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渴》小字瑞清

1、1

　　“我现在好像有点迷茫……”
　　梁颖目光怔怔，手上捏着咖啡勺，无意识地轻轻搅动着，“我为什么非要一个男人在身旁？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帮不了我、还会对我说风凉话，可我却非要有一个男人在才感到安心……到底为什么呢？”

　　金属勺子撞击陶瓷杯壁，发出微小却清脆明亮的“叮叮”，半晌，她眨了眨眼，目光中的迷雾似乎散去一些。

　　抬头看向朋友，又问了一遍：“我为什么非要有个男人不可？”

　　……

　　明天就是中秋假期，虽然梁颖和赵建安这两年感情越来越淡，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形似陌生人，但到底是过节，两人下班后还是打算一起去逛趟超市，买点食材，中秋节做一桌好菜。

　　车上，两人一路没说什么话，赵建安是这很久以来都没什么跟梁颖说的，梁颖则是总感觉胃部有点不舒服，也没心情说话。

　　停好车，赵建安单手插兜里，站到扶梯口看手机，梁颖则去刷了辆购物车推过来，两人一同坐上扶梯，一路无话。

　　超市里很挤，马上过节，大家都是一个家庭一个家庭的出动，空气中嘈杂喧乱却不失欢笑，轻快的情绪在陌生人之间也同样蔓延开来，梁颖眉目松了一点，又用指节抵了一下胃部，然后打开手机备忘录，看向赵建安。

　　“我都想好做些什么菜了，要买的东西也都列出来了，你看看行不行。”

　　“嗯。”
　　赵建安没靠近，只是眼睛瞟了一下她手机屏幕，大概都没看清，就道，“去买吧，买啥。”

　　“就这些。”
　　梁颖又把手机凑近一点给他看，“先买调料吧，一路逛进去，最后买生鲜和冻货，刚好。”

　　“行，走吧。”
　　赵建安转身走到前头，梁颖推的这辆购物车轮子好像有点问题，有点难控制，她不小心别了一下，车筐的角刚好撞到赵建安的腰，惹得他有点烦躁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大步往前，稍微拉开了距离。

　　“……”
　　梁颖的嘴角不知道为什么，又拉平了。

　　不过只是小事，一个念头就过去了，她看着手机备忘录开始在货架上找自己需要的蒸鱼豉油和黄豆酱。

　　今天确实人多，而且又是这个时间点，大家大概都是刚下班不久，打算逛了之后再回家吃饭，梁颖推着购物车左支右绌，只能尽量小心不撞到别人、也不被人撞到。

　　终于找到豉油和黄豆酱的区域，梁颖本来想商量一下买哪个牌子的好，但可能是因为人太多了，赵建安烦，她抬头找了找，就见他远远站在货架头上靠着，百无聊赖的样子。

　　“……”
　　梁颖摇了摇头，挑了一通，最后还是放弃了口味更好的牌子，在同样的价格中选了净含量最高的，450ml和500ml……其实味道差距也不是很大。

　　好不容易挤挤挨挨走出来，一看，赵建安已经不在这里了，她找了半天，手臂忽然被碰了一下，才见他拿着几瓶酒回来了。

　　鸡尾酒，是他爱喝的牌子。

　　梁颖下意识皱了皱眉，低声道：“这个这么贵，一瓶就15.9，我这豉油才买成12.8呢……”

　　“……”

　　没有回应。

　　他不爱听，自然就一句话都懒得回。

　　梁颖也就闭嘴了，默认地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

　　又去干货区买了需要的白芸豆、干香菇、干腐竹，去零食区买了些两个人都爱吃的零食，逛得差不多了，便往生鲜和冻货区走去。

　　梁颖准备做清蒸鲈鱼，她们老家的习俗是过节桌上一定得有鱼，正好赵建安也爱吃，她今天还打算狠一下心买条通威鲈鱼。

　　但一到卖鱼的区域旁边梁颖就有点为难了。

　　“人也太多了……”
　　她嘟囔一句，半天，才逮到一个工作人员帮她兜了条鱼上来。

　　“杀鱼在那边！”
　　工作人员很忙，只来得及给她把鱼敲晕装进袋子里，指了个方向就走了。

　　梁颖一看，这超市居然就一个杀鱼师傅，前面排起长长的队，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犹豫两秒，没办法，她会做但不会杀，只能过去排队了。

　　而眼看这队伍这么长，赵建安拧了拧眉，勉强在她身边站了两分钟便转身：“我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诶，等等……”

　　四周太吵了，赵建安已经大步往前，听不见她的声音。

　　梁颖只能站在原地，抿了抿唇。

　　“……”
　　她看了一眼前面，虽然排了很长的队，但前面的人都和家人一起排着，彼此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都有说有笑的，这样就一点也不嫌等待的时间烦躁无聊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情绪不太好，又用指节抵住胃部按压了两下，才低头打开微信，把备忘录截图发给赵建安。

　　「你对着看一下还有哪些没买，待会儿杀完我还在杀鱼这里等你。」

　　半晌没有回音。

　　梁颖心不在焉地刷着短视频，一个短视频都看不完就又要切回微信看看他回话没有，结果当然是没有。

　　……也是，有新信息微信自己会弹出来的。

　　她不再继续切换软件，就这样垂着眼睛慢慢刷视频。

　　大概过了半小时队伍才终于排到她这里，师傅倒是杀得很快，三下五除二杀完递给她，她便站到一旁，等赵建安回来，免得走散。

　　她继续一个人站在那里刷着短视频，然而后面的人一家一家地走了，她就杵在这里，虽然一直低着头没去注意别人，但还是渐渐觉得有点莫名的尴尬。

　　梁颖吸了口气，退出短视频软件，打了个电话出去：“你在哪儿？”

　　周围太吵，她需要努力提高声音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隐约几个字，她听不清，又提高声音问了两遍，终于得到赵建安被激起脾气的吼声：“我在结账这儿！我在结账这儿！我还说几遍！”

　　“……”
　　梁颖胸口起伏了一下，问：“发给你的东西你买了没？还差哪些没买？”

　　“什么东西？没买，你快点，都磨蹭多久了，马上八点了！”

　　“……”

　　梁颖挂了电话。

　　她感觉胃好像更不舒服了，但没办法，拿着备忘录对比了一下车筐里的东西，还漏了几样没买，她只能推着车继续去找。

　　最后，她把两袋汤圆放进购物车，便赶紧到柜台去结账。

　　这个超市的结账口其实很多，人工的有好多个，自助结账机也有6台，梁颖看了一眼长队，排到一个人最少的自助结账机后面。

　　不过这个队伍虽然来的快些，但没有人工帮助，自己拿袋子一边扫一边装，还是有些不方便，主要是东西太多就显得手忙脚乱，旁边别的机器有一家人一起帮忙分工的，梁颖这边一个人，而且还没怎么用过这种自助结账机，一时之间就有些窘迫。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身后，好在后面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察觉她回头，笑着说：“没事小姑娘，你慢慢弄，我也弄不来这机子呢，我在看你弄，咱们一起学。”

　　“谢谢，不好意思啊……”

　　心情好像安定下来一些，仔细观察了一下之后，梁颖就搞懂是怎么回事了，其实还是很简单很方便的，而且她才32岁，倒也不至于和社会脱节……身后的阿姨还给她牵着袋子，她往里装，很快就收拾好了。

　　拎着两个大袋子走出收银口，梁颖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商铺门口就站着赵建安，他正无所事事地看着手机，表情还明显很是不耐烦。

　　梁颖走过去。

　　“怎么这么慢？”
　　赵建安抬眼，看见她，便皱起了眉。

　　“你……”
　　她嗓子有些干涩，好像很渴了似的隐隐发疼，“你怎么不来帮把手？”

　　“你还要帮什么手？”
　　赵建安一脸莫名其妙，然后低头，随手抓过一个袋子，大步向前，“行了走吧。”

　　梁颖在原地停了两秒，才跟上去。

　　直到把东西都放到后座，车子启动时，她才闭了闭眼，压下情绪。

　　……算了，都是小事。

　　虽然她常常觉得心里有一股闷火，但其实赵建安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好男人。
　　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嫖不赌，没什么不良爱好的同时又有着不错的个人条件，不说多么有钱，主要胜在稳定，身高长相也都还不错，从梁颖妈妈到周围的同事都说梁颖命好，有时候她心里压抑得很，却又会质疑自己就为了这些小事生气，是不是有点太大惊小怪？能找到这样的人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嗓子还是涩得慌。

　　她好像想说点什么，但看看赵建安那隐藏着不耐的表情，就知道说出来不仅无济于事，还会导致一场争吵。
　　梁颖从小性格就静，她是慢吞吞的、从小就很听话很老实的类型，她不擅长争吵，也害怕争吵，所以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家的路上，车里安静无声，直到快到了，梁颖才想起什么，开口道：“你把我甩到单位那边去吧，我把电动车骑回来。”

　　下班时赵建安开车接的她，她电动车还在单位。

　　“噢。”

　　下车前，梁颖又想起什么，扶着车门道：“那里面有汤圆，回去你把它放冰箱最下层，别化了，其他东西该放的都放一放。”

　　“嗯。”
　　赵建安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看向路另一边，准备调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梁颖只能关上车门，转身走进单位。

　　然而等到她骑电动车回到家，上楼一打开家门，就看见两大袋东西原模原样放在餐桌上，连袋子提手的形状都维持着被掂起的样子，看起来是什么东西都没拿出来。

　　梁颖赶紧上前，果然，不仅其他东西没放到该放的位置，连特意叮嘱过的汤圆也还在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