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当伯爵的日子[星际]》冬熏腊肉

13、感人

　　因为这个小插曲，倪曼阳和贰零八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每天早起吃完饭，倪曼阳便被贰零八催去裁剪花枝，然后用修剪的花枝装点别墅的各个区域，包括但不限于客厅、餐厅、阅览室、休闲室、两人各自的卧室以及阿佩钦的书房……
　　当然，阿佩钦的书房和卧室倪曼阳不会进去，里面的花由壹零七代为摆放回收。

　　作为贵族，倪曼阳的选修课程里自然有插花鉴赏这一门课，可他不得不承认，鉴赏和实操实在是有很大区别。
　　为了避免因自己手艺拙劣插出来的花对阿佩钦身心造成不良影响，他在空闲时间开始学习。
　　于是阅读书目里多了名为《插花艺术》《花卉的魅力》《中式插花实例》《普宁惠讲花艺》等一系列的书。

　　一开始，虽然算不上自愿，只是在贰零八的“恭（胁）维（迫）”外加“卑（撒）微（泼）请（打）求（滚）”下勉强答应下来，但一周、十天、半个月过去了，倪曼阳开始慢慢习惯，从中倒品出了一种平和与自足。
　　把自己的家装饰漂亮，还挺让人有成就感的。

　　倪曼阳不知道，阿佩钦的心情却因此有了变化。
　　工作了一整天，偶然看到桌角花瓶里的花束时，阿佩钦紧张压迫的神经会随之放松下来。
　　他渐渐会仔细欣赏这些插花，会用手去触碰、去拨弄那些绿叶和花瓣，仿佛它们是某种拥有自主意识的宠物。
　　这让他不禁联想到插花的人。

　　慢慢的，阿佩钦甚至能从这些插花的变化中感受到对方的进步：插花由最初的简单、零落、奇怪或是繁复逐渐有了抽象的美感、有了精致的样式，或是简约又自然的素雅……

　　阿佩钦想起了不久前贰零八的询问：“主人，你允许伯爵把插花摆进书房吗？”

　　因为想让自己也欣赏到这些美丽事物，所以托了贰零八来询问自己吗？
　　阿佩钦的目光凝视着桌上一串由绿叶簇拥的兰璎，鼻端和心脾却在无声中被并不存在的羽兰香气浸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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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当那一天在餐桌上收到一张原木色便签纸，看清楚上面一行字的瞬间，倪曼阳心里猛地一跳。
　　他没有想到这么小的一件事会得到对方的肯定与感谢。

　　钩划清晰有力，字迹刚健俊美，一如写字的人，纸上只是简短明了的一句:
　　[昨天家里的插花也很漂亮，麻烦你了。]

　　后来每一次的插花都有了对方积极的反馈：
　　[我很喜欢书房里的铃兰，谢谢。/是那片桐子树山坡上的鸢尾吗？很漂亮。/吊兰的叶子边缘有些黄了，也许它想要晒太阳了？/原来是缺肥，看来这次它能活很久了。/你们在阳光房里种的多肉长得很好。/勒加斯和翡翠今早还结了花，很小，有淡淡的香味……或许我也能帮忙浇水。/如果还是要采蔷薇，记得小心些。/今天下雨了，外面有点冷……]
　　……
　　当便签上被写下“采蔷薇时小心些”的时候，壹零七会递来一双合码的轻质手套;当便条上出现“今天会下雨”，傍晚，不出意外，什么花也没修剪的倪曼阳会收到一大束花店寄来的新鲜花束……
　　若是字条上出现“外面有点冷，出去散步记得多穿衣服”的时候，壹零七则会递来放整齐的外套、围巾甚至是智能隔温罩的小型佩戴仪。
　　……
　　后来，臭着脸的贰零八会嘴硬心软地给倪曼阳打伞，在他攀爬上树的时候仔细扶住他，一边嘀嘀咕咕，小声咒骂，一边说着“主人就是心太软啦，哼，真摔下来也不关我的事”，然后又叹气：“唉，不行不行，摔下来主人会生气……”
　　……

　　在此期间，阿佩钦以宝石、胸针、袖扣之类作为回礼。一开始，倪曼阳会经由壹零七表达拒绝，同时传达一些客套话，后来回礼变成了小饰品、手工艺品、一套典藏版书或是一盏精致美味的甜点，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小饰品和工艺品一类的放进了小金库，甜点收进了肚子里，书一起屯在了书楼里。
　　连同两人没有言说、隐秘生长的默契。

　　而另一边，阿佩钦对于倪曼阳的近来一段时间的行为并不感到惊讶或是怀疑。
　　从知道对方要把别墅改建为书楼，再到第一次见到对方，和对方和和气气生活到现在，每一次，都让他内心越发确定对方并非是星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草包纨绔”。
　　传闻并不真实。

　　不过，他对“倪曼阳”的认知，一开始就是一张白纸。
　　至于星网上那些言论，互相都没有见过面的人，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
　　和倪曼阳一起生活的人是自己，对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时间和心会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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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薄雾蒙蒙，鸟啼莺啭，空气也格外清新。
　　花园小路旁，两个球状物堆叠在一起一耸一耸的，看着还挺可爱的，像只染成了金属灰色的笨雪人。

　　倪曼阳放轻脚步，绕到对方身后，大喊一声:“在干什么？”
　　“嘎——”
　　倪曼阳吓了贰零八一跳，而贰零八的叫声吓了倪曼阳一跳。
　　倪曼阳看着满脸湿漉漉的零零八，憋住了笑，有些过意不去：“那个，抱歉啊。”
　　他从兜里摸出一张帕子递给贰零八。
　　“……”机器人愤愤拽走帕子，把水管放在地上，背过头擦脸去了。

　　倪曼阳光看了眼散落满地的零件，有几颗螺丝和螺帽都已经生锈了。
　　他捏起水管头，因为被拆卸了下来，所以只有一个橡胶管的管头，流水失去了压力，因为重力作用而朝圆管开口不断涌出。
　　倪曼阳拿拇指按住了管口，留了一丝缝隙，水便从手指前端喷射而出，他走了几步，对着远一点的植物试了下射程，顺便浇了道水。

　　“咦？”一个大脑袋凑过来，语气里满是惊奇。
　　“这是怎么做到的，”贰零八一改之前的幽怨态度，虚心求教，“亲爱的彼塞文伯爵，可以教教我吗？”
　　又不是什么高超技巧，也难为它夸得了口，不戳穿它的小心思，倪曼阳把水管递过去：“来，我教你。”

　　贰零八往前站，倪曼阳顺势后退了半步，站在了贰零八的右后方；“这样，你把手指按上来。”
　　水管立马被堵得严严实实，像蛇一样鼓胀扭动起来。
　　“欸别别别，放松放松，”水噗一下涌出，倪曼阳拍了下它的脑瓜，“你先蹲下。”
　　手指的骨节正好磕在了对方某块中空的结构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机器人是感受不到疼痛的，但贰零八惊愕地转过了头。
　　“抱歉啊，”倪曼阳摸摸它的脑瓜，把它的脑袋又扭了回去，“不小心，不小心……”
　　倪曼阳站在贰零八身后，伸手按在它手上：“这样。”

　　“呲——”
　　水一下子四射开来，溅到湿润的土壤里，又溅回来，倪曼阳下意识手一松，泥污糊了贰零八满脸，而在它身后的倪曼阳因为被挡住而幸免于难。
　　“对不起……”负罪感瞬间涌上倪曼阳心头。

　　机器人颓丧地把水管一扔，转过来，满脸泥污和水渍，配上显示屏上的哭泣表情，仿佛真的在流泪。
　　倪曼阳沉默了，感觉到对方似乎是真实的感情流露，更加过意不去了。

　　与此同时，别墅一楼，阿佩钦正缓步走出餐厅。
　　整装待发的壹零七站在门口，背对着客厅，胸口的显示屏投射出花园一角的监控画面。

　　阿佩钦端着滚烫的咖啡上前：“壹零七，怎么了，还没去自检？”
　　男人口中的“自检”是指机器人每隔三个月，需要自行前往机器人售后服务中心检查，若是有问题则转到机器人检修处进行详细筛查和修理。

　　壹零七条件反射地转过身，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阿佩钦视线已经落在了它胸前。
　　画面中，先是扭曲的水管喷了一地的水，前面的机器人首当其冲，被溅了满身的泥斑，它的显示屏跳出一个哭脸，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它身后的青年急忙上前，像个老父亲似的双手把对方脑袋环住，安慰地拍拍它的后背。
　　机器人这时似乎狡黠一笑，埋进了对方怀里，顺势蹭紧了些。
　　忽略掉那原本垂在地面的两只脏手也悄悄挪动着挨上了青年的米色裤腿，场面一时竟十分感人。

　　“主……主人……”壹零七慌忙挂断了监控摄像，一人一机器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我……我走了……”
　　“嗯……”阿佩钦转过身，嘴唇抽搐了一下，手一抖，差点把杯子里滚烫的咖啡溅到了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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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的缘故，晚餐的粥和小菜被幽怨的贰零八弄得格外咸，倪曼阳因为口渴不得不半夜起床下楼喝水。
　　客厅里的时钟显示已经是半夜两点了。
　　倪曼阳拢紧了身上的睡衣，没走下几步楼梯就发现楼下似乎是亮着的。
　　或许是贰零八忘了关灯，因为它是个笨蛋。倪曼阳很快循着光源来到一楼的餐厅。

　　隔断的特殊材质玻璃门在厨房使用时会漫上一层雾凇冰花的白，遮挡住内里。一鼓作气，倪曼阳推开门。

　　隔离的推拉门后仿佛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锅铲在锃亮的黑锅里滑动，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锅里蛋块金黄、米粒饱满、豌豆青嫩、肥瘦相间的火腿闪着润泽的油光。
　　它们凌空碰撞、落下、弹起，散发出诱人生津的绝妙香味。

　　经由葱花点缀，再在锅里翻腾一番，面前俨然已经是一份十分赏心悦目的炒饭了，想必此间掌厨的一定是位厨艺高超的师傅。
　　如果忽略掉拿着锅铲、握住铲柄的指节和手腕在晃动锅的动作里露出的机械部位齿轮啮合的话。

　　木耳花边的粉色围裙动了，一个银色机器人面无表情地转过脑袋来。
　　一时间，倪曼阳和壹零七面面相觑。

　　倪曼阳记得壹零七今天去自检了：“壹零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半夜的，倪曼阳脑子还有点不太清醒：没听说过自检后的机器人需要做饭啊？是以做饭的水准来检验最终的自检效果，那这饭，谁吃谁评？
　　青年狐疑地看向对方平坦的腹部，那里新喷涂的银色腹护的漆甲还散发着冷冷的金属光泽。

　　“还没有检查结束，明天在另一个厂还有项目，送资料的卢洛大人顺路带我回来的，”锅铲在锅里一划，发出“哗啦”一声响，“不是我，是阿佩钦主人饿了。”
　　它一边回应一边把锅提起来倾倒。

　　倪曼阳怕挡着它动作，后退一步站远了点，反应过来：
　　“阿佩钦他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机器人歪了下头，光感器在头上发出闪烁疑惑的光：
　　“阿佩钦主人今天一直在家。”

　　倪曼阳完全没有想到阿佩钦会在家。
　　饭点时对方没在餐桌旁出现，他下意识以为阿佩钦不在家，再想到自己今天在花园里教贰零八飚水，还把那家伙惹哭了，顿时有些心虚。
　　咳咳，他应该不知道吧……

　　“倪曼阳主人，能拜托你给阿佩钦主人端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