的生活基本都在围着农作物打转，大中午的解沄便跟着爷爷奶奶到柑橘地里采摘沃柑、砂糖橘，好拿到集市上去卖。

　　每人一把剪刀，解沄选择和爷爷剪同一棵树上的果实，即便知道要挑卖相好的黄色沃柑剪，也还想再多学习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兴许以后能用上。

　　剪着剪着，解沄辗转到了爷爷所负责的那一面，地上散落着许多枝条，竹筐里的沃柑还不及自己所剪的一半，便留意了一下爷爷剪果的手法。

　　原来，爷爷是采用枝和果一并剪下来再去枝留果的剪法。

　　解沄不懂得其中蕴含的道理，请教道:“阿公，剪果为什么还要剪枝？”

　　爷爷利落地剪掉枝叶，将柑子丢进筐里，“就这几棵树，剪果的时候剪枝，以后就不用给它剪枝了。”

　　柑子也要剪枝啊……

　　“该怎么剪？”

　　爷爷挑选了两根枝条给解沄讲解示范:“像这种柑子结在末端的可以整条枝条从连着枝干的地方剪下来，有多长剪多长，这种从挂果处延伸出去的枝条就不能这么剪，明年它还要结柑子，所以只剪果柄处的短枝就好了。”

　　经五叔认证过的高材生将爷爷的演示化繁为简，以果实为始连接果实的枝条为末动手剪了几剪，爷爷当即竖起了大姆指，“年轻人有头脑，学什么都快。”

　　“嗯？”面对一根枝干分叉出两条末端挂了果的枝条，解沄无从下手:“这种呢？”

　　爷爷一剪刀上去:“整条枝干都要剪，留着没有用的。”

　　看着手里倒着的Y字型枝条，解沄“哦……”了声，将枝上的两颗沃柑剪了下来。

　　看来高材生还有很长一段剪枝的路要走，毕竟一棵树的枝各有各的分法，绝不止以上三种。

　　过了农历十二月二十，村头巷尾的人气便多了起来，街上的人流量也是一天涨过一天。一大清早解沄便跟随着爷爷一起到集市上去售卖昨天剪下的沃柑、砂糖橘。将三轮车停在一处人能过车也能过的繁华路段，三面挡板一卸，装着果实的箩筐拉至车边，爷孙俩便做起了生意。

　　杆秤不会看，本地话蹩脚，除了能给顾客递递袋子介绍价钱，解沄别无他用。

　　早上六七点的集市通常都是买菜的人在走动，这类人惯会过日子，五块钱一斤的沃柑会遭他们嫌贵这很寻常，解沄的袋子只成功递出去过几个。

　　上午十点，人群的成分开始变得复杂，以往集市上出没的妇人与老年人逐渐被青年、青少年、少年、孩童所取代。

　　陆续有顾客接过解沄手中的红袋子，从筐里两斤、三斤的将沃柑、砂糖橘买走，中途遇上了一个大客户，一次性买了十斤砂糖橘，大客户西装革履驾驶着外地车牌却操着本地口音，解沄猜测这十斤砂糖橘应该是大客户为了给不远处一年未见的家人带的。

　　或许眼前堵成长龙的车队里，九分之一都是奔着那个叫做“家”的目的地而去的车辆。

　　转眼一点过，解沄在街上的牛腩粉店买了两碗粉当做他和爷爷的午餐。

　　解沄移步到了三轮车驾驶座上，而爷爷只能在车边站着，因为他还要招呼上前问价、买果的顾客，几度耽搁，一碗牛腩粉便从烫吃到了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解沄不会看秤，解沄有在反思，便趁果子无人问津的时候见缝插针地向爷爷请教如何看秤。

　　高材生听是听懂了，可是定了斤数操作起来，手里那袋三斤半的沃柑称了几次都称不准，一颗沃柑从袋子里进了又出，看得爷爷连连摇头，“傻阿沄，你称的本来就是对的，不对的是柑子，柑子有大有小，怎么会正好三斤半呢？”

　　“哦～”

　　高材生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解沄不再执着把柑子从袋子里扔进扔出，目视秤杆上被秤砣绳子盖住的白色圆点语气肯定:“三斤四两，对吧，阿公？”

　　阿公点了点头，很是欣慰:“对了，对了。”

　　万事不可操之过急，今天的掌秤人还是阿公。下次吧，解沄心想，下次赶集之前把看秤这门手艺熟练掌握再当掌秤人吧。

　　在农村做什么生意都讲究点运气，运气来了就能像今天这样散集后只剩下十几斤的果子在筐里，运气不好，一整天都卖不出去一件东西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爷爷对此深有体会，好几次他拎着一篮子鸡蛋出来卖都无功而返。

　　难得今天生意好，爷爷很高兴，塞给解沄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让他去买只烧鹅回家吃，想起来自己好久没吃过烧鹅了，解沄接过钱雀跃地去了。

　　三层小洋楼起在一处上坡，周围没有其他的居民楼，平日里经过的车辆也不是很多，当属于电动三轮车的响声由远及近，守在家中的两位女士齐齐迎了出来。

　　车停稳，解沄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打开了车后面的挡板。

　　妈妈问起今日的战况，解沄笑了笑，将空空如也的筐子一一拿下来展示给她看。

　　“哟！这么多柑子都卖光啦？”杨歆既兴奋又不可思议。

　　“这么好卖的？我不信。”奶奶背着手表示质疑，往年自家的柑子拉到集市去就没有卖光过一次，是不是被这爷孙俩拿去送人了……

　　解沄如实交代:“剩了十几斤，送给五叔和三婶了。”

　　杨歆的兴奋不减，给解沄比了两个大拇指:“那也很棒很厉害了。”

　　柑子是被卖掉的，奶奶的心放回了肚子里，顿时喜笑颜开:“阿沄今天辛苦了，晚饭想吃什么菜，阿婆给你做，做红烧猪蹄好不好？”

　　解沄将放在筐里的烧鹅拿在手中，一只手揽上奶奶的肩:“下次再做，爷爷买了烧鹅。”

　　奶奶随着解沄走动，看向解沄提着的黑色塑料袋，“烧鹅也可以，我记得你挺爱吃的。”

　　晴天与阴天在夜深人静的夜里完成交替，一场绵绵细雨于清晨四点无声无息地从空中降下来。

　　尽管卖柑子比起体力活来说并没有多劳累，却还是让只会念书的高材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九点半才有了些许的清醒之意。

　　眼皮好沉，房间还未见日光，说明天色尚早。

　　再睡会吧……

　　两个小时过去……

　　解沄再次清醒，没拉窗帘的房间昏暗依旧，摸过床边的手机一看，惺忪的睡眼顿时睁得比原来的眼睛还大。

　　虽然他是家里的闲人，可是再闲也不该睡到这种时候，无端害得家里人等过早饭又等午饭。

　　洗漱完毕下楼，因着突如其来的阴雨天，妈妈、爷爷奶奶齐聚在大厅里唠嗑看电视。

　　“阿沄起床啦？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奶奶关心着衣着单薄的解沄，又指挥爷爷:“去把饭菜热一热。”

　　接到命令，爷爷离开了大厅。

　　“开着暖气，不冷，阿婆。”解沄在妈妈身边坐下，妈妈伸手在他的脖子后面揉捏着，“是不是昨天累着了？”说完又自我回答，“你连拖地都不会，让你去卖柑子也是为难你了。”

　　解沄没法反驳自己不是因为疲累才起得这般迟，只好说:“妈，我没事，多卖几次柑子就不会睡过头了。”

　　“这次你从学校回来，让我有种感慨。”杨歆说:“你好像变懂事了，是不是在大学里遇到了不错的同学，受影响了？”

　　解沄没有否认，“是遇到了一个不错的人。”

　　还真给她探出来了，杨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儿子，“多结交点朋友也好，初高中学习任务重又经常分班，妈妈看你身边都没什么朋友。”

　　解沄道:“现在有了。”

　　没准还是一辈子的朋友。

　　解沄的“有了”指的是D1110寝室里的人，听在杨歆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联系上文“一个不错的人”，解沄分明就是在承认自己有了心上人。

　　摸了摸解沄的头发，杨歆欣慰道:“有了就好……”

　　这孩子也到可以谈恋爱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