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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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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航住在了学校里。高考后填报志愿又足够让人忙一顿了。
他故意把辛渔一个人扔在那里。
也是把自己放得离他远一些,再这样下去,要出事了。
辛航还没有成长成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大人。
只要想到辛渔,辛航的心就会不受控制地乱起来,他会忍不住地去点开手机里的通讯录,可是看到辛渔的名字的时候,又要沉默着关闭,就好像他没有做过这件事一样。
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天,辛航忙得脚不沾地,忙里偷闲地、抽空想他。
却没有一天是不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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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辛航拉着行李箱回到租的公寓。
推开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辛渔早就走了。
他看到整整齐齐叠好的被子,和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的一切陈设。
如果他留下的话……辛航曾这么幻想过。只可惜又一次,他那不切实际的奢望宣告落空。
辛航地毯式地搜索着辛渔存在过的痕迹,他试图找出一些痕迹来证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是真实的,辛渔对他说过的喜欢是真实的,辛渔的怀抱的温度是真实的。
可是就像一场梦一样,只有此刻孤身一人的、抓狂的辛航是真实的。
辛航连饭都没顾上吃,几乎把整个屋子翻了个底儿朝天,最后累得不行,直接倒头睡着了。
傍晚时分辛航转醒,夜幕刚刚降临,窗外的路灯亮起,辛航迷蒙间都分不清了时间,还以为自己睡到了第二天清早。
辛航一扭头,却感觉枕头下有个硌脑袋的硬物。伸手去摸,他居然摸到了一个盒子。
不用动脑子也知道,那肯定是辛渔留下的。
辛渔又给他写了一张纸条。
“好多好多年前,我看见你喜欢这玩意儿,但我没能力买。等我有能力买的时候,你早已经离开了南理。于是我买回家,想等你回来的时候送你,可是你一直没回家。所以现在才能送到你面前,可是我没有面对你的勇气,怕被你骂。这是2013年的新年礼物,也算是2017年的毕业礼物吧。虽然你肯定看不上它了,反正,我会给你买更好的东西,一定。我会让自己配得上你。”
好长的一段话,辛航看得眼睛都酸得流泪了。
纸条下,那是一个很旧很旧的表,但能看出来辛渔很珍惜它。
这东西和辛航记忆里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即使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没有一点儿损坏。
就像岁月凝固在里面了,而这块表却能将时间珍藏,进而封存在其中,让其不受时光侵蚀。
辛航将它戴在左手手腕上,有点小了,或者是他手腕太粗了,但是勉强能扣上。
辛航想,他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将它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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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书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的信封上又多了一张纸条。
辛航把它们拿回来之后,一封信也不敢拆开,只是把它们排了序。
即使有这么多的感情和思念被实体化地摆在他面前,他也还是抱着辛渔或许只是太依赖他了的情绪。
直到辛渔的那一句石破天惊的告白。
酒精坏了事,这东西太可怕了。
辛航也没有能与之对抗的办法。
他本打算这辈子都要做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因为他爱的是辛渔,他的亲弟。
可是辛渔也爱他吗?
还是只是喝醉的辛渔爱他。
如果能听到清醒的辛渔说爱他,他要怎么办?
辛航闭上了眼睛。
他会说,他也一样。
可是他们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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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渔这个暑假住在了学校里没回南理。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辛航没有联系过他,他倒是给他发了好多条消息。
同宿舍的其他室友,早就踩着毕业的铃走了。
高满临走的时候给辛渔留了一大包能把人淹没的零食,从干的到湿的,从吃的到喝的没有一种是他没买的,除了买不到的,他几乎把超市都给辛渔搬过来了。
“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亏待自己了。跟你哥好好的,没什么过不去的。”
高满一边苦口婆心,一边在辛渔的手机上留他的扣扣号、威信号、微博大号小号还有手机号和邮箱地址,生怕辛渔哪天死在没人的地方,没人给他收尸。
辛渔贫了他两句,然后问他志愿往哪儿填。
高满跟他说,家里人想他大学去西北读,因为他舅舅家在那儿,有个照应。
可是西北太远了,从此他们就是天南地北的好朋友了。
高满走的那天,天气很好,他还给辛渔背了一段话。
辛渔在校刊上登的文章,写的是赠友人的主题,没想到高满不但收藏了,还把这文章背了下来。
辛渔哭得不成样子,抓着高满的衣服不让他走。
“放心吧,我还回来呢,我要看Sailing演出的。或者,以后能不能把你哥带我那儿巡演啊?”
辛渔忙道好。
可他想起辛航的桌子上摆满了教育学的教材书,还有好几张课表。
辛航太忙了,能有走出去的时间吗?
轮到辛渔自己,没多想还是填在了东林。他的大学也不会离他哥太远。
只是他不知道他哥在哪个学校教课,发信息问过也是石沉大海。
辛渔去了东林一个普通的二本学校,读了体育教育。
体育本来就是他的特长。虽然没有想好未来要做什么工作,但他哥是老师,那么他也可以做老师吗?
当然可以,而且他要比他哥更强。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七月月底的某一天,辛渔被东林一中的宿管阿姨从男生宿舍赶了出来。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小伙子,你们毕业生好走啦,学校不给你们住了,不是阿姨心狠呐。”
阿姨一手一个铺盖卷,把辛渔半推半就地推出了门。
辛渔欲哭无泪,幸好他的行李不算多,这时候回家也不是不行。他站在校门口拿着手机看火车票。
但暑假的火车票是要提前几天时间去抢的,这个点再去看早就没有当天的票了。
来往的行人投来审视的目光,辛渔犹豫了半天,第一次拨通了辛航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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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渔大汗淋漓地运着行李,还是到了辛航的公寓门口。
简直啪啪打脸。
他多久之前还说要变得配得上辛航,这时候又来找他帮忙了。
但是辛航一句话也没多说地帮他把行李摊开整理好了。最后辛航说床给他睡,他在沙发睡。
这样怎么行,辛渔直接拒绝了。
“都睡床也行,你得安分点,我明天得去学校。”
辛渔在洗澡的时候还在想,今天的辛航太反常了,他平时根本没有这么好说话啊?……不对,他又何出此言呢?
沐浴露的香味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也是淡淡的。
辛渔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床上的辛航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现在他身上都是辛航的香味了。恍惚间,辛渔好像看到了那年,辛航离开他的那年,在他哥的房间里,他哥也这么睡着,第二天他就不见了。
辛渔很怕辛航就这样再会消失不见,于是他掀开被子,试探着从辛航身后抱了抱他。见辛航没有抵抗,辛渔收紧手臂,抱紧了他。
辛渔在辛航耳边轻声问:“辛航,你来东林,是因为东林的星空比南理还美吗?”
辛航动了一下,表示自己没睡着,但是也没有另外的动作,两人间静静的,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
“哥。”辛渔又一次开口。
辛航转过身来。
辛渔的眼里蓄满了亮晶晶的东西,是辛航不想看到的东西,也是他最怕的东西。
“傻小子,如果不来东林,如何能无忧无虑地在南理看星星呢?”
“辛航,我不懂这些,可是我知道你肯定不知道南理的山上有很多相思树。春天开花,秋季结黄果,夏天是最绿的时候……”辛渔哆哆嗦嗦扭开脸,可又想多看看他哥,怕再见不到,怕失去他。
辛航的脸太近了,就在他两厘之外,辛渔看见辛航长长的睫毛抖了两下,但他哥一个字都没说。
辛渔见他没答话,豆大的泪滴疯狂地掉下来,直到哭得收不住,一句话吃掉了半句:“……也是我最想你的时候。”
“我愿意跟着你,只是你别让我看不见你。辛航,你不要消失不见好不好。”辛渔眼前朦朦胧胧,但他认定了他眼前就是辛航,他要辛航再也不一声不吭地离开他,“哥,只要你答应,我一辈子都跟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
辛航知道这句话的份量有多重。
他的弟弟从小都是那么真诚单纯,一句假话都不会说,他怎么忍心推开他:“没有谁和谁能永远在一起的。……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你见过吗,你怎么就知道不会有?”辛渔看向他,用一种成年人的目光去看另一个成年人。即使这种目光只是自以为的成熟。
凉风拂过脸颊,辛渔感到辛航的温度通过他的手臂传过来。
他太可爱了。辛航想。
辛航轻轻地笑了笑,笑声在辛渔耳边惹得他一阵痒痒。
“小渔,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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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辛啊,这东西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么旧的地摊货啊。要不我这块给你,你戴这个合适。”
一副金边眼镜,一身名贵西服,一个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一张刚正不阿的脸。年龄在五十以上,且这种打扮的男老师是最难搞的那一部分。
这正是说话的人,也是辛航实习的带教老师,他姓梁。
要任何一个人看来,他都是一名教数学的老师,可他偏偏是东林明光高中的语文教研组组长兼高二年级一班班主任。
明光是东林的重点,重中之重的学校。
校风非常严格,老师也非常板正。
这间办公室中像老梁这样的老师,还有三四个。
辛航也是花了一段时间才和老梁打好关系。并且后来他才知道,在他来之前明光是不给实习老师工位的……
辛航听见老梁的话,从电脑前抬头。
“梁老师,我这个挺好的,每天戴着不怕坏。您的表太名贵了。”
老梁闻言,也没有往下接话。
辛航看了一眼手腕间辛渔送他的表。
那是一块很旧的手表,比地摊货好一些,质感还在,表带却被很大程度地破损了,有细小开裂的几个裂口。时间倒是被精准地调教过,与电脑上指针所指的一分一秒都不差。
:辛渔,你为什么要送你哥表?
中午午休时间,辛航拿起手机。消息在聊天框里打完,又一个一个字删掉了。
最终他发了一句:吃饭了吗?
辛渔在公寓里给自己弄了点吃的。他刚从菜市场回家,提着两大袋子菜跑回来的,所以满身大汗,正想去冲个澡,就看到了有短信进来。
他以为是高满给他看馍馍的照片,于是也没管,先去冲了个凉。
馍馍是真的馍馍,高满到了西北之后天天换着花样地给他分享羊肉夹馍、牛肉夹馍什么的。
辛渔实在太馋了,于是跑去自己买了材料打算回家自己做一次。
辛航被辛渔晾了二十分钟,他盯着聊天框发着呆,午休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老梁打了个响指,辛航跟着他进了班级。
……
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辛航点开了许久没有登陆的微博,果不其然,收信箱积压了很多消息。
有一连好几条是邀请他去现场表演魔术。还有很多私信想要他联系方式的。
这时,一条新跳出的信息强势地吸引了他的视线!
“辛航,你还记得刘遥和刘致吗?”
这两个名字……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不止一条!一下子涌进了几百条这样的信息,每一条的文字都是一样的!
电脑一直不停地闪动着,好像进入了病毒一样。
辛航疯一般地试图删除它们,可是越删除却变本加厉地繁殖着。
记忆深处,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在辛航耳边响起。
“你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