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性也》忘北

6、一切尽在不言中

　　茶足饭饱，周倚山放下碗筷，陈理明也跟着放下筷子，抿了口茶。
　　“小陈老师，招待不周，多担待。”周倚山说。
　　“哪里哪里，承蒙周先生款待。”吃饱喝足，陈理明打从心眼里笑。
　　周倚山抬手叫来服务员，将餐桌清理干净，撤掉了空茶壶，换上了一套功夫茶茶具。陈理明稍稍直起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只见周倚山熟稔地泡起了茶，修长的手指忙碌着。可能因为过于熟练，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陈理明感受不到违和感，只觉得即便年轻，周倚山也理应适合泡茶。
　　一杯茶放在陈理明面前，周倚山开口打断了陈理明纷飞的思绪：“小陈老师平常会和朋友来诚隆吗？”
　　陈理明没想到会被问这个，说：“说实话，不太常来，工作比较忙，没什么时间来喝茶。”
　　“确实，”周倚山笑了，“现在来加班反而喝上了。”
　　陈理明也笑了，说：“那真是托您的福了。”
　　“哎，别这么说，诚隆又不是什么去不起的地方，你们只是没有时间。”
　　陈理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有了些揣测。
　　“年轻人最缺的就是时间。”周倚山看向大厅里其他桌客人，陈理明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大部分都是家庭聚餐，还有部分是中老年客人的朋友聚餐。
　　周倚山呷一口茶，回头看向陈理明：“年轻人，聚餐会选火锅、烤肉，情侣约会选西餐、日料，商务洽谈会选择更高档的包间，当然粤菜馆也是一种选择，但不是必然的选择。”
　　陈理明也回过头来看着周倚山，他想听听周倚山究竟想要做什么。
　　“泮塘，陶陶居，广州酒家……数十年如一日，每天早上都是源源不断的客人，诚隆也有。就比如这家店，6点半开门，6点就有街坊来排位。所以这种生意诚隆有得做，所以我们不需要保留和以前一样的装潢，去复制一家老店。”周倚山给陈理明和自己的茶杯续上茶水，“我们希望让年轻人来选择粤菜，但我们也不希望也不能指望年轻人像老人家一样来选择粤菜，我只希望给年轻人一个新的选择，粤菜可以不是茶楼，不是客家菜馆，不是潮汕火锅，它可以像西餐厅一样，有新颖的菜品，有私密的空间，可以出片可以打卡，又可以讲文化的地方。我不需要用所谓的年轻的、时尚的、高级的装潢去吸引他们，我希望我的店面可以讲故事。”
　　“讲故事？”
　　“对，”周倚山笑着点头，“他们之间可以讲彼此的故事，我们的菜品可以讲粤菜的故事，我们的餐厅可以讲诚隆的故事……就像现在，我和你讲我未来的故事。”
　　毫无疑问，有理想谁都了不起。那一瞬间，都不需要心理作用，陈理明就觉得周倚山整个人都在发光。
　　那光芒太过耀眼，耀眼得陈理明都想出言嘲讽这不合时宜的理想主义。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到底是多强的实力才让眼前这人能有底气轻松地说自己的远大理想呢？
　　他大概明白周倚山想要什么了。就像白璟说的，小周老板是要做大事的，只不过这个大事又由很多事情组成。他在看资料的时候曾经以为周倚山要和老诚隆割席，他不甚赞同，所以坚持在一楼大厅保留了老店的部分风格。但现在看来，周倚山并不想与老诚隆切割，他只是想把诚隆变成自己心中的那个样子。
　　老周老板给的自由很多，连带着陈理明也沾了光，得到了从业以来郑老师给的最高权限。陈理明想，世界总是偏爱这种人，他们可以予取予求。万一指间能漏漏光照在了我身上呢？陈理明光想着，就浑身发抖。
　　“你想要的有点多。”周倚山听见陈理明说了和他父亲一样的话。但与爸爸那种沉静的眼神不同，陈理明眼里有光，眼神里还带着兴奋和笑意。周倚山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见他又说道：“不过，我们可以试试把它做出来。”
　　确实，有梦想谁都了不起。陈理明说完那句话自己都笑了。他跟他的甲方说“我们”。他经常和甲方说“我们”怎么怎么样，比如“我们一起想想”，或者“我们克服一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那么理想主义的一个人面前，陈理明真的很想说一次“我们”，他觉得他们真的可以成为一条战线的人，去试一下，做成属于自己的一件事。
　　周倚山怔愣了一会儿，也笑了：“那就拜托你了，陈老师。”
　　这会儿又不是“小陈老师”了？陈理明咧开嘴，笑意融融地举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
　　周倚山也将茶一饮而尽。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作者有话说

　　专业的事情我不专业，尽量一笔带过了，大家感受氛围就可以了
感谢捧场（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