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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世界变色 ...

  •   “小语,跟叔叔聊聊可以吗?”
      茫然之间,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上前来。
      她傻傻的喊了一声:“刘叔叔。”
      “嗳。”刘警官和蔼地笑了笑,慢慢引导阮语,“来,别怕,叔叔就问你几个问题。”
      阮语皱起眉,不解这个老来他家里喝酒打牌的刘叔叔今天一身制服,荷枪实弹的要问她些什么。
      她可没作弊啊。
      况且就算作弊,有必要这阵仗吗?
      脑子糊成一片,她像是一尊木偶让刘警官带着她到手术室外一角,避开旁人探究的目光,拿出一叠照片放在她手边。
      “小语,跟叔叔说,你跟那个吴迩,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她看了眼照片,茫然摇头,眼泪就随着动作掉了下来。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导致了什么误会。
      胸口、身体、眼睛、脑袋,疼痛一下遍布全身,这种疼太激烈,让她气都不敢喘。
      刘警官还在劝说,“你别怕,跟叔叔说,还是??”他抬头,目光落在方媛身上,不一会儿又转回阮语身上,“我去找个姐姐过来?”
      旁人的目光不免落在他们身上,那些窃窃私语再也掩盖不住,阮语也不傻,知道他们到底误会了什么。
      他们以为吴迩对她图谋不轨,甚至可能诱骗了她发生关系。
      她摇摇头,坚定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我跟他不是你们想的这样,我们只是??”
      突然,她顿住了。
      她哽咽难言,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只是对彼此有好感,仅此而此。
      她说着说着,视线彻底模糊。
      可这些照片??
      他们相拥、他们牵手,即便每一张都有其合适的理由,可是??
      一切都百口莫辩。
      她脸上都是泪,胸口有被灼伤的痛感,也有被世界孤立的恐慌。
      可还是尽力为他辩解。
      “我可以去妇产科检查,我们没有,他没有??”
      一名女警在此时过来,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弯着腰,小声且温柔地解释:“小语,不是要进行到最后才算发生,你还小,有时候跟一个年长的男性日久相处后,容易陷入一种爱情的情境里,他可能因此诱骗你说出一些家里的事,毕竟他曾经是你的家教,进去过家里,甚至家教结束后你们还在图书馆见面不是吗?姐姐知道,这些都是很常发生的事,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女警的一字一句敲在心上,像是一双手替她破开迷雾,阮语于是懂了。
      他们要坐实入室行窃这件事。
      至于诱拐她,只是附加的??罪名。
      这是阮严的意思。
      他对于违背他意向的人,惩罚永远都是如此严厉,甚至不择手段。
      刘警官看小姑娘无声落泪也有些于心不忍,可该问的还是得问清:“那这东西你看看,是他的吗?”
      阮语垂下眸子。
      夹链袋里装着的,是一条沾血的手串。
      她下意识以右手握着左手腕,可于事无补。
      所有人都看见了。
      铁证如山。
      “你爸爸回到家里时看到他正在客厅行窃,监视器也能看见他直接从庭院开门走进家里。”刘警官顿了顿,试着问:“你想想看,是不是在聊天的时候,把家里密码告诉过他了?”
      大概因为他们所在的地点是医院,也可能是因为阮严提早打点过,刘警官询问的方式特别和蔼,少了平时在警局的戾气与暴躁,可他握着证物袋的手却如此笃定,问出口的每一句,都像尖锐的锈钉,一根一根缓慢却扎实扎入她心底。
      “不可能。”阮语态度始终坚定,甚至刻意朝阮严的方向看去,“他不可能做出那些事,我敢发誓,他要是那种人,那我不得好死。”
      手术室外被刻意安排过,除了相关人士,没有外人。
      阮语的话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她睁着一双大眼,满脸都是水,眼泪止也止不住,却不敢有任何哭的声音。
      方媛一脸焦色看过去,才踏出一步就让阮严拦下,“让老刘问,在这里问,总比带回警局好。”
      “可是??”
      “没有可是。”阮严脸色阴沈,一寸寸攥紧方媛的手腕,“还想女儿以后能在别人面前清清白白做人的话,现在就给我闭嘴。”
      阮严话中有话,那态度让不远处的辣条听了直皱眉,“我说姓阮的,你现在直接判吴迩死罪了就是?要不要我找兄弟过来评评理?”
      辣条从高职辍学后就在社会上混,一身都是社会哥的气质,平日在商店街混日子吊儿郎当的不彰显,眼下兄弟有难,他不断将手里的打火机打开又扣上,掌心紧紧攒着一包烟,焦虑掩饰不住,大有要叫人来闹一场的意思。
      但是他知道,吴迩跟他们这些人不同,他们进出局子,身上背负些不好听的莫须有罪名也不是太要紧。
      可吴迩不行。
      他是要走正经路的人,得顺着社会规范走。
      打从吴迩表态对人姑娘有意思开始他就开始发愁,倒不是小姑娘不好,而是她的家世背景太好,好到连他都知道,她不是他们这种人扛得起的姑娘。
      这不,还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遇上这破事。
      人证物证都在,他是不相信自己兄弟会干出这种事,但警察可不一定。
      “晶儿,你说我私下找人处理还是干些什么能成吗?我小吴爷一场球能赢个七八千,别人屁都不敢吭一声,他犯得着去偷东西讨生活?”
      “你别犯傻。”姚晶晶连忙捂住男友的嘴,“警察在呢,轮得到你说什么瞎话,再说了,你那些狐朋狗友能跟警察对干吗?”
      姚晶晶也六神无主,想着待会儿田言来了要怎么办。
      当妈的怎么能接受儿子明明前途一片光明,好端端的却惹上一身腥,更可能赔上半条命。
      烟瘾瞬间上来了,她走了几步,没忍住,低声咒骂一句,“去你妈的正当防卫,我信你个鬼。”
      几名便衣警察同时抬头,眼神露出警告。
      现场气氛窒碍难行,消毒药水味甚至成了最清新的空气清净剂。
      阮语心底忽然一片清明。
      人生就是这样,长大成人不用靠蛋糕上的蜡烛去决定,如同智者开窍,只是玄乎的一瞬间。
      她握住自己的手串,走到阮严身边,眼眶虽是通红一片,姿态却异常坚定,“爸爸,我有话跟你说。”
      应该要明白的,这一场荒谬的笔录,都是做做样子,都是警惕她得乖乖听话的借口。
      等安全梯的大门一阖上,她抛弃了自己最后一丝自尊心,抢在时光来不及之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知道阮严要的是什么。
      不就是她乖、她听话嘛。
      她听就是了啊。
      为什么要伤害她爱的人?
      “爸爸,是我不对,是我不好。”她把头垂得很低,细薄的肩膀蜷缩起来,像个罪人,“我承认我偷偷暗恋他,说谎送他这条手串,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他也没有对我坐过任何过分的事,你别这样对他??”
      控制不住的眼泪终于从眼眶滚了出来,簌簌落下,砸在地板上。
      “你可以检查看看,我们真的没有逾矩。”攒在掌心的手机已经发烫,她着急的蹭到父亲的裤管,像是缴交呈堂证供,着急着以双手捧着送上,“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可以永远都不跟他联络,你别让他留下案底,他一直很辛苦、一直很努力,你别这样对他??”
      压抑不住的哽咽一声又一声,像是意外被捕兽笼困住的幼兽,绝望又无奈的在谷底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阮严一直站在窗边,接过手机,解开,一条又一条仔细确认过对话。
      他的表情始终淡然、始终透着她看不懂的疏离与冷漠,像是完全对世界解离,丝毫感知不了人间的喜与悲。
      长久静默后,阮严点燃一支烟,把手机放入西服裤口袋里,终于露出一抹畅快笑意,“要我把一切当误会可以,甚至全权负责医药费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阮语仓皇抬头,眼底燃起希望的光。
      “我答应,什么都答应。”
      女儿的温顺乖巧很好地抚顺阮严的脾气,他转过身,惬意地靠在窗上,冷酷的像是睥睨猎物的王者,意气风发以猩红的烟头指着小女儿,“既然是这样,你回家把行李整理整理,下礼拜就准备出国,不管高考成绩多少,都算了吧。”
      话音一落,阮语猛地抬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阮严露出胜利者的笑意,锐利、得意、张扬,像是一头昂然的雄狮,咄咄逼人。
      外头是六月的酷暑,此刻她却浑身冷得冰凉,连血液都要冻结,大脑空白一片。
      阮严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底传来,轰隆隆的,又像隔着一层薄膜,让人听不真切。
      “宝贝,爸爸都是为你好。”
      她头疼得几欲炸裂,脸色苍白如纸,不知如何排解此刻心底陡然生出的恨意,恨不得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是自己。
      怎么会,就走到这地步了?
      都是从谷底往上爬的人,阮严很清楚,不必打断吴迩的脊梁骨,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将一个人的自尊踩在地。
      他得教会那个骄傲的少年,他深信不移的命运,永远都会以不同的形式逼着他低头。
      人总是要看清自己的斤两。
      所有的交易,就在医院最安静的一角尘埃落定。
      她不敢有任何反驳,亦不敢将任何情绪彰显在表面上。
      眼泪不是武器。
      至少对阮严不是。
      她终于明白,人生有许多意外,握在手里的风筝线再坚固,有一天也会突然断了线。
      也许今天的一场决定,吴迩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可是她知道,骄傲如他,总是会找到自洽的方法。
      推开安全门,灯光重新涌入涨得发酸的双眼,阮语看见田言就站在手术室门前,娇小的身影在一群陌生人的环绕下几乎显得更为单薄。
      因为在场没人懂手语,面对警察的询问姚晶晶跟辣条正束手无策。
      田言茫然地站在那,彷佛处在被抽干空气的真空世界,直到看见阮语出现。
      她走到阮语面前,眼神温柔,打着手语问:替阿姨翻译一下?
      在场没有人懂手语,只有她。
      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她竟然忘了曾经学过的所有手语,脑子一片混沌,思绪被揉成一团,从记忆中挤出来的字竟然只剩对不起。
      田言在一瞬间露出爱怜的目光,似乎能透过肌肤相触,读懂阮语内心不能言说的痛苦。
      她不断摩挲小姑娘的手,怜爱地抚摸小姑娘散乱的发丝,用拇指对她恳切鞠躬再鞠躬。
      谢谢你,小姑娘。
      别害怕。
      一切都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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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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