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降临》新南路

23、第二十三章 钢琴诗人

　　第二十三章钢琴诗人

　　“他拥有纯净的心灵以及透明的灵魂：兰溪行。”

　　“在上一届的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中兰溪行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夺冠选手，这是一颗万人万解的明珠，对音乐拥有着感性细致的理解与表达。中国人含蓄婉转的风格与钢琴诗人肖邦不谋而合，他的琴声拥有稳定的音质，细腻优雅，散发出空谷幽兰的音乐气质。你可以强烈直接而自然的感受到他打造的音乐世界多么精致，彼时，你已经沉浸其中……”

　　——《滚石杂志》。

　　这段乐评出自兰溪行三年前在肖赛中夺取第一时，著名乐评家的亲笔。

　　“扯淡。”兰溪行把杂志扔到桌面上，不屑的点评：“我最讨厌采访，不去。”

　　朱子京劝了一上午已经口干舌燥，此时与向儒生面面相觑。

　　向儒生拿起杂志，不住称赞，眼神却一直往兰溪行脸上瞟：“你看人家这写的多好，多有道理，三年过去，你肯定有新的变化，越来越好，让他们把你的进步给写出来，好让大家都看看。”

　　兰溪行大病未愈，脑瓜子还嗡嗡的呢，上午一直没空忙着排练，现在又被拉着要接受采访，满心不耐烦。

　　“哦，你去。”兰溪行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点点头说。

　　之前看中医，医生说他气血不足，自从车祸以来，他的精神头就更不如从前。

　　“大家肯定想知道在排练当中你的故事感受什么的，有我什么事?你才是大家关注的对象。”向儒生好声好气劝说着。

　　“大家如此关注我，那也不需要在首演前刻意造势吧?”兰溪行慢悠悠打着太极，懒洋洋的抬眸看了一眼。

　　朱子京见缝插针：“大家只是想提前了解了解，宣传也是必要的，前期工作嘛。”

　　“嗯嗯。”

　　兰溪行点点头表示理解，但是不打算配合。

　　向儒生面露难色，兰溪行闲散打量着着兜圈子的向儒生，翘起二两腿不说话。

　　“是这样的。”向儒生败下阵来，深吸一口气有些难以启齿：“你也知道，团里的一些乐手被裁撤之后，引起了不小讨论，这种不良影响和揣测对即将到来的巡演是非常沉重的打击，除了对乐手能力和乐团水准的质疑，也纷纷猜测讨论派系斗争。”

　　兰溪行捏了下发烫的耳垂，有些不耐烦：“有话直说。”

　　向儒生叹了口气：“溪行你是我们紧密的合作伙伴，我们的巡演即将提上日程，面对这些不良的舆论，我们需要以首演的告捷来打破你的发言，比任何人都更有力。”

　　兰溪行偏了偏头：“首演的成功比我个人言论更有力。”

　　向儒生抹了把脸，前所未有的颓败：“面对这些舆论，有不少人掺和，有同派系大师塞人，这种大师的能量也能平息一些猜测，但是我们怎么可能照单全收?也有趁乱挖人的，但人才是根本不是吗？”

　　兰溪行眯了眯眼睛，思考半晌，慢慢开口：“乐团之前的情况我都知道，只有除旧才能布新，不然你们真要完了。”

　　“就是说啊，但是这样的举动太激进，也带来了许多议论，现在……”向儒生艰难的开着口：“如果你愿意接受采访，或许能平息一些舆论上的压力。”

　　雁归鸿不在意他人目光，可以对他随意揣测。

　　但是向儒生必须得为团里的声誉考虑，业界内各种说法层出不穷，舆论是愈演愈烈，他不能坐视不管，否则会让人以为，一个顶级乐团连公关都出不起，可能所有的揣测都是真的，也可能是真的要完蛋了。

　　他等不到用首演来翻转了。

　　更何况舆论是可以利用的，只要兰溪行出面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住恶化的走向，只需要维持在中立的程度，保持住让人不断讨论的趋势，他有信心首演能取得大获成功，届时，声量达到顶峰，接下来的巡演必定能在音乐界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一定是最震撼人心的一幕。

　　如果按照之前的路径发展，这一定是一场高质量的合作，但是天助之，送来如此激烈的舆论走向，他需要为乐团线下风评考虑也要为未来发展考虑，他需要为乐团把握住此次机会。

　　兰溪行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就算舆论风向跌倒谷底，只要耐心一些，等到首演，一切自然不攻而破。

　　他明白，向儒生想要的自然不是舆论走向恢复正常，他是想利用业内关注度，将乐团再推上一个台阶。

　　“溪行，这是双赢。”

　　兰溪行是国际上声名有加的天才少年，鲜少接受访谈，也少有配合宣传，他的话是有绝对引导力的，他本人是具有强大的说服力的。

　　而乐团的成功，也能将兰溪行彻底送上断档T0位置。

　　会议室内沉默下来。

　　兰溪行正色思考，这有关他的职业，不得不谨慎。

　　片刻后。

　　“明天下午。”

　　次日，兰溪行换上全套CHANEl水蓝色硬牛仔服，配同品牌小白鞋。

　　袖子挽到手肘，露出Cartier白金手镯和左手的PATEK PHILIPPE的Nautilus系列腕表。

　　左耳佩戴HW水蓝钻耳钉。

　　兰溪行坐在化妆镜前，向儒生忙前忙后伺候他，想尽一切办法来夸他。

　　“果然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简直是行走的广告牌。”

　　……

　　兰溪行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再睁开眼，妆造已经完成了。

　　他前倾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柔软蓬松的碎发被卷出些弧度，落在英挺精致的眉骨上。

　　兰溪行平日风格多变，这样的装束他驾驭的服服贴帖。

　　兰溪行调整了一下表情，叹了口气在人群的簇拥中走向摄影棚。

　　上午十点，兰溪行《滚石杂志》人物专访开始。

　　摄影棚全棚白色背景，白炽灯明晃晃的打在兰溪行脸上，他这身蓝色，分外显眼。

　　面前是一排摄影和工作人员，所有人都注视着棚内。

　　记者坐在斜前方。

　　记者问：“兰先生，采访可以开始了吗？”

　　兰溪行笑着点点头：“随时。”

　　“在此之前您收到了许多乐团邀约，请问您出于怎样的考虑选择了西南交响乐团?”记者友好的提问。

　　兰溪行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其实——”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表情表现出沉痛的样子，很神秘的说：“我是被我的经纪人压着来的。”

　　在场所有人面色一滞，气氛微微凝结。

　　记者仿佛抓到什么关键信息，快速提问：“意思是您并不愿意跟西南交响乐团合作是吗？”

　　兰溪行很随意的一摊手，手镯和腕表上的钻折射出有型的光线线条。

　　他无奈道：“不是啊，我谁都不想合作。”

　　所有人高悬的心放下来，这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听说为了本次巡演，您将个人独奏会的巡演推迟了。”

　　“对啊。”兰溪行捂住心脏，很遗憾的说。

　　“所以你其实对于本次合作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热情，只是出于合约不得不履行，对吗？”

　　兰溪行眉梢一挑，伸出食指轻轻晃动，纠正他：“不对哦。”

　　记者一哽，兰溪行问题倒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可讨论的延展一点也没有。

　　问也问不出来，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摄影棚开着空调，所有人专心致志的看着接受采访的兰溪行。

　　可能是室内温度太高，本来就脑子发热的兰溪行更是晕晕乎乎。

　　白炽灯下兰溪行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每一丝每一寸的表情都被无限放大。

　　他懒散的靠在椅子里，皱眉翘着二郎腿，就跟在家里一样随意。

　　雁归鸿不知何时走来，他静静看着监视器里的兰溪行，此时镜头拉向兰溪行左边侧脸，兰溪行很配合的展示品牌，灯光师将灯打到耳钻上，钻石闪耀着华贵的，淡蓝色的光，融在白钻和白色背景中，呼应了兰溪行衣服的颜色。

　　兰溪行游刃有余的与记者拉扯，三言两语跳过挖好的坑，轻松绕过敏感话题。

　　他看起来跟平时吊儿郎当爱耍赖的样子没什么差，其实不然，至少雁归鸿知道，他没见过这样兰溪行。

　　看似温和，眉眼弯弯一直在笑，实则防备至极，嗅觉敏锐，进退都把握在一个合适的位置，这不是一般人能拿捏住的分寸。

　　原来那双天真的眸子也能有如此淡漠的时刻。

　　兰溪行讲话手上动作很多，这次却把手老老实实藏在袖子里，雁归鸿的视线顺着左手过去，手心在上放到了摄影机和主持人都看不到的身后。

　　雁归鸿莫名感觉心头一闷。

　　兰溪行表现的很出彩，欣赏之余，雁归鸿并不是那么开心。

　　棚内的白炽灯立于两侧，功率强到能点亮黑夜，兰溪行手上老实了却依旧爱乱动，回过头不注意就被闪了眼，有些委屈的眯了眯眼睛，雁归鸿眼神不自觉又柔和下来，嘴角勾起一些弧度。

　　或许是兰溪行平日表现得太随意，总让人忽略游刃有余背后的优秀。

　　现在可以说是直面感受到了。

　　“听说乐团里出现了一些事情，导致演出人员变动。”

　　兰溪行调整好表情，恰到好处的笑了笑：“什么事情啊？”

　　记者原本是想模糊提问让兰溪的多说一些，可是他装傻，自己就只能自动缩减范围。

　　“比如，一些乐手可能是通过不正当渠道进入乐团，所以在排练的时候弊端显露，所以有了本次减员事件。”

　　“这事儿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兰溪行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说：“大家都知道，乐器的音响对于一场演出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少一件多一件都是呈现不同的效果，我们本次自然会是史无前例的演出效果。”

　　乐器数量从无前例，自然是史无前例。

　　这话并没有直面回答记者的问题，大不了的到底是走后门还是减员，无从而知。

　　反而引导性让人往这是刻意创新方面想，记者微微感觉棘手。

　　“所以是为了呈现出新风格的交响乐吗？”记者打算用排除法找到答案。

　　“我可没有这么说，是不是新风格也得等听众听了再说。”。

　　记者吸一口气，勉强笑笑：“乐团的乐手与指挥的关系十分密切，在演出当中也是尤为重要的，雁归鸿老师是名指挥家，您与他的合作有什么可以分享的吗？”

　　兰溪行做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样子，转了转脑袋，冷不丁的视线与人群后长身玉立站着的雁归鸿对上，一瞬间仿佛万物都静止了。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对视那一瞬雁归鸿才发现兰溪行的瞳孔原来是琥珀色。

　　一瞬间仿佛很久。

　　但兰溪行快速回过神，回答：“是很密切，所以我的分享会很繁琐，说不完，那就不说了。”

　　“可以说一件吗？”记者不依不饶。

　　兰溪行想到之前跟郁寒光他们吐槽的内容没忍住笑了一下，他很大方的耸耸肩：“好吧，可能就是自从遇到雁老师，我每天都过上了早八生活吧。”

　　摄影棚内大家没忍住笑了起来。

　　兰溪行偷偷去瞄雁归鸿，发现他很专注看着监视器。

　　“意思是您跟雁指挥并没有像外界传言那样不合。”

　　兰溪行做出今天第一个正面而具体的回应，掷地有声。

　　“对，没有不合。”

　　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脸颊微微发烫，不敢转过头去看雁归鸿。

　　“您作为法国流派的钢琴家，年少成名，对许多音乐爱好者以及音乐学子有着强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现在有一种说法是，最优秀的固定音乐是在国外，如果想要学习真正的音乐是需要到海外求学，您怎么看?”

　　兰溪行还沉浸在情绪里，此刻被拉回。

　　他清了清嗓子：“让花成花，让树成树，不必强求。”

　　“可您自己从高中就在国外学习。”

　　“我成的那种，应该不常见。”

　　《滚石杂志》曾评价他为绽放与钢琴界的钻石，一曲已是流光溢彩的璀璨。

　　兰溪行自然罕见稀有，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复刻他的成长路径。

　　一场采访持续了一个上午。

　　兰溪行时刻保持警惕，左耳还时不时的耳鸣，脑子随时随地都得转起来，以防跌入陷阱。

　　精疲力尽走出摄影棚的时候，已经不见雁归鸿的身影。

　　他在门口的窗台上，发现一盒眼药水。

　　兰溪行拿起来，上面有一张便利贴。

　　“灯光刺眼，给你的。”

　　他抬眼看向早已空荡荡的走廊，心脏流过一阵电流流过感到一阵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