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融》小刺猬的面包蟹

10、学长，祝你万事顺意

　　翌日周日
　　柯冬还在睡梦中，就感觉枕旁的手机疯狂震动
　　他挂断了很快还会再响，一遍又一遍，不眠不休
　　直到柯冬被吵的彻底醒神，手机又亮了
　　……大早上的到底是谁？！！！
　　柯冬揉了揉眼睛，戴上了旁边的眼镜
　　看清来电地址后……他更不想接了
　　看了眼未接记录，不只这个令他厌烦的城市
　　还有一个他特别标注的电话
　　柯冬赶忙给对方打过去
　　“嘟嘟嘟……”
　　“喂，您好”
　　“您好，我是李秀琴家属，我奶奶她……”
　　对面传来鼠标点击滑动的声音
　　“柯先生是吧”
　　“嗯，是的”
　　平时奶奶有什么事，都是护工给他打电话，今天突然接到疗养院的……
　　柯冬整个人都慌了
　　“我看李秀琴的探视记录写的都是您的名字，是这样的，李奶奶最近的病情有些恶化……”
　　柯冬只觉得自己大脑“翁”的一声，宕机了
　　病情恶化……是什么意思
　　柯冬只觉得自己现在，如坠冰窟，血液倒流，整个人都是冷的
　　脑子更是麻木的转不过来
　　“喂？喂？柯先生您在听吗？柯先生？”
　　“昂，好，不好意思，我马上到！”
　　柯冬也不知道他回答了什么，只知道赶紧往疗养院跑
　　以前他还在庆幸，他考的学校离家很近，只隔了一座城市，高铁一小时就能到
　　可现在，柯冬脑海中只漂浮着，归家路怎么这么远……
　　高铁也没有合适的时间
　　在以前，明明都是很轻易的事，怎么到今天都变得如此艰难
　　迫不得已，柯冬选择了另一辆车，不能直达，中间要在站内换乘，还只有一等座
　　没关系，平时生活简单甚至有些节约点柯冬
　　第一次这么不在乎钱
　　只为了能到奶奶身边，早看她老人家半小时
　　柯冬匆匆忙忙打车去高铁站，路上，手机又响了
　　怎么这么烦！
　　“喂”
　　思虑再三，柯冬还是接了
　　这个人的性子，他最了解了不是吗
　　“柯冬！你一大早上死哪去了！当初不是你信誓旦旦的说李秀琴那老不死的以后你全管嘛！今天怎么还能给我打电话呢，你知道我当时手气有多好吗！就因为这么个破电话，输了！全输了！当初要不是你这个小畜生，老子现在得多有钱！昂！说话！吭声！哑巴了啊！”
　　“盛哥你脾气太好了！这种不懂事的小王八蛋就该打，直接打到听话！”
　　“就是，我家那个现在老子说啥是啥连个屁都不敢放！”
　　“欸，你们都不如我，我儿子对我可是言听计从，喏，那桌上那个就是我儿子！”
　　“老张还是你命好啊”
　　……………
　　对面那边所处的环境很嘈杂，或者是手机质量不太好，也可能是这些人就是说给他听的
　　到底是什么，柯冬不想知道了
　　小时候的他还会感到压迫难过，现在…
　　枯竭的河面还会泛起波澜吗
　　“柯远盛，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老子要干什么你不知道？！早上那什么破地来个电话，说李秀琴想见我，哈，见我？个老不死的她配吗？！或者见也行，我百忙之中可以抽时间去送她最后一程，但得给钱，她不是很有钱吗！先给老子一百万花花！还有你小畜生，那老不死的养老金和存款是不是都在你手里？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你给我打五百万过来，钱收到了我马上动身去看她怎么样……”
　　柯冬直接把电话挂了，顺手拉进黑名单
　　没关系了，这个电话听不听完，他已经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了
　　奶奶，这就是你从小宠着养大的儿子…
　　柯冬早就习惯接这种电话了，一个月总有那么两三次，也不知道这人哪来这么多电话号码
　　柯冬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有些阴啊…
　　“到了，下车别忘东西”
　　还是司机出声，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柯冬拉回现实
　　“嗯好，谢谢师傅”
　　柯冬拿好东西下车，步履匆匆的往高铁站里走去
　　其实距离他坐的那辆车检票还有半个多小时
　　但柯冬总觉得，是不是只要他快点，一切都能变快点
　　当然，想法是天真的
　　柯冬只能坐在检票口，一遍又一遍的看时间
　　突然，手机又震了两下
　　柯冬现在对手机有点PTSD，他总怕下一刻再出现点什么别的他不想接受的事发生
　　“学长，这题是这样写吗？我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季阳的信息，柯冬舒了口气
　　点开季阳发来的图片，柯冬只看了一眼，只觉得脑子隐隐作痛，他现在不适合想知识
　　思虑再三，还是回了句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在外面有些事，你要是急的话可以找王教授，不太急等我回去好吗？”
　　“学长你在外面？”
　　季阳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到早上八点，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经过他这段时间对柯冬的了解
　　他这师哥可不是个喜欢早起的人
　　“嗯对，有点事情”
　　“没关系我不急的，等学长不忙了再给我讲就好”
　　“祝学长万事顺意～”
　　好吧，季阳耸耸肩，把刚才特意早起半小时紧赶慢赶写出来的卷子塞回书包
　　看着药理题下面的普通法
　　季阳想着事情，不自觉的拿起笔在上面画圈圈
　　等他回过神，一堆小圈圈下面还有柯冬两个字
　　季阳慌了一瞬，他真是做题做魔怔了吧
　　季阳转身，向后座的两个女生借了修正带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涂掉
　　少年，心不静，是学不好习的……
　　“万事顺意吗？”
　　柯冬看着季阳发过来的几个字，呢喃出声
　　但愿吧，他希望奶奶没事
　　离检票还有十分钟
　　柯冬关掉手机站起身准备乘车
　　他买的一等座，所以弄的很快
　　等他坐好了，后面车厢还是乱糟糟的
　　他点开手机，入目就是季阳发过来的那张图
　　大概是刚才关手机之前碰掉了吧
　　柯冬没有叉掉这个图片，就这么摆在面前看着，当打发时间了
　　一直到高铁启动，柯冬连题目都没读完
　　倒是把后面露出来的普通法看了不少
　　……他看这个干什么
　　学好了跟柯远盛打官司用？
　　柯冬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季阳这么一闹，他的心情也好多了，脑子也慢慢恢复了功能
　　奶奶那边病情恶化，但应该也没有太严重
　　毕竟他看了眼手机中疗养院那边的实时账单，这两天除了必须的，没多花出去多少钱
　　倒是季阳，今天周日，他真坐教室学法律去了？
　　这是嫌他们专业的课程压力不够大啊
　　柯冬记得自己本科生期间，尤其是大二大三的时候
　　天天对着课表摆苦瓜脸
　　现在季阳倒是觉得自己不够忙，哪怕学校规定的休息时间
　　季阳十天里也有七天找他学习，剩下三天是找他打球
　　真是个有趣的小朋友
　　心情变好了一点，脑子里想着那个天天笑嘻嘻的小太阳
　　刚刚还觉得难熬的时间，一转眼，柯冬到站了
　　他收整好思绪，匆匆忙忙的下车换乘
　　后半段路程，柯冬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刚刚还阴沉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太阳了
　　高铁在宁城停靠，柯冬下车
　　打车直奔疗养院
　　进门，柯冬觉得自己好像进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喧嚣的城市拥挤的人群
　　这里的一切都是安静的，静的有点令人喘不上来气
　　柯冬在前台做登记，见到了早上给他打电话的小护士
　　是刚入职的实习生吗，柯冬看着眼生
　　“李奶奶以前虽然也会糊涂，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清醒的，没事还能跟其他几个老太太一起去花园坐坐”
　　柯冬登记好，跟着护士慢慢往奶奶的房间走
　　“但不知道这两天怎么回事，嘴里一只念叨着盛哥儿盛哥儿，我们说什么也不听，李奶奶也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迫不得已我们才想着给家属打电话。”
　　“谢谢你们及时通知我”
　　“哦对，早上一听我们说要打电话，老太太非硬塞给我们个号码，非看着我们打，没办法我拿我自己电话打的，前台那边有记录我不好打陌生电话，接电话的……是位男士…他有点……”
　　柯冬听小护士说，大概也知道发生什么了，大概柯远盛那人渣又犯浑了
　　“抱歉，给您们添麻烦了吧”
　　估计小姑娘这辈子也没见过这种人，后面的话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在那之后李奶奶的精神……变得更差了…“
　　“没关系”
　　柯冬想到了，柯远盛真是个大麻烦
　　“那行，基本情况就这样，李奶奶屋到了，需要我陪同进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我就在前台，有事直接按铃叫我”
　　说罢，小姑娘识趣的离开了
　　柯冬站在奶奶房间前，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看向屋里
　　短短一个月没见，奶奶的精神差了很多
　　老太太一个人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什么
　　这和他去报到之前，乐呵呵送她离开的奶奶……
　　变了好多
　　柯冬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入
　　“奶奶……”
　　床上的人根据声音转过了头，一脸陌生的看向门口站着的柯冬
　　一时间，柯冬如鲠在喉
　　奶奶真的变了太多太多
　　一辈子叱咤风云的奶奶，现在褪去了一身荣华，只剩下一颗想念儿子的心
　　偏偏，柯远盛算是她这辈子最不争气的杰作……
　　“是盛哥儿吗？盛哥儿你来看我了！”
　　老太太看了门口好一会，突然好像开心了起来
　　柯冬只觉阵阵心酸
　　“奶奶……”
　　“……不是我的盛哥儿”
　　老太太瞬间蔫了，又变成了刚刚呆呆的模样
　　好像除了盛哥儿，其他外界的一切都打动不了他
　　“奶奶，我是冬儿啊”
　　柯冬走到奶奶床前，慢慢的蹲下身
　　努力忍住鼻子的酸楚
　　他想让奶奶看看他，看看他是谁
　　难道他不比她那个混蛋儿子强吗……
　　但很明显，柯冬的想法落空了
　　他在奶奶床前蹲了很久，只到双腿发麻不得不起身，奶奶都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柯冬帮奶奶掖了掖被子，尽量自然的离开了房间
　　他出门靠在走廊的墙上，一边慢慢等双腿恢复灵活，一边微微抬头
　　24岁了，柯冬，你不能再哭了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一分钟两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一小时
　　柯冬终于离开了走廊
　　他走到门外，撑着栏杆，默默点燃了一只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