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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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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那年，江嘉桐大病了一场，头上长出了许多白发。
许多前来看病的大夫都摇摇头，说是忧虑过重。
“江夫人，您还是另请高明吧。令爱忧思过重，我们也没法子了。”
江念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每天提着一口气，看见女儿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她的眼泪不禁唰唰地往下掉。
没办法了，最后江念只好找来了一个算命大师来府里。
江嘉桐不愿。
“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江念用锦帕拭泪，“你才十四岁，头上就长出了这么多白发，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这个样子怎么叫做娘亲的不心痛？！”
江嘉桐眸光暗淡，似乎一潭死水，嘴里念叨着什么，让人听得不太真切。
江念凑近一听，才听见她说的是——
“落香姐姐死了……”
早就听说她在白蜀书院有这么一个好朋友。
江念语气轻下来，“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别想她了，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要紧。”
江嘉桐如同死水的眼眸突然冒出眼泪，竟是一言不发。
算命的大师林师父一直在身后看着她们，摇了摇头。
“非也，丁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并没有死。”
江嘉桐和江念都同时回眸看向林师父。
“大师，您……”江嘉桐眼睛变亮了，难以置信。“您说的可是真的？”
“不会有假。”林师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自此，江嘉桐开始认真吃药，好好调理自己的身体。
等调理好身体，她便开始到处寻找丁落香。
到底是谁心这么狠想置丁落香于死地？
江嘉桐想不明白这个答案，也不能光明正大发寻人启事来打草惊蛇。
长安城里有个情报组织，名为「风筠局」。
他们之中有男有女，穿着乞丐的服饰，每天混迹长安南北，以打探消息。
江嘉桐找来了风筠局的人帮自己留意丁落香的信息，自己也每天骑着马儿去寻找她的踪影。
找了整整四年，怎么也找不到。
这四年里，江嘉桐经常梦见丁落香的身影，可是很快又会消失不见，在梦里处处扑空。
这天夜里，江嘉桐又梦见她了。
梦里的丁落香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暗室中，对着自己直喊救命。
江嘉桐立即伸出手，“落香姐姐，我来救你……”
结果，她刚伸出手，还没碰到丁落香的手，丁落香便化作一道白色浓烟消失不见了。
又扑空了。
江嘉桐立刻惊醒，跑到后院，骑着马儿出去找梦里丁落香被关的位置。
她记得暗室外面有一处断壁，院里蒿草长得极高，随风摆动着。
蒿草？
难不成是在飞城？
江嘉桐骑着马，飞快地赶往飞城，她跑得太快，完全没注意有一辆马车“吱呀吱呀”从她身旁经过。
马车驶得极快，风卷起窗边的米色帘子。
坐在窗边的落香透过窗看出去，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女孩策马而过。
仅仅是一瞥，落香的心便像被风吹过一样，荡起层层波纹。
好自由自在的人。
像自己这样不是自由身的人，最渴望的就是自由。
“啪——”
一个鞭子狠戾地甩了过来，落香的手臂很快便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痕。
“你发什么呆呢？学了那么多年，会头顶水碗了吗？明天就要去闹市上表演了，你别给我丢人现眼！要是赚不到钱……”
王老爷手持着鞭子，越说越狂躁，他伸手抓住落香的头发使劲揪。
“你就给我拿命来赔！”
“王老爷，别再打小夜子了！您打我，您打我吧！”一旁的曦月扑过去，死死抱住落香。
曦月死死护住落香，自己的头发被扯得极其凌乱。
受够了。
落香梗着脖子，死死瞪着王老爷：“要不你干脆把我打死吧，我们才不跟着你去卖艺！”
“翅膀硬了是吧？！”王老爷挥动鞭子，紧紧咬着后槽牙。
“小玉子，我们别怕他！”
落香安抚地拍了拍曦月的后背，紧接着一把掀开门帘，甩到王老爷的眼睛上。
王老爷猝不及防捂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落香便拔出头上的玉簪朝马背上狠狠扎去。
马儿受了痛，发出愤怒的嘶吼声，跑得毫无章法，就要直直往悬崖边上跑。
再这样下去，三个人都要死。
“你疯了吗？！”王老爷死死抓着马车上的木架，头上的帽子歪得快要掉下来，狼狈极了。
他没想到丁落香这么疯，要死一起死。
“不过就是死，我怕什么？”落香大笑起来，带着一股生死不惧的坦然。“如果得不到自由，我宁愿去死！”
她又想到刚才风卷起窗帘，那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人策风而过。
风卷起她的头发和衣摆，自由自在。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和她一样自由呢？
王老爷扶正帽子，一把掐过曦月的脖子，恶狠狠道：“好啊，死都不怕，那你怕她死吗？！”
噔噔噔——
马儿一直飞得极快，眼看就要撞到悬崖边上的大树干上。
曦月痛苦地挣扎，想从王老爷手中挣脱，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落香死死咬着嘴唇，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抓住了一样。
——她好像永远也做不到自由自在了。
落香拔出簪子，马儿“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
江嘉桐策着马，按照梦境的指示，一点一点寻到梦里的地方。
蒿草长得极高，一处断壁破败不堪。
“落香姐姐！”
“姑娘，你在找人吗？”楼上突然探出一个女人的头。“这里的人早就走了！”
“走了？”江嘉桐拿出一幅落香的画像，声音闷闷的。“您确定是她走了吗？”
“错不了的！”
“那请问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听说是去街头卖艺了，”那人挠了挠头，似乎是在回忆。“去哪里卖艺来着？我也不太记得了……”
“那您记得她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吗？”江嘉桐仍不死心。
“好像是……”楼上的女人努力回想，“东南方向。”
“多谢。”江嘉桐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拿给楼上的女人。
东南方向，不就是长安城？
江嘉桐回长安城也找了几天，风筠局的人也说没看到丁落香。
郁闷的江嘉桐坐在马车里，定定地看着手里长安城的地图。
“不会的，我一定有什么地方错过了……”
风轻轻将丝绸帘子掀起，闹市中吵哄哄的声音传入了江嘉桐耳中。
她蹙了蹙眉，“小青，这是怎么了？”
一直坐在她身边的小青立刻领会，掀开马车门帘便走了下去。
很快，她便急急忙忙回到马车上。“有个女孩在街头卖艺，应该是不小心摔碎碗了，长相有点像丁二小姐……”
难怪她刚才就有很强烈的直觉，觉得落香姐姐就在自己周围。
江嘉桐还没听完，便急急忙忙掀开门帘，冲下轿子。
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江嘉桐终于看到倒在地上的落香。
她瘦极了，与四年前明媚的样子判若两人。
一个中年男人手中挥动着鞭子，脖子胀红，不住地抽打倒在地上的落香。
“住手！”
江嘉桐指甲陷进肉里，恨不得亲手将眼前这个男人千刀万剐。
闻言，倒在地上的落香抬眸用着一种陌生至极的眼神看向江嘉桐。
等江嘉桐抱起在地上的落香时，她终于明白落香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了。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了。
“小姐……”
她怯生生地缩着手，连头都不敢抬。
从前，她不会唤自己小姐，只会唤自己阿桐。
她也不会这样怯生生地看着自己，连头也不敢抬。
江嘉桐眸色渐深，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这一次她一定会调查事情的真相，保护好落香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