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家》朝鹤瞑

2、所谓的“爱”

　　……这时在这片寂静的夜晚里，一阵张扬又清冽的声音响起。
　　“喂，胤然！在家吗？”
　　“我来给你送书了，你今天走的怎么这么急，这都能忘带回去。”
　　“明天那个老登要抽考，不会就完了，你看我多好还给你送过来。”
　　“咚——咚——咚——”
　　门里没有任何反应，四周静默，仿佛都陷入了沉睡，这死寂的感觉让江言感到有些害怕。
　　“我靠，怎么回事，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没在家？不能啊，我再敲敲。”
　　“咚——咚——咚”
　　……还是没有人
　　“我这不白跑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他告诉我有备用钥匙，我找找啊。”
　　江言在门口鞋架子的后面看到了一个蓝色塑料袋，里面好像还装了东西，这塑料袋被砖头压着，还挺难发现。
　　“嘿，在这！”
　　他拿起塑料袋掏出了钥匙开门，正沉浸在喜悦当中。一边大声的说一边朝着里面的卧室走去。他的鞋踩在陈旧的破木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书我可都给你带来了，就算找不到钥匙我爬墙翻窗也——”
　　江言到那卧室的门外，刚迈出自己的右脚，就看到了令他这生难忘的一幕。他的右脚直接停在了空中。过了三四秒他才突然的缓过神来。一个列前扑到了卧室里面。跌倒在了冰冷的木板上。
　　只见到那个小屋里，夏胤然与他的爷爷一起躺在了床上，但这太平静了，给人一种死寂的感觉。他立马察觉到不对劲。
　　“！？”
　　“胤然！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胤……胤然，你的爷爷…？”
　　江言颤抖的将手放到了胤然爷爷的鼻子下。在得知结果的那一刻，他好似遭了千道闪电的劈打。
　　“怎，怎么会！那夏胤然呢？你不会也……”
　　“你是不是要死了？我靠我没让你死啊快给我活过来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接乎了自己两个巴掌。马上去查看胤然的状态。
　　“还…还好。没死，还有些呼吸，可是很薄弱！”
　　”怎么办……？我该干什么？”
　　“靠！救护车，对打救护车！”
　　江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他看到了桌子上安眠药的空瓶时，心颤了一下。
　　“这家伙…？自杀了？！！”
　　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又被震惊害怕给来了一击。可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将手机拿出来了。
　　“您…您好，是120吗？我这里有两个伤员……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
　　“有一个是青少年，年龄……17，整个人进入休克状态，呼吸…薄弱。
　　“另一个是老年人，性别男，年龄大约…七十五左右。我刚刚试了一下，好像…停止呼吸了！”
　　“我求你们了快点来吧，能不能要以最快速度赶来！…就在力云区景南小区…2号楼三单元101。”
　　电话那头听明白了情况，回应道：“小兄弟，你先别慌，我们马上就到，如果伤员失血过多而导致了心脏骤停，请立刻马上人工呼吸！”
　　“好，好，我一定不会忘，一定要快点啊！”
　　江言又打给了110，将情况又转述了一遍。
　　警察那边告诉他回来小区调查监控，找出疑似嫌疑人。
　　没过多久，大约十分钟，楼下就传来响亮的救护车的叫声。打破了这片死寂，江言突然抬起了头，看向窗外，救护车的灯照亮了窗户，蓝色光打在了他的脸上，好像是黑暗里唯一的救赎，让江言的心突然有了依靠。
　　他连忙跑到大门口，迫不及待要打开门上的锁，那个锁是像好几十年前人家用的，还需要转动。而且胤然家的已经生了锈迹，还未清理，江言不管三七二十一，用蛮力，费了好大劲。砰地一声，门开了，人也随着惯性飞了出去，直接跄了出去，摔到了坑坑洼洼的水泥阳台上，手肘磨出了血，可他却一点也不关心，赶紧站起来去向急救人员们招手。心里的激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他怕再晚那么几秒，胤然就再也醒不起来了。
　　急救人员来到了屋子里，先将夏胤然抬到了担架上，又去查看他爷爷的情况。很遗憾的是，得到的结果和江言猜的一样，没有机会了。
　　两辆救护车，一辆拉到了医院，另一辆送到了殡仪馆。
　　他坐在拉着夏胤然的车上，陪着他去往医院。
　　江言的声音甚至带了哭腔。他眼睛直直的看着胤然，自言自语道：“向胤然，你是不是…又被你那些…恶心的亲戚欺负了，他们好狠心！”
　　……
　　“你能不能不要死在这里，你不是说…周六去和我们几个兄弟…去打球吗？怎么刚放学时…你还好好的说再见，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
　　“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他说完这些，除了他小声抽泣的声音，身边又再次陷入无声的寂静，充满了绝望的气息。江言眼里没有一点光彩，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安静的躺在担架上的夏胤然，可不管他怎么看，胤然也并不能突然睁眼去回应他。
　　胤然的脸很好看，五官生的格外精致，鼻子高挺，嘴唇鲜红，衬的他本就惨白的脸更加没有了血色。
　　突然，一阵声音——叮，吓了江言一跳。原来是他的手机，刚刚打电话时就剩了七个电，他都没有注意到，如今听到了关机提示音才知道。
　　“可恶，送书来的太匆忙，居然给忘记充电了。”
　　这一路，江言听了无数遍呜呜的声音，他的心也随着救护车的叫声在悲鸣。
　　明明十分钟的路程，却像度过了一个世纪。江言发誓，他以后一定将胤然护好，不会再让那帮狗都不如的亲戚伤他分毫，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经过漫长的路程，终于到达了医院。急救人员迅速的将夏胤然推进了急诊，医生们都整装待发，没给江言反应时间，他就直接进了抢救室。
　　江言静静地站抢救室的门口，好久没有缓过来，他意识到，胤然随时都可能被死神带走，这次，没开玩笑。
　　不知不觉，他就这么保持了一个小时，可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也对，这可是抢救室啊，命悬一线的，怎么可能一个小时就能平安的出来。
　　江言的校服后面已经湿透了，但他就这么注视着抢救室的大门，似乎下一秒就会出现奇迹。
　　突然，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他的右脸上。一个严厉又充满愤怒的声音传进了这附近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你他妈大晚上跑来医院干什么？！你不是还有书没背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这时又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他也附和到“就是啊，我和你妈下班看到你不在家都快担心死了，在班级群里问你在哪，听你同学说你来送同学书…”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打断了
　　“你知不知道高三有多重要？还有闲心管别人？你要是没背下来，高考遇到了怎么办？！万一就差这几分，你就上不了清华北大了呢？！我这个当妈的付出了多少的心血才培养的你，你拿我和你爸挣的血汗钱去管别人吗？”
　　有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了江言的左脸上…
　　那个男人又说“行了，当妈的你别说什么了，赶快回家，言啊，那时候听你那个同学的邻居说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你同学家也没人，就急忙和你妈赶来了。”
　　这女人又咆哮“你那个朋友家那么穷，以后能有什么出息，都和你说多少遍不许和他玩，你怎么不听。你就不能和学习好的多交流吗？还跑来医院凑热闹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家！”
　　江言听到了这些话，眼里泛起了泪光，大声咆哮。
　　“我不，你们有什么资格……配做父母吗！”
　　“你们的眼里就只有成绩吗？你们就只在乎我能不能考上清华北大吗？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正在抢救室里躺着呢，我要是不去送书他可能就直接死在家里了！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也对，只要有一个比我更优秀更好的人当你们的孩子，你们也会毫不顾忌的丢下我！”
　　“如果在我出生之后，才得知我是个傻子的话，你们也一定会狠心的，用尽全部的力气去掐死我，因为你们不允许你们的孩子生来就是个废物！你们一点也不爱我，你们只喜欢那150分的成绩，喜欢我的分数带给你们的优越感，喜欢在无数家长中炫耀你们教育的成果！爱？你告诉我什么是爱！？担心？你们又真的在担心我吗？你们就是怕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的言听计从的傀儡坏掉吧？！
　　“这个家，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江言父母的压迫和教育，将本该得到温暖的避风港变成了冰冷无情的实验室。
　　一个护士走了过来，告诉他们医院内要保持安静。
　　瞬间周围又变的寂静了。
　　他说完这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这么多年来，不管大考小考，如果稍差了那么一点，都会遭到父母的谩骂，甚至是殴打。
　　他们用所谓“爱”的方式，去浇灌这还未长成的小树。
　　江言的父母根本就不在乎。
　　他的母亲一转头，瞧见了江言右胳膊肘上面的校服有一大片血液。
　　“哎哟，你这怎么整的啊，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平常就告诉你放学了快点回家，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多管闲事还把自己伤到了。这可是右胳膊肘啊，你还能血字吗？别耽误了学习啊，高三了每分每秒都很金贵。”
　　江言母亲放小了音量，但却能听出带了些哭腔。
　　“你看把你妈担心的，我们这是为你好，赶快去处理伤口。”
　　他的父亲又随声附和。
　　………
　　江言一言不发，这种情况从小到大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抗没有用，只能妥协。
　　他多想现在躺在抢救室的是自己，而不是夏胤然。反正自己烂命一条，活着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父母口中的名校罢了。
　　医生告诉江言和他的父母，暂时不要让江言有剧烈的运动，尽量在家休养三天再去上学，伤口一旦感染或撕裂，更容易影响学业。
　　不出意外，江言又被骂了一遍，跌跌跄跄的被拖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