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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无虞 沈宗主的回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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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我是沈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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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是生于天地的一名散修,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入了玄涟宗。
我本无心人间争端,终日只知修仙问道。
这里倒适合我潜心清修。
岁月流逝,修为渐长,我也成了宗门里说得上名号的人。
有些薄名也好,方便。
后来就不方便了。
有人说我辈分高,修为深,霁月清风品行高洁,举荐我做宗主。
……
做个长老倒好,又有身份又可得清闲,但如果是宗主就不好办了 。
但我也不傻,我是知道的。
宗主之位,有人在争。
门内各派也暗中争斗,争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找了不参与争端的我来做个调和。
左右上去这个位置,也还是有人争着做事的。
那我就去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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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宗门换了宗主,这消息传得快。
这时魔界恰也有争端,他们倒也不藏着掖着,互相之间打得死去活来。
而他几次三番来玄涟宗挑衅。
是想立威吧。
他是有点本事的,很多长老不敌他。
我作为宗主,需要和他过招。
他无心真的得罪玄涟宗,我也无心斩草除根。所以每次都像道友切磋一般,点到即止。
后来,熟悉了对方的招式,我们倒也有了默契。
每次打到了避开众人的地方,再你来我往那么几下,我们就知道差不多了。
于是各自打道回府。
几个长老合围都不是他的对手,而我与他旗鼓相当——旁人大概是这么看的。
门内众人对我也有了几分重视。
宗门内人只道我与他虽势均力敌,但也都对对方无可奈何。
于是就这么僵持着。
他有了威名,就来得少了。
他成了魔尊。
门内人大惊,认为是个祸害。
他们嚷嚷着要与之一战,要打散了魔界,不可让魔界那些恶贯满盈的人凝集起来。
又有人批评,说什么时候不对、时机不成熟。
我听的头痛。
反正只是几派人在争权罢了,打不打的都不重要。
我去闭关了。
耳根清净,还能试试突破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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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两百多年了,我出关了。
一个守候的弟子当即出去禀报,然后长老们都来了。
虽然我只做个挂名宗主,但他们显然认为不能失了礼节。
我听说了这期间的事。
当年,那魔尊听说玄涟宗计划去打魔界,就直接自己打了来。
他当初很嚣张,直接点名让我去。
但是未到山穷水尽时直接叫闭关的宗主出关,太过丢人。
所以他们苦苦支撑。
那魔尊,墨炎,确实有天赋。
他带着一众刚统一的魔修,打得玄涟宗节节败退。
其他各派眼见得连玄涟宗都不敌,也不敢倾力相助。
但魔界有人妒忌,背叛墨炎。
墨炎被生擒,关在禁地。
“他受了九死一生的刑,现在还被吊着一口气呢……”
讲故事那人看起来很得意。
“谁让他当初胆敢挑衅我天下第一宗门!”
我拒了他们随后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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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禁地。
他当真狼狈至极,屈辱至极。
有些话我没有问宗门里的人,我问了他。
……
我有些想不明白。
若怕他作恶,可直接打过去魔界,擒了他。
但他们没去,而是一直互相争着,直到他自己打过来。
后来不想留着这个祸害,他们大可以直接杀了他。
但两百年,他们一直不肯让他死。
这已不是为了替天行道。
……残忍至极。
如果我当初没有闭关,恐怕不会抓他。
毕竟玄涟宗也有个第一宗门的名号,而且顶着这个美名也没做多么悲天悯人的事,那又何必去干扰这个管着魔界的人呢?
魔界有统治者,可能还更安分些。
就算我抓了他,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要么杀了,要么废了修为,要么……
放走了也罢。
反正放了之后也与我无关。他只是还会继续掌管魔界,或许还念着我的恩情暂时不来挑事。
总之我没有这样折磨人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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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实在难受,喂了他一点我的药。
皮肉伤应该差不多了,只是内伤、经脉,还好不了。
不过事已至此,我不能放了他。
要是当初没把他关起来,那放就放了,也没人知道。
但他已然在我门内,没有宗主一出关就放了囚徒的道理。
他这里,是没人再来了。但要想放了他,我也不可能做到无踪无迹。
我可不想添麻烦。
我走了。
但他们以折磨为乐,以踩踏别人于脚下为荣,实在残忍、无耻。
盛典那天,看着卑躬屈膝着不知道是不是在装模作样的众人,我忽然很嫌恶。
人面兽心。
到了连外门弟子也跪地不起的时候,我才收起威压。
然后我又去找他。
我在这里设了结界,没人可以通过。
我放心了。
其他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我不会有任何麻烦了。
但我很不理解。
当年战事我明明没有参与,甚至战事未起的时候我就闭关了。
但他说,这些都要算在我头上。
他被擒、他受刑、他被折磨……都是我导致的。
我上次来的时候他就这样说,一直不肯改口。
他说这都是我门内之人做的,我作为宗主脱不了干系。
真是很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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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说,要逃出去,要报复我。
是人都知道他只是在放狠话。
沦为阶下囚百余年,他哪里出得去。
……受刑的时候也不曾嘴软吧。
他眼中光亮似要凝聚成箭,又刺又热。
一滴药,浇灭他的热情。
内伤还没好,跟我叫什么板。
总激我和他动手……以为还像之前一样吗?
那时旗鼓相当,现在他却是我的阶下囚。
我自然不和他计较。
我给他喂药的时候总想,他的修为还能回来吗?
内丹被活活剜出,经脉寸断,还缚着捆仙锁。
暂时是回不来了吧。
倒还有些可惜。
失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他态度也总是很不好。
说话总是很冲。
但后来我不怪他了。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禁地,饱受折磨,两百年所面对之人只想看他苟延残喘之态……
任谁都不会有好脾气。
如此算来,做“对手”的时候,倒是关系最好的时候。
如今想起,还有点怀念。
但就算我觉得他……可怜,我也不会任由他说我。
该反驳还是要反驳的。
他也没皮肉伤了,气一下就气一下吧。
难不成我要好言好语地哄他?
想想就……所以算了。
况且要是真的哄他,他可能又要说什么“不需要你怜悯”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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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告诉他,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当宗主。
他觉得我在为自己开脱?
算了……他都觉得宗门上上下下的人做的事都算在我头上了,那我这样说,自然算是开脱。
但是,之前他身为魔尊,那魔界所有人做的事,岂非也要算在他头上?
那有人背叛他,不也是他自己的错?
我本想以此为证,反驳他。
但他要是认了呢。
而且,我也不太想提这事。
他又说我们正道之人残忍。
这我没话说,只是不知道他们魔界中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