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复始》东风面

8、乳牙

　　虽然很看不惯钟生生粘上时芝英，但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时延周决定暂时不跟她一般见识，不过她多少有点蹬鼻子上脸。

　　这会儿钟丽丽又出去了，时芝英在休息，钟生生就坐在他一丈远的地上玩玩具小车，小车还是他为了往医院带书，为混淆视听顺便带来的，她好像非常喜欢，边玩嘴里还不停地唱着“笨笨笨笨笨笨笨~”，不知道在笨什么，可能唱的她自己。

　　表面上是自己在玩，但是小车却一直朝他这边跑，一下一下撞到他脚面上，每撞上一次，她都要故作惊讶的：“哎呀！撞到人啦！坏车车！”，然后跑过来把它捉回去，重新玩撞一撞的游戏，乐此不疲。

　　直到时延周一忍再忍，终于在小汽车再一次撞过来的时候把它“收缴”了，钟生生马上怂了。她先是可怜巴巴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时延周不为所动，两个人僵持了几秒钟，钟生生开始扭捏着一点点朝他挪动。

　　等挪到他跟前，钟生生终于认识到自己好像是玩脱了，鼻子立刻就皱了起来，时延周对这个表情可是太熟悉了，毕竟他已经领教过两次。他快速地扫了一眼还在睡觉的时芝英，下意识的把小车给她塞了回去。好在塞的够快，钟生生还没来得及爆发，为了防止她再次“爆炸”，时延周赶紧冲上去把她张了一半的嘴捂上。

　　“不准哭！”他压低了声音“威胁”。

　　时延周觉得自己好像完全被钟生生“拿捏”了，根本不敢“忤逆”她一点儿，生怕她随时使出大杀器，没有一点办法。

　　和时延周的避之不及相反，钟生生好像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无论他干什么都要跟着，时延周吃饭，她立刻就要吃饭；时延周看书，她也要找本书装模作样的坐在一边翻。

　　时延周简直烦不胜烦，就连晚上洗漱的时候，钟生生也在旁边看着，专门搬了个小板凳和他一起并排站在水池前，学着他的样子洗脸，不过等时延周开始刷牙的时候，钟生生学不下去了，她发现自己没有牙刷。

　　“哥哥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才刷牙，你还小呢。”钟丽丽一边给她擦干脸一边劝她。

　　被纠缠了一整天的时延周总算得以喘息，好整以暇的在一边看热闹，他乐得看她给钟丽丽找麻烦。

　　钟丽丽忙了一天，刚替时芝英他们准备好晚饭，一点不想再处理钟生生这些官司，而且在她看来，连幼儿园都还没上的小孩子，确实是不需要刷牙的，不过钟生生可不买账，时延周让她颠覆了小孩子也需要刷牙的认知。

　　“我也是大孩子了！我已经三岁了，我有那么大了！”她张开双手使劲儿比划着，试图证明自己已经足够大到有资格刷牙了。

　　“哥哥都六岁了，等你六岁了也你买。”钟丽丽手上替她换着衣服继续走敷衍路线。

　　“妈妈，三大还是六大？”钟生生认真的掰着手指头问。

　　“当然是六比三大啊。”钟丽丽拍了拍她的屁股催促她赶紧上床去。

　　“那我还有几天才能六岁啊。”钟生生一脸失望的看了眼时延周，心里很不服气，心想我明明和他长得一样大啊。

　　“哪有那么快，再过三年你就六岁了。”

　　“不对！明天我就六岁了，我长得很快的！我每天都吃很多的饭！”听到这个噩耗，钟生生满脸不可置信，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虽然钟丽丽就她能不能一夜长大这个事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过第二天晚上，为了尽快终结她无尽的纠缠，钟生生还是如愿拥有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支牙刷。

　　她站在小板凳上，看看时延周的，再看看自己的，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

　　“妈妈，我要小孩儿的牙刷，这是大人的牙刷！”她举着牙刷朝钟丽丽抗议，上面是钟丽丽刚刚给她挤上去的绿色牙膏。

　　“啊？什么啊，这不是都一样吗？快刷吧。”钟丽丽假装看不见，只想赶紧把她糊弄过去，那是她在自己摆摊的小市场买的，那里可没有儿童专用牙刷。

　　“这个太大啦。”钟生生特意走到正在挤牙膏的时延周身边把牙刷放在旁边对比了一下，让她看看这确实不对。

　　钟丽丽尴尬的一把把她拉回来，没办法了，只好继续扯。她把她拉到一边，两个人背对着时延周好像有什么重大机密要商量一样，鬼鬼祟祟地压低了声音：

　　“你这才是大孩子用的呢，我特意跟人家老板说了，我们家孩子长得可大了，可得给我们个大的啊，你看看，你这个可是六岁才能用的，我求了好久老板才答应我呢，你看哥哥都没买到吧，现在还在用三岁的牙刷呢，多可怜啊。”

　　钟生生疑惑地回头看了看，被钟丽丽一把扭了回来。

　　时延周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两个人嘀嘀咕咕又在搞什么鬼，不去搭理他们，挤好牙膏开始刷牙。

　　“妈妈，给哥哥也买一个吧！”钟生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牙刷，觉得时延周实在太可怜了。

　　“啊，，这，这妈妈可买不了，人家老板说了都得自己的妈妈去才能买呢，哥哥的妈妈生着病呢，是去不了的。”对付钟生生，她是张口就来。

　　“那他的妈妈什么时候才好啊？”钟生生是真替他着急。

　　“快了快了，你是好孩子，可千万别告诉他让他伤心啊。”钟丽丽稳住她，着急回去看时芝英。

　　钟生生重新爬到小凳子上站好，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她抬头看看时延周，再低头看看，如此反复，犹豫好久，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想不想要这个？”

　　她看着时延周，虽然舍不得，还是决定忍痛割爱：“我可以先跟你换。”然后一脸坚决地把牙刷举到时延周面前。

　　时延周真是太可怜了，钟生生想，反正她还没有到六岁，可以先用小的。

　　时延周挑着眉不可思议地转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提议。他看到钟生生不止一脸认真，在她的脸上竟然还看到了一丝？同情。简直莫名其妙！

　　“勿需要！”他满嘴泡沫语音含糊，但拒绝的很干脆，并且加快了速度，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

　　“好吧。”钟生生有些失望的收回手，又忍不住松了口气，要是时延周真的要了，她还真舍不得的。

　　好不容易开始刷牙，没消停一会儿，很快她又有了新意见：“妈妈说这样刷牙是不对的！”

　　“应该这样子。”她举起牙刷，龇着牙认真的给他示范。每刷一下，都把牙刷拿出来，再重新放回去刷另一颗牙，坚决杜绝牙刷在嘴里产生横向摩擦力的可能。

　　“横着刷牙牙齿是会坏掉的！”，她还特意停下来看着时延周，在等他回应自己的教学。

　　已经被她“压制”了两天的时延周长长的叹了口气，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他转过身正正的对着她，弯下腰，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把牙刷伸进嘴里，偏要跟她作对，开启了报复式加倍暴力刷牙法，此刻的他一改平日里稳重淡然的样子，完全是一个赌气的孩子。

　　只是这表演没持续多久，没等钟生生反应过来，下一秒，两个人就齐齐愣在原地。

　　一个不明飞行物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完美抛物线，那颗被钟生生踹松的牙齿最终还是落到了她手里。她低头，看看手心新鲜脱落的牙齿；再抬头，时延周半张的嘴里在白花花的泡沫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变成了粉红色，原先牙齿的地方只剩一个黑洞洞的空洞。

　　钟生生惊讶的张着嘴，呆愣愣的，忘记了呼吸。低头看牙，再抬头看血，无比震惊地咽了口唾沫，吃了一嘴的泡沫，辛辣的口感终于唤回了她的意识。

　　时延周小心翼翼隐忍一整天的努力还是白费了，钟生生四脚并用爬下小板凳逃也似地飞回病房，哭喊着向钟丽丽求救。

　　“救命啊！哥哥把牙刷掉啦！”

　　钟丽丽把她搂在怀里，哭笑不得地安慰：“没关系的，哥哥这是换牙呢，你长大了也会换牙啊，每个人都会换牙的。”

　　惊魂未定的钟生生听到这感觉天都塌了。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我不要换牙！”转头看了眼时延周，对方一脸淡然的坐在一边咬着一团棉花，鲜血洇在雪白的棉花球上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好像已经看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钟生生把脸埋进妈妈怀里，汗津津的手心里还紧紧地攥着那颗牙齿，她再也不想长到六岁了，六岁真是太可怕了！

　　只有时延周受伤的世界又达成了，他含着满嘴的血腥味儿，怀疑钟生生是专门来克他的，每次靠近她准没什么好事，与钟生生正面交锋的第二回合，再次以时延周的落败告终。

　　这一次，流血的还是时延周，流泪的还是钟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