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反入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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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像是一片漆黑的湖水。
我站在“湖面”中央，看一圈圈涟漪状的波纹从足板蔓延开。此处分外沉寂，完全不像活人该有的意识。有昏暗的光线从未知的地方均匀打下来，朦朦胧胧的，光学镜无论如何调整焦距也无法看清远处的场景。
这里有点……过分空旷了。
我低头，看向足尖。
什么也没有，但按理说不应该。
上一次到达这种地方是什么时候？那时我的魔法还没有被程序化吧。如今能做到这步已经是意料之外了。既然能抵达这里，我就不会徒劳而归。
我打出一个响指，机体内流淌的魔法能量不再隐藏它的颜色，装甲缝隙间的生物灯开始发亮。前方出现了浅红的光芒，随我的生物灯同频缓慢闪烁，于是我缓慢往那处走去。
那光看起来很近又很远，让人摸不清距离。我继续前进。视野逐渐明晰了，湖面开始出现模糊的倒影，红色，蓝色……仅仅是瞥一眼就能认出是谁。走了几十步后，有阵震荡的能量波动扑面而来。我当然没有受多大影响，身体内的能量与之共振，抵消了冲击。
我宛若穿过一层屏障。也许因为我是这能量的本源，它才没将我拒之门外。
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红色的光很旺盛，似乎要刺破不存在的夜空，但被束缚在肉眼可见的有限空间内。我顺着光发散的方向望去，才发现外边的景象和我原本所见的并不相同：诡谲的墨绿色藤蔓像游蛇般蜿蜒在虚幻的天际，在幽暗中滴落不明不白的浑浊液体。
……为什么我原先无法看见？
饶是它在起效，也不应该将我遮蔽在外。又或者，这也是某种保护措施。
我压下芯中困惑，这个问题放在以后慢慢研究也不急。
“湖面”也变得不一样了。足底扰动的波纹只会将闪烁的画面搅成色泽斑驳的浆糊。我看见一些本不该属于空间主人的记忆。那些画面飞快切换，宛若快进的影像碎片，旁若无人地施展着一场数据风暴。风暴的来源是那一团火光。
所以，确实是它在起作用。
我终于走近了，走到那团光前，垂首。
它在我的注视下慢慢收敛锐气，能量在被解析重构。外焰的光柔软地散落成点点星火，坚定、有力地重铸防护的屏障；内焰向上窜出一束犀利的剑刃，击碎了大片令人作呕的墨绿色。我长舒一口气。
“……真的很抱歉。”
在用手合上火光前，我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
*
“能量液成分检测异常，齿轮舱位异常，胸甲结构异常……”我躺在体检床位看自己的体检报告，“唔，除了能量液和胸甲部分，倒是都跟上一次体检的指标差不多。”
“上一次？”
我鲤鱼打挺坐起身：“当然是在另一个宇宙，二十多个周期前了。你懂的，我基本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身体健康。”
我指着体检单上标红的位置，进一步解释：“我的能量液除了正常的——就是跟你们身体里一样的之外，还掺杂了我自己的法术能量，它们以一种稀薄的液体形态溶解其中，造成对检测仪器的干扰。胸甲里面同理，我的机体对领导模块有一定隔离效果，机器扫描不出来。至于齿轮的位置，就是平行宇宙之间的差异性了。”
救护车依次按下操作台的按钮，从仪器中取出能量液样本仔细端详。他似乎欲言又止，我耐心地等着，看他在几秒后转向我。
“D-16的状态好了很多。看来你的猜测没错。”
“嗯……这也挺玄乎的。”我摩梭手指，视线移回我自己的体检报告上，“我的魔法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特殊效果。我只是凭借直觉判断……而就我的经验，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
“不管怎么说，你的方法起效了。”医官安慰性质地轻拍我的肩甲，“你的能量液样本我会拿回去研究。总之，很感谢你的帮助，Aurora……赛博坦会越来越好的。”
“……”
我一时无言。年轻的医官——相比其他宇宙的来说——比我预料的更善解人意。红白色的头雕是陌生的模样，可从我仰视的视角来看，那稍有些背光的眉目反而显得熟悉了。
“……谢谢你，救护车。”我起身，再一次道谢，“我会把五面怪全赶出去的 。
飞回铁堡之塔后我继续工作，只是心里被蒙上了一层粘稠的雾，我始终无法释怀。
我还没跟任何人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许……也许正如救护车说的那样，结果是好的，但是我不应该干涉到他人的意志，我是说……
……
我的法术很少在精神意识层面造成影响，更别说引起入侵和返入侵现象了。护身符内的法术某种独特的方式发挥了作用，它与精神毒素发生冲突，抵御了毒素入侵，却在抵御过程中发生混乱，于是，一部分属于我的“特质”被剥离出去，融入D的记忆中枢里去。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如此愤怒地看向奥利安。
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光学镜会闪起哀怆般的猩红。
这就是为什么……
我放下手中的板子，软软地倒回座椅靠背上。金属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D-16全知道了，“正史”的那一部分。他看见了自己，不，或许他已经在接受记忆融合的过程中，在“梦境”里真切经历了火种源之井旁的死亡与新生。
这不是我想要的。明明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免于这种离别之苦啊……
其实事态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各项事务都在稳步推进。地表围绕铁堡地下城的城防工程已经开始建设，震荡波的研究项目也有所进展；声波收集整理了现有的所有关于五面怪的情报，发在高层的加密通讯频道里，我手头上有一份完整的实体版。红蜘蛛向我抱怨说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争着要报名参军，我边浏览文件边说：“那不是挺好，我们需要新鲜血液的注入。”
“可他们连真的五面怪都没见过！缺乏实战经验，真上了战场就是炮灰！”
“那我后面多活捉几只五面怪好了。”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嘴角很快压回原位，“……我能理解你的顾虑，screamy，但是你也知道，我们的兵力远远不足，等到和五面怪正式宣战那一天，需要上战场的就不仅仅只是你们这些老兵了。”
“我只是……！”
“……我知道。”
“……”
“我会冲在最前面的。当然，也不能只靠我一人冲锋。培养新兵的事，就麻烦你们了。”
送走红蜘蛛，我拿起右手边的一块数据板，里面是申请上地表前线的名单统计。奥利安和艾丽塔的名字就在第一页。B127没在名单里，但情报官在群里说小黄机的侦察能力意外的出色，他已经准备把B拉到自己负责的侦察队里了。震荡波过了好些赛时才在群里发来一连串问号，并且感慨还好科研人员不用和侦察兵打交道。
……如果D还醒着的话，他肯定也会报名的。
*
仍处于昏迷状态的银白重坦错过了御天敌的公开处刑。
涂装灰暗的前领袖被至高守卫拉上广场上的处刑台，钛师傅站在我身边，与我一同出席。下方的人群有小幅度的骚乱，有几个机子往御天敌身上扔废铁块和螺栓，随后被维持秩序的警卫警告或拉走。蓝金色的机子本人却任由垃圾砸在身上，看上去不以为意。
我面无表情地注目着他，我们的视线在铁堡白昼金黄色的光线中触及。沉默，冷淡，阴翳，是那种我曾见过的将死之人的表情。对视中反而是他先把目光移开了。底下有人在喊“叛徒”、“骗子”，呼声此起彼伏，越来越高，越来越多，在呼声连成浪潮之前，钛师傅对着话筒轻咳了一声，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说实在的，罪人罪有应得是好事，但我并不想为此欢呼雀跃。
在万众瞩目的公开场合下我总觉得自己会变得不像自己，哪怕身临此情此景，我也感受不到原先那种浓烈的恨意了。徒留悲伤。这是一个正值年轻的宇宙，这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种族，我望着人群中燃烧的静默的愤怒，不清楚所谓好战的本性是否已在他们的火种里扎根。如此激昂，如此热烈，想来他们在面对五面怪的战争中必会如此这般义无反顾地奋起战斗。在那之后呢？社会的天平是否会再次倾斜，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是否会再引起争端，于是点燃一轮新的战火？
……不。也许是最近忙得有些昏头了。
钛师傅开始处刑前的审判宣讲。我忽而想到原本站在这里的应该是擎天柱。而非我，亦或是钛师傅。
奥利安·派克斯在台下拥挤的人群里，他和艾丽塔和B127在一块，我能一眼找到他。
命运造化弄人……撑起整个赛博坦的负担，我希望，还是晚一些好。
钛师傅结束了他的讲话，他向我示意。
我向前迈出一步，下令了御天敌的死刑。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反入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