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之巅》流粒

16、番外2：涌动

　　贺依依躺在八角台上气喘吁吁，三年前阿善将地下斗兽场的工作人员安排到了贺家，成为贺依依对练的合法教练队伍，属于贺家的私人训练场这才初见雏形。人人都说队长林梧梓，和贺依依绝对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才在每一次的对练中将对方往死里整。
　　“怎么，才五十公斤就不行了？”林梧梓将一瓶水往贺依依脸上倒去，躲在场外的众人发出倒吸声后，迅速离场，免得战火蔓延。
　　被淋了一头冷水的贺依依随手擦了把脸，“血管疼，就停下。你说的嘛，尽力也要看能力。五十公斤已经是下个月的目标啦，又不见得我能多活个几年——”“你嘴里能不能说点好的！”林梧梓一脚踢向贺依依的手臂，贺依依吃痛连连翻滚躲避攻击。
　　“你下个月换肾，没体力怎么行啊！”高强度练习第一年，贺依依终于达到换心脏的身体指标后，因为体力不足差点下不了手术台，林梧梓每每想起那天手术室的灯，都后悔万分。“好好好，都听你的。牛肉火锅你可不能赖掉啊！”贺依依脱掉黏糊的背心，能练出观赏性肌肉，也算是一种成就。
　　贺依依脖子上的月满花印记，比起其他人的，已经褪色得将近透明。

　　“大家最近怎么样了？这几年我跑野外去了，都快忘了你们是干什么的了。”文瓷刚想手抓，忽然发现盘子旁边的刀叉，只好别扭得开始将牛扒锯成一小块一小块，“原木跟家里分开，打算自己创业做个互联网公司。恩贤家分配好了股份，他自己试着管理一家小公司，不过最近啊，被联姻搞得焦头烂额。最欣慰的是贺依，很快，他全身的器官就能换完。我嘛，还那样。”莫正枫咽下一口沙拉，“对了，你回来干什么？”
　　“伊释城，找我有事。”

　　孙世希整理着今天要会面的合作企业的资料，伊释城在一旁闭目养神。“伊少，这个摄影工作室是这几年才成立的，资质不够不说，背后的财团——”“如果都跟大财团合作，你有几成把握全部吞下？”孙世希眼里发出雄心壮志的光，“没有伊上吃不下的——”
　　文件夹狠狠地摔在桌上打断了孙世希的侃侃而谈，伊释城冷漠的眼神让孙世希瞬间闭嘴。“伊上的吞并，是优化和升级，不是什么都要吃下去！吞并后对本体没有帮助，吞来干什么？你用脑子还是用胆子做事？！”
　　文瓷在门外听着，没有作声。

　　机场外是即将到来的倾盆大雨，莫正枫坐在vip等候室里，盯着一个航班号不动弹。到达的一瞬间，莫正枫像一个弹簧一样飞奔而去。他远远地站在二楼看着落地出口，因为延误，机场大厅里显得混乱又焦躁。
　　在昏暗的天光里，他动了动站麻的腿，看着这个航班连行李也已全部被拿走。等了又等，机场的人已经少得能看清每个人的脸，他低着头，失望而归。但一转身，却有一位故人已经站在身后。“等你转身，居然要三十分钟，莫正枫——”一股风吹起女生的发梢，随即是一股浓郁的毛衣香将其包围，“……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完了，我的朋友圈真的要被那只莫泰迪刷屏了，好烦啊！”成恩贤抓着头，身边的手机还在嗡嗡作响。“莫正枫的睡眠咒解开的时候，麦言已经拿到了设计界新人奖，莫家也就没有了微词。再加上莫家这次合作的古书编册中，麦言是对方指定的插画家。”成恩贤伸了个懒腰，“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在发展咯。”
　　手机嗡嗡响着，成恩贤没有理会，标注为“大面包”的用户发来消息。
　　——我们，要不，试试？

　　伊释城坐在长桌主席，身边的两位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
　　“文瓷先生，我了解过您的工作室，这几年在国外拿奖无数，很有自己的态度。不过想要在国内站稳脚跟，免不了要进行商业化，我们伊上……”“纯商业化的摄影工作室，上赶着跟伊上合作的有很多，不必找我。”孙世希皱着眉，“跟伊上合作，能让你的工作室达到利益最大化，有什么不好？”
　　文瓷翘起二郎腿，看着对面这个满脸通红一根筋的新手，“钱，很重要？”

　　“钱，还不重要？”余梨珈摇晃着酒杯，发现黑福特变了味，更烈，更苦。“吧街已经是伊上的产业，我想你作为伊家的娱记，不会不知道。直说吧，来干嘛的？”阿善坐在沙发上，身边是密密麻麻的保护者。“你不配。”余梨珈看着穿着职业工装的阿善，语气非常轻蔑。
　　“因为我曾经只是一个不上台面的斗兽师，却摇身一变成了整个吧街的管理者。在你余梨珈的字典里，下流社会的人没有资格进入上流社会。你承认是你的嫉妒，让你做出了寻衅滋事这种不明确的选择吗？”阿善直直盯着余梨珈的眼睛，没有逃避。
　　“文先生，你没有比被伊上收购更好的选择。”孙世希将文瓷工作室未来几年的预期方案摊在桌上，胜券在握地盯着文瓷。伊释城看着孙世希的自信，一言不发。“你需要我的工作室，是因为我们遍布全球的摄影店，可以为你们的元宇宙提供打量影视和图片素材。将我收归成你们产业链的一员，可以减少合作风险和成本。”文瓷从包里拿出另一份协议，打开后看到的文字让孙世希的脸色定格。
　　“我们和罗科，早就有相关的供应链。他们做的是自然保护，具有全球性的声量。这一点，伊上是以什么体量，确认能够吞下全球性的市场？这一点，你是和罗科达成了协议，还是单方面找我，釜底抽薪？”
　　“就到这吧。”伊释城叫停，文瓷也随即出去。只剩下愕然的孙世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闯下的祸。

　　“你早知道我和罗科的关系？”文瓷拿着伊释城给过来的钥匙，“我们和罗科近十年各自为营，只是因为没有合作的意向，不表示没有合作的必要。你和罗科的关系，三年前略有耳闻，文家退市之后，就更没有打扰的理由。”伊释城拿起茶水间的碳酸饮料，一饮而尽。
　　“我还真以为伊上只会跟旗鼓相当的对手谈合作，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公司呢。”文瓷看见伊释城喝碳酸，愣了一下。“伊上的家底，只是过去的荣耀。商场永远不缺后起之秀。我没有成为贵族的想法，只知道要维持一个集团一直成为行业顶尖，从不是靠树敌。”伊释城碰杯了文瓷的另一瓶碳酸饮料。“明天，我们三个，好好聊聊。”
　　原木从心理治疗室出来，按照治疗师的说法，再坚持两个疗程，大概能做到摆脱药物压制。他带上墨镜，拉上卫衣的帽子正往着地下车库走，却在对面的走廊看见了余梨珈的身影。

　　月白，萤火通明。
　　透明的棺椁猛地打开，里面溢出寒冷的月气，被冰封的人开始解冻，身上的纱衣重新变得飘逸。正当眠夜挣扎着起身时，昼暝像是感知到了她的苏醒，瞬移出现到了月白殿的门口。“怎么了？你还没到时间出来呢，没关系吗？”
　　眠夜将嘴里的烟气全部吐掉，看向昼暝，瞳孔忽闪着紫色。昼暝明白了眠夜的意思。“阳竹轩，出事了？”
　　阿善坐在办公室里，心绪不宁。她慌忙地抓起手机，看着安静的通讯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她站起身时，看见窗外飘过一个影子，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再次掐住了阿善的脖子——
　　只一下，阳关刀再次劈开了暗夜的恶意，阿善跌坐在地，扶起她的是冰冷又柔和的触感。“你没事吧？”昼暝只看见阿善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昏倒在地。
　　“你的意思是，海蜃再次袭来？”成恩贤震惊地嘴里的爆米花都掉了出来。“是最近的学生有问题？”“查过睡眠咒的名单，都在执行中。你们这一批中，月满花印记消退意味着情况逐渐好转。印记没有变化的，心态变了吗？”昼暝快速扫视着到场的各位，月满花印记多少已经褪色，忽然，他想起了一些例外。
　　“没有结下睡眠咒，和睡眠咒已经生效的。”

　　伊释城和文瓷在咖啡厅里等了又等，罗科的负责人迟迟没有到来。正当咖啡厅打烊准备赶客时，伊释城终于接到了电话，只是打来的……“hell，罗科我拿下了。想要，来吧街找我。”伊释城皱眉，看着在一旁喝牛奶，面无表情的文瓷。
　　“你和罗科谈的合作？”伊释城盯着余梨珈手里摇晃的红酒杯，酒有些许撒到了收购合同上。余梨珈，笑着看着伊释城。“孙家真正投诚的，是余家。”“我知道，不然，一个年年拿奖学金的人，怎么能把第一单生意谈得这么糟。少一个人，我没关系，但这件事，是你余梨珈一个人，还是，”伊释城将酒杯砸在台面上。“余胜集团的意思。”

　　伊释城正在高速心烦意乱地开着车，来电的提示音变得格外刺耳。“伊释城，你在哪？阿善晕倒了，昼暝说，海蜃有可能又重来……喂，伊释城，你在听吗？……喂！你怎么样！这什么声音？……”

　　“今日凌晨，高速路上有两车相撞。经查证，被撞车主为伊轮市伊上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二十三岁。肇事车主已逃逸，警方正在追踪中……”
　　重症室里，密密麻麻的管子，纱布，绷带，将受害者包裹得不成人样。只剩下紧闭的双眼旁，那一颗微小的痣，能让熟悉的人一眼认出，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子，现在躺在仪器满满的房间里，束手无策。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这里？！”余梨珈碰到带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阿善站在伊释城的病房前，隐隐发怒。“阳竹学院是伊上的产业，作为学院的主事人，她当然可以来。”身后传来一个威严隐忍的声音。余梨珈没想到，伊战竟然亲自来了病房，“伊，伊伯伯！”余梨珈马上换上得体的笑容。“我是想着释城刚刚脱离危险，不应该有太多无关人员在场，造成不必要的危险……”“小余。”伊战打断了余梨珈的解释。
　　“危险是谁造成的，你很清楚。我等余胜的解释。”说罢挥挥手，示意阿善进来，留下脸色惨白的余梨珈，愣在原地。

　　“我明白了小城已经将阳竹和吧街的经营权给了你，既然是他的决定，我会支持，麻烦你继续跟进。”阿善汇报完后，手心里稍微出了汗，“我相信你也有能力去面对一些必然存在的恶意。去面对你的课题吧。”阿善看着玻璃窗外的不耐烦的余梨珈，深吸一口气。
　　此时，房间里只剩两个人。伊战脱掉眼镜，揉着疲倦的太阳穴，幽幽地开了口，“虽然是二十年前的事，但，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阿暝一怔，看向这个不平凡的人类，猜不透他的意图。
　　“不解释一下？那辆车，可是余胜名下的车。”阿善将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余梨珈刚想飞过一个眼刀，看见的是阿善身后，伊战盯着自己的眼神。
　　“不关你事——”“当然有关，”阿善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这是昼暝带来的月白戒，“伊先生代表的是伊上，我只代表伊释城。吧街闹事的证据，我已经准备充分。是给到警局，还是交到你父亲的办公桌上，你自己斟酌斟酌。”说罢，阿善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杯接一杯地下肚，在房间里喝得不省人事的余梨珈没人打扰。离开医院的时候，父亲一通电话停了余梨珈所有的工作，不光是余胜集团，连带着以往交好的二代们，如今竟然一个也约不出来。但生气的是，从阿善的眼神里，居然看出了伊释城的影子。
　　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