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暮有沉星

16、聚会

　　深蓝色的大床中央，辛格面色苍白的躺卧着，手中紧紧抓住女人的衣袖。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维尔莎安慰道：“只是一个简单聚会，我晚上就回来。”

　　“我很害怕，”辛格拉住她的手指，像拉着即将断线的风筝，“我们明明每天都待在一起，却感觉距离越来越远。”

　　他就像被强行拖上岸的鲛人，华丽的城堡阻挡不了生命流失，每一天，他都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在衰弱。

　　只有和维尔莎在一起，他才能短暂回到旅游星时快活的状态，回到那段幸福的时光。

　　维尔莎拢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轻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别担心。”

　　辛格悲伤的看着她，他知道自由的诱惑有多大，从维尔莎主动踏出城堡那天开始，就是离开他的倒计时。

　　毕竟，城堡从未困住维尔莎，困住她的是他啊。

　　“答应我，如果哪天你想离开这里，”辛格用力握紧她的手，“让我为你送行。”

　　维尔莎心跳一滞，差点以为自己卧底身份暴露了，仔细观察辛格的表情后才松了口气。

　　她又保证了几句，但辛格一直沉默的看着她，眼神哀伤而绝望，似乎坚信她总有一天会离开他。

　　两人默默对视，谁也说服不了谁。

　　维尔莎长叹一声，干脆躺到床上抱住他，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你想离开麦德森家吗？我是说，真正的离开。”

　　辛格猛的抬头看向她，“你、不，我们不能就这么私奔。”

　　他慌乱的说起麦德森家势力庞大，说着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又说起他的脸太多人认识，很容易被发现。

　　“就算我们扮成夫妻，躲到最偏远的星球，也有可能会被AI监测到踪迹。”

　　他嘴里说着各种不可能，眼睛越越来越亮，脸颊都红润起来，看上去精神多了。

　　维尔莎好笑的抚摸着他后脑，在他渐渐停下话语时说：“宇宙不止有联邦，联邦也不止有麦德森，只要你想走，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为了让自己的话有可信度，维尔莎含糊的说她搭上一个能和麦德森抗衡的家族，外出就是为了办这件事。

　　如果成功了，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脱离麦德森家。

　　辛格呜呜着猛扑过来，激动的紧紧楼住她，一边颤抖一边小声抽泣，“我以为……维尔莎，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有这句话，就算余生都要困在这里，他也能撑下去了。

　　心底那些阴暗疯狂的想法，就当它们从来没出现过吧，辛格想。

　　＊＊

　　维尔莎乘坐智能飞车到达聚会地点，一下车就看见门口有人举着“读书会”的牌子。

　　那人栗色中长发，微卷，穿着柔软又宽松的衣服，身形有些圆润，笑起来和蔼可亲。

　　“你好，我是读书会的'风暴'，你是联系我的'羊毛衫'女士吗？”

　　那人尴尬的咳了一声，“呃是我，你叫我莉安就行。”

　　说着忙领维尔莎进入咖啡馆，边走边介绍情况。

　　这间主题咖啡馆的卖点是模拟不同星球环境，种植当地特色咖啡豆，成熟后当场采摘制作咖啡。

　　“这里我们经常来，”莉安说，“价格虽然有些贵，但确实值得，你可以试一试。”

　　维尔莎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频频点头，又问起聚会内容，她笑容腼腆的说：“我只参加过中心图书馆的读书会。”

　　莉安看起来接近40岁，对维尔莎这样的年轻人很有耐心。

　　她温柔的解释道：“公共区域的聚会人又多又乱，很容易吵起来，等你有熟悉的朋友，可以和她们约着自己搞聚会。”

　　说起自己的聚会团体，她说她有几个不同方向的爱好，每个方向都有相熟的朋友。

　　“今天这几位朋友都和影视行业有关，我们聚会的主题也是这个。”

　　“到了。”她推开门。

　　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浓郁而醇厚，夹杂着淡淡奶香，还有一丝甜蜜的焦糖香。

　　米黄色的布艺沙发围在一起，中间是一个圆形矮桌，上面摆着还在冒热气的咖啡。

　　沙发上窝着的几个人像被抽去骨头，陷在软和的坐垫中一动不动，只懒散的伸出一只手打招呼。

　　“欢迎新朋友。”

　　“欢迎，快来选咖啡。”

　　“小朋友好年轻，来，吃点零食吧。”

　　维尔莎礼貌的介绍了下自己，又选了一处坐下，刚接触到柔软的沙发，她神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着力点。

　　旁边一位30来岁，有着浓浓黑眼圈的姐姐笑着指点她。

　　“这是来自一个旅游星的特产，不是真正的沙发，你别绷着劲，放松自己，慢慢躺下去——对，别紧张，第一次尝试会有点不习惯。”

　　维尔莎面无表情的陷在沙发里，身下触感像云彩、史莱姆、橡皮泥的混合物，越使劲越费力，完全放松反而轻飘飘的非常舒适。

　　她学着其他几人的动作，慢慢调整出合适的姿势，但心脏一直悬着，总觉得这样不安全，没办法立刻跃起躲避可能出现的攻击。

　　这里没有敌人，这是正常生活，她在心里不停默念，放松，放松。

　　“今天的主题是——”莉安调出投影，“alpha和omega信息素结合对情感的影响。”

　　对面穿碎花裙的女士大笑着说：“莉安，你的剧本又出问题了是吗？主角感情写崩了？”

　　莉安笑呵呵的跟她互怼：“你呢？剧本走到哪一步了？主角爱人出场了吗？”

　　“呃。”碎花裙女士郁闷的说：“快写完了，主角爱人……根本查不到资料啊！我准备随便瞎编了。”

　　又有人跟着嘲笑碎花裙：“要不你别写主角爱人了，'将军的晋升之路'这个主题也不错。”

　　“不行不行，将军有三个孩子呢，没有爱人哪来的孩子。”

　　“好了，回到我们的主题。”莉安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

　　众所周知，alpha和omega即使完全不认识，只要进行过信息素结合，就很容易产生感情。

　　“但如果两个人互相敌对呢？生理上的感情依赖和心理上的反感厌恶，这该是一段多么浪漫曲折的爱情~”

　　莉安满脸荡漾，兴奋的叫道：“这就是我新写的剧本——《被迫和死对头结婚之后》！是不是特别有新意？”

　　维尔莎默默的震惊了，这个聚会里的成员都是beta，讨论的内容却是alpha和omega的感情问题。

　　她还在纠结，其他人已经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

　　有人先提出法律问题：“死对头为什么能结婚？omega保护法庭怎么没插手？”

　　莉安回：“影视剧就别那么较真啦。”

　　有人提出逻辑问题：“a和o比例是2：1，alpha追求omega还来不及，怎么会成为死对头？”

　　维尔莎试探着举手参与，她说：“如果在15岁分化之前就是死对头，后来分别分化成a和o，这样可以吗？”

　　莉安鼓励的冲她点点头，“我就是这么设定的，现在简单的先婚后爱剧本已经不够刺激了，先敌对、再相爱，相爱相杀才是最香的！”

　　不理解，但尊重。

　　维尔莎听着她们热烈的讨论剧情，自己偷偷在光脑上搜索联邦热门影视剧。

　　这才发现，在联邦历年影视剧中，80%都在讲alpha和omega的爱情故事，10%是alpha的个人奋斗剧，剩下10%则是零零碎碎各种组合。

　　可是，观影人群里大部分都是beta啊，没有专为她们写的剧吗？

　　维尔莎快速扫了一遍排行前几的影视剧，根据剧情分析，这里面beta的角色通常都是主角的同学、同事、邻居等路人甲。

　　在主角ao的衬托下，毫无存在感。

　　再看看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众人，维尔莎只能艰难的试图去理解联邦人的想法。

　　第一，alpha和omega天生一对。

　　第二，a和o结合后就绑定了，终生不能改变。

　　维尔莎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想起辛格提到的盛典日来源。

　　在ABO性别分化之初，AA恋、AB恋并不罕见，omega拥有多位伴侣的事也存在，这说明信息素并不能决定一切。

　　那为什么现在这么强调alpha和omega的绑定关系呢？

　　维尔莎趁着众人的讨论告一段落，小心询问道：“联邦alpha和omega的比例是2∶1，那有一半的alpha将永远没有omega伴侣，他们会和beta结婚吗？”

　　大家突然静了片刻，众人面面相觑的对视着，最后还是黑眼圈姐姐为她解答了。

　　她怜惜的拍了拍她肩膀，“小妹妹，是不是有alpha追你？我跟你说，千万别信他的花言巧语！”

　　这话引起了广泛共鸣，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指点起来。

　　“学生时期，每个alpha都不觉得自己是娶不到omega的那个，对beta看都不看一眼。”

　　“等到踏入社会，发现自己真的属于alpha后半段，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就去追求beta。”

　　“这种事我见多了，”莉安捧着咖啡叹息，“alpha只把beta当情人，他们真正想要的是omega，信息素的吸引是不可抵挡的。”

　　她还举了些现实例子，影视剧里的omega角色很多是由beta扮演的，毕竟omega珍贵又娇弱，不可能和alpha演亲密戏。

　　这些长的像o的beta很受alpha欢迎，但真正和a结婚的很少，就算结婚了，也永远不能安宁。

　　一位长卷发的女子幽幽的说：“beta安抚不了alpha的信息素紊乱，a也无法彻底标记b，ab恋从一开始就埋着雷。”

　　ab恋不像ao恋那样有终生绑定的安稳，也不像bb恋那样平等自由，ab恋带着天然的不平等。

　　见维尔莎愣愣的不说话，莉安递过来一块小蛋糕，笑着说：“你们别吓着她，ab恋也没那么可怕，只要别付出真心，alpha当情人还是不错的。”

　　其他人也神神秘秘的笑起来，互相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有人痴痴的笑着道：“alpha大多容貌出色身材好，脑子是简单了点儿，不过当情人足够了。”

　　“对，不合适再换一个嘛。”

　　“反正咱们beta又不会被标记，多几个alpha情人怎么了？”

　　众人笑闹成一团，拉着维尔莎传授恋爱秘籍，教她怎么选alpha情人。

　　维尔莎大为震撼，真正打开了新世界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