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了他骨灰》空谷驹

1、第 1 章

　　张一逍死了。
　　死在我们分手的那一天。
　　听说是被车撞死的。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遗体都已经火化了。我甚至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没多久，我接到一通电话，张一逍的妈妈邀请我去参加他的葬礼。
　　一开始我不是很想去，毕竟张一逍出事的源头是我提出了分手。我也算是半个罪人，要是张一逍的妈妈蛮不讲理，把我扣下打一顿怎么办？
　　思来想去一整晚，到底过不去心里的那一道坎，我还是决定去参加。
　　忐忑不安的敲开门，一个脸白如纸的女人把我迎了进去。
　　女人正是张一逍的妈妈。她穿着一身复古的旗袍，脚下一双红色高跟鞋，再配上她白的近乎透明的肤色，黑色的及腰长发，漂亮的近乎妖艳。
　　她和张一逍一样，长了一张让人惊叹的脸。我当初勾搭张一逍，一开始确实是冲着那张脸去的，本打算玩腻了分手，谁知道后来发生那么多事。
　　“阿姨你好，我是……”我有些不好意思，斟酌了下语气，“我是张一逍的前男友，李遥。”
　　“想喝什么茶？”她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都行的，阿姨。”我看着她那张苍白小巧的脸，一瞬间脑海里飘过‘女鬼’的字眼。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几件家具，像是连人居住过的痕迹都没有。屋子的正中央摆着张一逍的黑白照，照片前一根白色蜡烛亮着，火光摇摇晃晃的。
　　我没来由的心下一紧，“阿姨，你不常住这吧？”
　　闻言，她瞥了我一眼，手中泡茶的动作没停。
　　“是啊，往常我住乡下。”
　　“哦。”我暗暗松了口气，但心也没完全放回去，“阿姨，今天……就来了我一个人吗？”
　　她缓缓过来，脚下的高跟鞋碰到瓷砖发出轻轻的喀哒声，“是。来，先喝口茶吧。”
　　接过茶杯的一瞬间，我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像是摸到了一块冰。
　　我一怔，抓着茶杯半天没敢下口。
　　“阿姨，你的手好冰。生病了吗？”
　　她脸上依旧淡淡的，“有些旧疾。”
　　“原来是这样。”我顺势把茶杯放到桌上，“阿姨，我还有别的事……”
　　“你还没有上香。”她打断道。
　　我只好按耐住想插上翅膀飞速逃离的想法，走到放着张一逍黑白照的桌子前。
　　黑白照也无法减少张一逍的惊人美貌，单是一眼，就感觉他那双眸子黑洞般吸引人。
　　就像是，他正在看着我。
　　我吞了吞口水，心里越发不安。只想快点上完香，赶紧逃离这个处处透露着诡异的地方。
　　等到上完香，张一逍的妈妈如鬼魅般出现在我身后。她手里端着那杯茶，盯着我道，“喝口茶吧。”
　　“阿姨，我不渴……也不爱喝茶。”
　　她没说话，但也不让步。一副如果我不喝了这杯茶，她就不放我离开的架势。
　　我没办法，只好接过茶杯浅浅碰了碰嘴唇。
　　“好喝吗？”她问。
　　我只是做做样子，哪知道好不好喝。我扯了个笑，“好喝。”
　　她难得的脸上有了波澜，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若是不仔细看，只怕以为眼花了。
　　“好喝就喝完。”她盯着我的眼睛，认真道，“逍儿在里面。”
　　什么意思？
　　我一愣。
　　她一字一句道，“逍儿在里面。喝了他的骨灰，生生世世不分离。”
　　我大脑刷地一片空白，瞬时宕机了。
　　茶杯砰的摔在地上，裂成了几瓣。
　　屋子里死一般地安静，片刻后，回过神的我夺门而出。
　　直至跑到大街，人来人往，我才扶着墙，吐了一地酸水。
　　疯子！
　　疯了！
　　居然把骨灰放到茶水里哄骗给我喝！
　　恶心！恶心！
　　我扣着嗓子眼，恨不得把昨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好半天，我才擦干净嘴巴，慢慢朝家里走。腿还有些发软，等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我原以为这辈子遇上张一逍这么个疯子就够了，没成想这疯劲还是遗传的，一家子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我不敢细想，怕一会儿又要去厕所吐。
　　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块包装完好的蛋糕。
　　是张一逍买的。
　　就在分手那天，他手里提着给我买的蛋糕，可怜兮兮的求我别分手。
　　那会我单方面和张一逍冷战，好友不忍心看我一直宅在家中，就竭力邀请我到他开的店里玩。我以为就是吃吃喝喝，谁知道他还给我点了几个男模。
　　张一逍找过来的时候，我还就着最帅的那个男模的手吃葡萄。他的脸当时就黑了。
　　“李遥，出来。”
　　我出去把包厢门一关，“怎么了？”
　　“他们是谁？”他强压着怒气，眼里还有嫉妒。
　　“看不出来吗，他们是男模。”我扫了他一眼，“张一逍，我们已经分手了，少管我的事。”
　　他错愕片刻，随即一把抓住我的手，“李遥，一定要这样心狠吗？”
　　“玩腻了。”
　　我语气淡淡，仿佛在谈论一件毫不相干的的事。
　　他一下子僵住，眼眶一红，“我给你买了蛋糕，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我甩开他的手，挑眉道，“不好。我们已经分手了，回什么家。你回你家，我回我家，各找各妈！”
　　“李遥！”晶莹剔透的眼泪划落他的脸庞，他眼里满是哀求，“求求你，别和我分手好吗？我错了，我会改正的，你喜欢什么样子我都能改。”
　　我看着他的眼睛，多漂亮啊，湿漉漉的，盈满泪水像是幽静的湖面。多少个夜晚，在我们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么双眼睛看着我，在我耳边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我有一瞬间的心软。
　　但挽回是不可能的。
　　“张一逍，我们真的不合适，分手吧。别缠着我了。”
　　我撇过脸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以为他会不会还和以前一样缠着不放，甚至不顾我的反抗，强制将我带走。但他没有，他只是把蛋糕递给我，静静地离开了。
　　这根本不像是张一逍能干出的事。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真就这么走了，轻飘飘的。没有大闹一场，也没有强制带走我。
　　也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反正我是不会相信张一逍会悔改，改掉动不动就想强制爱人的毛病。
　　结果，他死了。
　　在我提出分手后不久，就被车撞死在路上。
　　我把蛋糕从冰箱拿出来丢进了垃圾桶。
　　张一逍死了，蛋糕也没了，一切有关于张一逍的记忆会慢慢在时间流逝下消逝，我的人生会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生活没了张一逍还不是要照常过？
　　地球不还是照常转？
　　张一逍，你说对了，我真的是一个心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