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非要和我复合》音绕

7、回到现实

　　六年前的这一天，顾知月咳着血，和霸凌者站在一排挨批，排着队进去级长办公室打电话给家长。

　　当时他……似乎就是在楼下办公室，但不记得有什么其他声音了，他正在补作业。

　　记得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学校突然召开年级大会，宣布顾知月被记小过，回家反思，其他霸凌者被记大过休学，而背后散播顾知月身份言论的人也被找到了，学校以其没有直接对顾知月造成暴力为由，只是让他写篇检讨。

　　年级大会后，周明风急匆匆跑回家，见到顾知月背着书包坐在楼道里哭，爸妈不让他回家。

　　周明风向他伸出手，问他要不要先来自己家，而对方一掌拍开了他，骂道：“虚伪，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顾知月背着书包走了，其实就往下走了两层楼，时不时发出的抽泣声在楼道里回荡，周明风也没走，就坐在原位听他哭。

　　等到晚上七点多，顾知月自己上来了，径自越过他，开了门回家。屋内传出阵阵争吵，周明风站人家门前偷听到吵架结束，确认顾知月没有再被打才转身回屋。

　　此后他们就没有再说过话了，顾知月在家备战高考，最终考到了省外，两人分开，最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高考前个月某一晚周明风约他下楼吃烧烤。

　　藏在深处的记忆宛如打乱的拼图自动整理好了排序，逐步拼成了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思绪仿佛卷进了旋风，存储记忆的方格震颤个不停，恐同系统望着背后鼓起的门，几乎要被什么东西挤爆。

　　接着虚空飘出一个键盘，它火速打字通知总部：报告，隐藏的记忆被触发了，申请删除宿主周明风刚才的记忆。

　　总部客服：删除记忆会导致宿主精神失常，不建议操作。

　　系统：但记忆真要爆了，他会变男同。

　　总部客服：……请小心行事。

　　-

　　“他不对劲。”宝桃突然从脑子响起。

　　顾知月看着周明风固定得有点久的神情，像是人死机了，周遭的人物也都在不断重复一分钟前正在做的事情。

　　“周明风。”顾知月按住他肩膀摇了摇，结果周明风脑袋“啪”一下往前掉，垂到了他肩膀上，顾知月吓一哆嗦，把他推起来，但周明风像关机的机器人合上了双眼。

　　此时的宝桃默默在脑内点开屏幕，上面放着两张脑状的图，上面把脑子划分成了不同大小的格子，是他们不同记忆的文件夹。

　　左手边的这一张脑图，中间一个状似圆圈的部分叫“顾知月”，正闪烁着异样的银光。

　　她抬起手指移开圆圈，中间这位置变成了一个洞，宝桃单只眼凑近往里瞧，见一名散发着黑烟的小人正在洞内移动，缕缕黑烟将洞内一张张记忆图像腐蚀，缓慢地化成灰。

　　“喂！”宝桃朝洞里大吼一声。

　　不知情的顾知月感觉倒在身上的周明风狂哆嗦了一阵，差点以为要变异了。

　　那小人仰起头，见到宝桃毫不畏惧，歪起嘴露出三分邪笑。

　　宝桃退回来，从包里掏出照妖镜塞到洞里，镜面顿时闪出金光，强烈光线扎得小人睁不开眼。

　　“等着吧你！”小人指着她骂完，很快自己消失在了记忆存储库内。

　　“顾知月，请找个地方坐好，保持身体平稳。”宝桃突然严肃道。

　　“哦哦好的。”他一脸迷茫，感觉不太安全。

　　总之把周明风推直，然后一屁股坐他腿上，把周明风两条手臂当安全带箍在腰间。

　　下一刻，椅子腿踩着的四个角竖起线条，组成了白墙围住他们，两边缓缓向中间夹，椅子腿裂开露出木刺，顾知月惊叫道：“宝桃，快让墙停下！”

　　宝桃没说话，旋即天旋地转，顾知月被一股力量推出了墙，他瞬间向着未知下坠，摔进了一层透明泡泡中。

　　泡泡带着他穿过墙砖，在办公室天花板上漂浮着。

　　办公室内很静，没几个老师，只见周明风靠窗站着，垫着个存卷子的铁柜子补作业。

　　他戴着耳机，把mp3放在手边，这时楼上传来一声惨叫，顾知月咬紧唇，那股多年前的恐惧又从心底爬上来，别人的咒骂和拳打脚踢仿佛即时重现，心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办公室里一两个老师听见了响声，抬头望向天花板。

　　顾知月踩着泡泡到周明风身旁，他又尖叫一声，凄厉的哭声沿着窗缝钻了进来。

　　旋即周明风放下笔，调高了MP3音量。

　　“你看，”一道沙哑男音突然出现，声音如魔咒般在办公室环绕，“他根本不是没听到，是不想听，不想来救你。”

　　这件事顾知月一直是心中一根刺，每当生周明风气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一天，为什么周明风不来救他？

　　大学和好的时候，周明风和他说，自己在办公室戴着耳机，没有听见声音，他不是故意的。

　　那时顾知月不太想相信他的说法，却又不得不信。

　　高三除了传他是同性恋，还传他暗恋周明风。

　　被好兄弟喜欢上，对于直男来说可能挺恶心的吧。

　　那阵子周明风在学校确实躲他有些厉害，厕所不一起上了，装水不一起去了，练琴、补习的时间突然延长，不经常和他一起放学回家了。

　　顾知月后来也常常想，凭什么是他要理解周明风？难道因为“直男”属于“正常”的范畴内，所以更应该被理解么，性少数对这个世界是“超出常规”的东西，所以默认他要承受更多屈辱，理解他人的不尊重才是正确的吗？

　　可他和周明风多年的情谊不是假，等时间冲淡伤口后和好，他悄悄将这根刺砍断尖端，装作无事发生。

　　如今顾知月亲眼看到了真相，那尖锐的角仿佛又冒出了头。

　　“你是谁？”他移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来处望去。

　　“我是系统，原先的系统暂时出了点故障。”苍老声音说，“总而言之，你也别想着和他在一起了，他不过是把你当作从小到大陪他长大的玩具，你不重要。”

　　“倒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顾知月理智道。

　　“……”

　　“既然你是系统，把我们送出去吧。”他说，“我不想复合了。”

　　“行，你等等。”

　　恐同系统背过身，小门后的记忆越撞越凶猛，砰砰作响，他打开键盘，打字问客服：如何离开别的系统建立的空间？

　　客服：你死掉、让对方宿主向对方系统申请离开、炸开（应该行）。

　　忽然屏幕弹出警示：警告！记忆存储室绒里不足，请压缩！

　　他马上回过头，小门终于像被拔掉塞子的水龙头般，喷涌出成堆定格成相片的记忆。

　　恐同系统大惊失色，迅速打字道：“申请爆炸！”

　　客服：“三，二，一。

　　“炸！”

　　五六串炮竹凭空出现，挂在旋转的电风扇上炸，火花转出了光弧，星星点点落到墙上，转眼间办公室不可思议地化作火海。

　　直到办公室内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烧成了灰，顾知月再一眨眼，眼前是一张愚蠢可爱的狗脸。

　　“汪！”

　　“回来了？”他环视了家里一圈，打开手机看了眼日期，继而松了口气，用力抱住爱犬，□□了它后背一把。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周明风仰躺在张单人床上，眉头紧锁，迟迟睁不开眼。

　　几分钟前，有个小女孩，以光速提着他领子，把他拽到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前。

　　说是迷宫其实也不准确，只不过周明风不知道路而已。

　　其实这里更像个布置混乱的画廊，画框闪着光，画里的人都是他和顾知月。

　　每路过一张，画框便会熄灭光亮。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走马灯，走到后面，发现画框出现了好几幕没有印象的画面，包括顾知月对他提到过的艺术节，贴了钻的美甲，还有那句令人心寒的“恶心”。

　　周明风意识到这地方的意图，走得更快，疯狂地寻找“不存在”的记忆。

　　不知不觉，他进了死路，于是掉头往回走，墙里却隐隐约约泄露出系统的声音。

　　“他不是听不见，是根本不想听……不来救你。”

　　“你是……玩具，你不重要。”

　　什么玩意儿？

　　周明风直觉不安，脚步更快了些。

　　心里着急，迫不及待找着路想走出去。

　　这时迷宫震动，迷宫墙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花，将画框都烧掉。

　　整座迷宫剧烈晃动数下，脚下地面皲裂，那个带他来这里的小女孩从终点飞起来，亮出个大水球，扔到空中爆开。

　　水球里的水灌满了迷宫，将火花浇灭。

　　但周明风也在水中，憋着气努力往水面上冒头，小女孩发现了他，飞过来，拽住湿重的衣服，将他带离水面。

　　“你是哪位？”他好奇问。

　　“吃本君一招！”小女孩将他扔到空中，继而向藏在角落的黑影发射光波。

　　银光自掌心发射，如银河冲散黑烟，将它四分五裂，随即快速飞回来提住周明风。

　　只听黑影冷笑一声，转头掏出键盘打字，不等众人明白它意图，刹那间迷宫水流翻涌成海浪，化作巨掌将他们按进水中。

　　紧接着有炸弹掉下来炸开，巨大冲击波将周明风震开几十米远，迷宫被炸毁，他到了底下未知领域。

　　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金光照到他脸上。

　　周明风抬起手挡住眼睛，身体彻骨寒意被阳光晒化，他噌一下弹起，看了看四周。

　　电脑、吉他、奖杯展览柜……

　　这里是工作室。

　　他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