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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危险[第十六张卡牌:瞄准镜] ...


  •   倪曼阳把熟睡未醒的小家伙裹在怀里,看着营地开阔地上摆成一片的中大型武器。
      它们从未经阳光照拂的表面泛出泠泠的金属冷色,巨大的膛口闪着黑洞洞的光。

      很快,幼崽从他怀里醒来,因为它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它挣扎出倪曼阳的怀抱,跑进帐篷,几爪子从床边的雪堆里扒出来一根带着冰坨子和冰渣子的手链。

      把它扔得远远的,它心想。

      “你干什么去了,小家伙?”回来的倪曼阳蹲下伸手要抱它。

      裹着幼崽出了帐篷,他这才发现对方嘴里衔着什么。

      “不能乱吃东西。”
      倪曼阳赶紧去扒它的嘴。
      接着他便发现了手链上穿着的血玉珠。

      不会吧。

      怀里的小家伙耸动身体,心虚地扒拉着倪曼阳的胸口要从中挤出来,倪曼阳戳戳它的头,看着它把圆脑袋瓜露出来:
      “小家伙,不乖啊,干坏事。”
      那可是对阿佩钦很重要的东西,它居然把它咬下来了,要是阿佩钦发现了肯定很着急。

      “把东西给我,听话,松口。”

      下一秒,毫无征兆的,小银狼突然开始嚎叫,甚至用乳牙咬了倪曼阳一口,趁他松手的一瞬间从他怀里滑溜地拱出来,它拼命向前奔去,没有回头。

      “等等……”倪曼阳连忙追上去。

      气喘吁吁地跟了半晌,倪曼阳回头确定方位,然后继续往前跑。

      寒风强劲有力、不曾衰减半分力度,将遥远的冰雪气息一同携来,其中还夹杂着别的什么。
      小家伙突兀地在前方停住,倪曼阳还没来得及查看周围的情况,正打算蹲下去抱它的时候先听到了小家伙的哀嚎:
      “嘶嘶——嗷——”

      撑着大腿喘气的倪曼阳听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小家伙在叫什么。
      妈妈,它在喊妈妈?!
      他顺着幼崽扭动的方向抬起头。

      那里,雪天一色,边界线上的一抹橙光映在天边,被白雪反射,像平静宽阔的海面映出的倒影。

      一只体形极大的成狼从一个小丘后慢慢走出,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像座冰雕的巨像,孤傲而执着,它好像是费劲艰难挣脱出来的——
      皮毛脱落的地方透出和毛发截然不同的肉粉色,已然褪去了长期奔袭在血雪原上的健硕前肢,但依旧比驯养的狼狗大了一倍不止。

      长尾平翘,如同一把出鞘的刀,蓄势待发,它拱起腰背,在冰原上如履平地、悄无声息地靠近,显得那么美丽又那么凄怆。

      “什么人?!”
      有人注意到了警戒处下方靠近的身影,举着粒子枪警示。

      旁边的阿佩钦抬手阻止,示意卢洛继续了解情况,自己则抬脚向倪曼阳那边靠近。

      幼崽往前跑了几步,大声叫唤起来。
      倪曼阳蹲下来,拾起手链,攥在了手掌里,注意到母狼动了,他看了看幼崽,发现母狼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幼崽身上。
      而且,它似乎衔了什么东西……

      “卡曼,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佩钦顺着一条比较缓的小坡下来,在坡底绕过小半圈路,倪曼阳便出现在了不远的前方。
      那只银狼处在阿佩钦的视线死角。

      电光火石间,倪曼阳突然明白了什么,心脏急促跳动起来。
      “别过来!”
      “发生什么……”

      果然!那只银狼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眼睛一凛,奔跑起来。

      “阿佩钦——”倪曼阳突然喊出声,意识到这个人就在自己身后几米的地方,他冲了过去,“危险!”

      扑过去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回荡想起刚刚想起来的那个男人诅咒一般的话。
      连同对方不间断的嘶嚎在这一刻被清晰地串联起来了。
      那个男人不是在痛呼,也不是说不出话的喑哑,而是银狼的语言,那个星盗,曾试图驯化这匹银狼。不管有没有成功,现在看来,似乎是有效果的,可它为什么现在才……

      冲击波掀起的风和能量一瞬间袭来,倪曼阳抱紧阿佩钦,害怕爆炸的余波会伤害到对方。
      然而扑是扑过去了,阿佩钦人没被倪曼阳扑倒,反而一把拽住他调转方向将人紧紧护在了怀里。

      “倪……曼阳?”像是喉咙里卡出来的几个字,闷沉的微哑,轻轻的。

      几秒之后,除了那一阵狂烈的风,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倪曼阳脱力地靠在阿佩钦身上,急喘了两口气,冷汗凝在发间额头和后背,让他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倪曼阳压抑住颤抖的身体,几乎使不上力气,紧紧搂紧阿佩钦:
      “没事,我们都没事……”
      他还以为差一点就要失去对方了,心里庆幸穿上了阿佩钦之前给自己的防护服。

      但单看这近乎于无的威力和平平无奇的冲击波——即使不穿防护服应该也不会受什么伤,难道只是起震慑人的作用?
      该说真是幸运吗……
      倪曼阳晃了晃头,没由来地有些眩晕。

      “少将!!”远处有人在喊。
      “该死的畜生——”陆续有人跑过来。

      倪曼阳看到人群中有人拔出了粒子激光枪。
      而射击的视野尽头,小家伙已经凑了上去,亲昵地蹭着那头银狼。

      “别……”倪曼阳喊出声,长达几秒的眩晕感很快过去,他朝阿佩钦看去,像是在说,既然我们都没事就放了它吧。

      “抓活的,小心它嘴里的东西。”阿佩钦最终下了命令。

      阿佩钦伸手便要将倪曼阳抱起来。

      “不用……”倪曼阳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真的,就是腿软了。”
      阿佩钦松了口气。
      “来,”他在倪曼阳面前蹲下,“我背你。”

      “少将……”卢洛惊慌地凑近,看着周围人古怪的表情连忙道,“要不,我来背……这位小兄弟吧。”

      “我没事。”倪曼阳自己站起来,要不是大家都看着,他甚至能表演一个原地360°旋转跳转。

      最后,倪曼阳被阿佩钦揽住往营地走,听他朝不远处的士兵喊:
      “是他救了我,去把厄里特叫来……”

      卢洛把其他人都安排走了。

      帐篷内,阿佩钦蹲在倪曼阳身前,手掌搭在他的大腿上,青年感受到了对方源源不断的隐忍不安和无处发泄的焦躁。
      他弯腰揽住阿佩钦,用戴着隔离手套的手来回上下地摩擦对方的后背,像是某种安抚。

      “没什么问题,少将。”
      “辛苦了,厄里特。”

      厄里特很快收拾好医疗器械退出了房间。

      倪曼阳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掌的刺疼,他张开手指,发现是自己不自觉握得太紧,手链的冰碴划伤了掌心。

      倪曼阳悄悄把手掌扣下,换了另一只手悄悄剥下冰渣,把手链递给阿佩钦。
      阿佩钦拨开衣袖,这才发现自己一向宝贝的手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你过来,就是为了找这根手链?”
      “是个巧合……”
      “手链丢了就丢了……你知道刚才多危险吗?”
      “嗯……”倪曼阳心虚地应着,心想,嘴硬,手链明明对你很重要。

      因为这里就一张折叠椅和两架床,阿佩钦蹲在倪曼阳身前,两手牵住他的手,把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
      “你当时不该扑过来,我真的……”

      “我没事啊,而且最后是你把我护住了,”倪曼阳温柔告诉他,“你看啊,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吗?”
      “再说,要是换做你,肯定也会扑过来。”

      “左手伤到哪儿了?”
      “这……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倪曼阳第一反应是想装不知道,可阿佩钦是怎么确定是左手的?

      阿佩钦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颇有些无奈:“你挡着左手。”
      “哈哈,我都没注意到……” 倪曼阳尬笑两声。

      阿佩钦很快给倪曼阳清理包扎好。

      倪曼阳看着对方情绪不高,微微上扬了语调:“多好,我们都没事。”
      阿佩钦不像之前那样着急,但还是不放心:“回去得再仔细检查一下。”

      “好,你说什么都对……”

      “倪曼阳。”阿佩钦有些生气,不仅是对对方若无其事的态度,更是对自己,要是自己态度强硬些,一开始就不让对方跟来,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说好了要保护对方,是自己没做到。

      “哎,在呢在呢!”他伸手要拉阿佩钦起身。

      看着眼前人完全不当回事的笑脸,开口又要说什么“没事,我们不是都好好的”,阿佩钦站起身,忍无可忍地亲了上去。

      ====

      警戒地下方的小丘边上。
      凌乱的野兽脚印和靴子脚印的地上,一只小兽凶巴巴地夹紧了尾巴,张嘴便要咬人,伏狄提起幼崽,看着对方可怜巴巴的颤抖模样,将它扔进了卢洛怀里。

      士兵们有的捆绑住了被麻醉枪药倒的银狼,有的提来了笼子,有的捡起了微型武器仔细打量。

      “这东西,好像前几天收缴来的那堆玩意儿时里面也有——”一个认真端详武器的士兵说。
      “有,大的小的都有。”一旁围观的另一人附和。

      “靠,疯子吗,还是走火入魔了,一天天研究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咒骂的人想起旁边成山的尸体,以及尸体上诡异的痕迹,再联想到那些从未见过的武器,顿时心里发毛。
      “别多想,”蹲在他前面的人转回头宽慰他,像是不经意间将武器的废料槽怼进了雪地里,“只有边角上的一些尸体有痕迹,其他的应该不是……”

      “我看这几年应该死了不少……”
      “要我说,那些动物协会的干的就不是什么人事!”

      众人又骂了一轮,最后有人感慨:
      “还好这把东西没什么威力,估计是残次品还是别的什么的,不然营地旁堆着地那个大家伙可就真让人害怕了……”
      “谁说不是啊……”
      ……

      ====

      “走吧,少将让我陪同你。”
      身高超过两米的男人一丝不苟,连脸上的疤都透露出十分的秉公执法。
      虽然他对倪曼阳还是谈不上喜欢,但毕竟人家刚刚救过自家少将,于是伏狄难得给了对方一副好脸色,连说的话都不那么刻薄了。

      “麻烦了,伏狄少尉。”

      倪曼阳跟在伏狄身后,轻易地穿行过队伍人群,被守卫的士兵放行,进入了堆放杂物的隔间,走到最里边,尽头赫然是一个方形的大铁笼。

      铁笼里的银狼带上了口枷,倪曼阳能感受到生命的活力从它身体里逝去。
      此刻,它的眼里不仅没有了该有的纯粹野性,反而充斥着一股不受控的暴烈。

      但在幼崽靠近的时候它会压制自己的冲动,极有耐心地温柔舔舐小银狼的皮毛,一寸一寸,从头顶舔到脖颈,从背部舔到肚腹,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小家伙“哼哼唧唧”从笼子缝隙里钻进钻出,对它来说,这拇指粗的铁杆完全构不成阻拦。

      小家伙见到了熟悉面孔,又钻了出来,蹭蹭倪曼阳的裤腿,在倪曼阳蹲下后又舔舔他的手心。
      母狼紧紧盯着,确认倪曼阳不会做什么,这才收敛了叫声,垂下了眸。

      倪曼阳知道它命不久矣,检查的人说,它的大脑皮层控制情绪和行为的部分被人为安装了电极,至于它冒死前来袭击,应该也是被刺激折磨,难受得不行了。

      不过,大家都没有想到它会这么快离开。

      当天夜里,幼崽的哀嚎声突然变得很大很凄厉。

      阿佩钦陪同倪曼阳前往的时候,只有伏狄和阿佩钦另外几个亲信跟在身边。

      “嗷呜呜呜呜——”小家伙卖力地朝倪曼阳撒娇,露出它雪白脆弱的腹部,期望以此换取自己妈妈生存的希望。
      倪曼阳面露不忍地摸摸对方。

      笼中,母狼的威风凛凛的皮毛全然耷拉下来,仿佛它自己也预料到了生命的即将终结,于是用收敛了利爪的粗重爪子推开了幼崽,把它往倪曼阳的方向推。

      人类——这个它一生厌恶至极的角色,竟然也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慰藉了它残破不堪的心灵,让它心甘情愿信任对方。

      母狼发出低低的叫唤,看着倪曼阳。

      倪曼阳从那幽绿的一眼读出了里面包含的重要内容。
      道歉以及托孤。

      倪曼阳抱紧了怀里的小家伙,任凭它呜呜咽咽,哭得把自己的胸膛都浸染得一片透湿。
      后背抵上一个温暖的胸膛,源源不断地把温度和力量传递过来,倪曼阳的肩膀处传来温暖,是对方的手搭了上来,两人挨得紧密,互相给予对方一个无形的拥抱。

      “嗷、嗷嗷——”
      谢谢你让我知道,人类原来不都是那么坏的……

      在厄里特医生赶到之前,它断了气,风撩起它头顶和背脊的毛发,它一动不动,幼崽凑急切呼唤,它同样沉默不应——
      这片冻土上的王者,就这样死在了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夜晚。

      ※
      这张卡牌的视角很独,是从落地的武器的黑洞洞枪口展现的,圆洞下最大的半个脚印外,便是左下角跑来的幼崽,而十字标识的中心,是在雪地上紧密拥抱的两道身影,几乎融为一体。

      从上到下整个画面笼罩着一种闪着碎光的滤镜。

      不知是因为视线而折射出的好看颜色,还是从武器头端扑簌簌洒落的余烬尽数被风吹散,又被一片白雪反射的光照亮,画面带着粉,粉里又透出点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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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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