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豆（长篇）》隹疯牙

15、第十五章

　　萍典酒店在月滩城还算出名，它是比较贵的那种，装修配置比一般的酒店好，顶层还有一个露天泳池可以供人玩乐。以往来到月滩城度假的旅客都会选择住在萍典酒店。记得前几个月，月滩城打雷又刮风的，酒店运营不起来，索性关门；后来怪诞树出现，又是开花又是结果的，吸引了很多人过来，酒店也顺势而为坐地起价，赚得盆满钵满。
　　再后来，游客的数量失控，十二颗怪诞豆长成，相易大学安排直升机来接自己学校的研究员不幸被半道袭击。爆炸声的飞驰中有什么东西掉落在酒店头顶，从隔壁办公楼的监控可以看到，是一个小黑点掉在了酒店顶层的泳池，“哗”地一下，像压缩毛巾那样一遇水便“炸”开，变成了一滩灰色的物体。
　　因为长相取的名，是叫“猫爪豆”来着，不知道这样取名是否过于随意了。那滩灰色其实就是一些细小的藤蔓交错在了一起，满满当当挤在泳池的各个角落却没有冒出水面，大概隔了两厘米的距离。苏木蹲在泳池边凑近了看，将它描述为“缠在一起的头发”，只是头发上没有这么多小尖刺罢了。这东西应该是有些毒性的，尖刺需要注意，戴着橡胶手套容易被划伤，碰过的人都说摸上去麻麻的，随后皮肤就开始出现红肿现象。虽然红肿症状没多久就消了，但该小心的还是得小心。
　　苏木戴了两层厚手套，拿上钳子和杯子想取一些样本，可是水中的细小藤蔓难以撼动，坚硬无比。苏木想另辟蹊径，叫来人帮忙将边缘翘起一点，却发现它在离开水面后有回缩迹象，便猜到一些这东西的习性。
　　又找来很多人，拿些铲子站在泳池各边，本来想就这样将那一大簇藤蔓从水里翘出来的，可惜这东西比想象中的重，失败了，最后还是出动了直升机，上下合力才将那堆东西移出泳池。也幸好泳池是封闭的，移出来后就放在旁边晒。今天日头大，苏木守着那些藤蔓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地往回缩，估摸着水分都晒干了才走上前，果然看到一颗猫爪一样的豆子躺在地上，也是灰色的。
　　“副局长……”许中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苏木将猫爪豆捡起来放进特质的小盒子里收好，问道:“怎么了？”
　　“……分局那边的人先走了，他们说会在医院等您。”
　　“知道了，我待会儿就过去。”
　　“听说相易大学的教授们受了很严重的伤，我……”
　　“你不用。”苏木带着他下楼进电梯，边走边说:“胡粥是我的朋友，我带人去慰问一下就行了，你还是别露面的好。”
　　“可是……”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治的是病，他们受的是伤。胡粥见到你无能狂怒就不好了，还是算了吧。”说完，苏木就笑了一下，“难不成，那受伤的人里面还有你的亲戚？”
　　“……那倒没有。”
　　“那就是了，你回酒店等我们吧。”他们来之前并没有将房间订在萍典酒店，不然也能少一段路了。苏木想起什么，又说:“舟局长先前打电话过来了，还是那件事。”
　　“……我会努力的。”
　　“他说……我们的敌人大概很棘手吧，他已经确定要把晴叶算上了。”
　　许中林一愣:“那文淑……”
　　“文淑也去。”苏木神秘地勾了勾唇角，“虽然她还是定位不了那些东西……但好歹是上帝之眼嘛，多少能帮上忙的。”
　　出了电梯，在走出酒店大门时许中林忽然停住，语气坚定:“副局长，恕我直言，我不认为让文淑加入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是吗？理由呢。”苏木站在台阶下仰看他。
　　“我……”许中林顿了顿，偏头看向别处:“她除了全知视角之外也做不了别的……说不定是个累赘。”
　　“……你这话说的，还真不客气。哪有这么说自己妹妹的……”
　　“她才不是我妹妹！她只是当过我继母的养女，我们不过在一起生活过三年罢了……！”许中林第一次见到文淑的时候16岁，而文淑才10岁，还是个小学生呢。虽然那时候的她已经是上帝之眼了……但与现在不一样，孩童的懵懂与上帝的悲哀混合在一起，灰暗又丧气，每一天都是心存戒备，惴惴不安。初遇的记忆不铭心也不美好，淡淡的像手上的倒刺，撕下来会有点痛。许中林忍不住皱眉，他这一板一眼的样子让苏木想笑:“别担心，要她真的帮不上忙，不用你说，文淑自己就会退出了。”末了，她又补充道:“等会你回去写个报告吧。”
　　“写报告？什么报告？”
　　“怪诞豆的回收报告。我想想……我们局里前面已经有七个大组了，你们就叫第八重案组。你做组长，文淑做副组长吧。”
　　“我可不擅长笔墨……”
　　“随便记录一下就行，把时间地点过程写清楚。”
　　两人坐上汽车，许中林在后座上靠了一会儿，又问:“就三个人吗？”
　　“嗯？”
　　普通的重案组是需要一百来人的，但异常调查局这次追查的不是犯人，是物品。许中林明白他们的意思，组员应该选择能为这件事出力的、最能维护安全或最负责的人。三个人是有点少了。
　　“那你认为多少人算合适呢？”她将安全带扣上，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许中林下意识地挺直腰板，想了想，脑中冒出一个数字:“六个？”
　　苏木没说话，司机也不敢吭声。她仍然通过后视镜盯着许中林，看了几秒后叹了口气。
　　“得亏你没有说七个。”
　　“嗯？”
　　“我们想的也是六个就足够了，但现在还没完全确定好。”先把许中林送回住的酒店，苏木跟司机说了医院位置，又从副驾上探出头来:“你要是有人选也可以告诉我，或者直接告诉舟帆也行。”
　　“是……啊，副局长——”
　　都刚踩下的油门又被勒令停止，苏木扯了扯肩上的安全带，将车窗放得更低了点:“怎么了？”
　　许中林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他站在车前，还是下定了决心:“副局长，我知道你比我更了解文淑，也比任何人都关心她……”
　　“……”
　　“是她自己想参与这次行动的吗？还是……”
　　“是啊。”苏木打断，扭过头去扣动车门上的按钮，慢慢将车窗关上:“或许是吧，反正她自己没意见，都听我们的。”
　　“副局长……”
　　“回去吧，你担心过头了。”
　　车窗关闭，玻璃上映出许中林的倒影。他默默“嗯”了一声后退一步，听见引擎启动，黑色的轿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天有些蒙蒙的灰，但是夕阳却很灿烂，病房里透露着诡异的安静。橙黄的斜阳反射在地板和墙壁上，胡粥大吼着将其他人全部轰出去，大家如流水一样急忙从狭小的门框里钻出，只有苏木一个人纹丝不动。
　　有一次，阮茵曼好像听胡粥讲过他和异调局的那两位局长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大概就是他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后来分道扬镳去了各自的领域，但那两个人最后又同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现在这个场景让阮茵曼忽然想了起来，胡粥说苏木和她爸爸曾经住在他们隔壁，她爸爸是个木匠，小时候他去找她玩，苏爸爸还会做一些玩具送给他们。后来舟帆出现了，三个人就一起玩，那时候他们最喜欢在一起放风筝，苏木的爸爸曾给他们做过一只很大的风筝。舟局长那时候必须靠着胡家的资助才能上学，他本来就无家可归，所以胡粥父亲便叫人把阁楼的那个房间打扫了一下，在舟帆放假时就邀请他过来这边住，那时候他们三个的关系特别好。
　　不过，胡粥也说舟帆是个特别神经的人，像他那种身份背景的那个不是埋头苦读，狠狠学习，生怕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可是舟帆偏不，他非但不读书，还要跑去那个破地方打工，把书读出来什么工作不好找？要不是胡粥父亲看重他，他那里能有今天……
　　“我才不想见到你呢！”
　　阮茵曼一愣，她可从没见过胡老师如此气愤的样子，这才发现自己回忆错了事情。胡教授今天这么生气才不是因为舟局长，杨、王两位教授重伤昏迷，连带着有很多人死去，最近网上出现了很多拿这些事情做文章的报道。看着是比较正向的，但拿伤者和死者做文章吸引流量也很令人发指。媒体的行为惹人唏嘘，也让人意识到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可轻信……再加上相易大学又对天发誓自己为国为民，拿出老旧的情怀，曾经的毕业生都下场说法，相大的风评似乎最近才稍稍恢复一些……
　　“我不能接受，他们两个昏迷不醒，你怎么好意思拿他们来炒作的！”看样子，胡教授是笃定异常调查局为背后“操盘手”了。阮茵曼咽了口唾沫，躲在门边十分担心。以前胡粥一直以为苏木是单亲家庭，对她多有照拂。后来想想，能住在胡家隔壁的，怎么可能会是普通木匠。苏木是随母姓的，她的母亲是某个地下组织的超级大股东，对女儿的规划也跟那个地下组织有关。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锋鼎校会？
　　不对，是[众仙]。
　　“我难得来看你一次，你就这样歇斯底里，我可是会伤心的哦？”相比较胡粥，苏木倒是冷静多了。
　　“少来了！你要是真的关心我，这十几年来，你会对我不闻不问吗！”
　　“我哪里对你不闻不问了？”苏木倒疑惑，越过他走到杨鹤的病床前，俯下身看了看她的脸，“我带了些药膏，等杨鹤醒了你就替我给她吧，能治脸上的伤……”
　　阮茵曼心里咯噔一下；笑里藏刀，暗室亏心……他明明说过苏副局一定会帮助解决问题，为什么现在又是这副表情？青梅竹马，多年不见……在胡老师眼里，这些老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假惺惺……”
　　“是是，我是假惺惺。”苏木将两瓶膏药放在床头，“现在，怪诞豆的归属还是在你们手里，我们只是帮忙找回来。”
　　“找的回来吗你们？怎么，他们两个还是那么鞭长莫及吗？”胡粥冷笑，苏木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否定:“对，无能为力了属于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哼……”
　　苏木不想跟他争辩这件事情，她走到窗边，看门口的一群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后将脑袋缩起来，又忍不住暗自叹气。
　　“不过她倒是说……”
　　“哈？”
　　“我们要成立一个重案组来寻找怪诞豆，胡粥，你也派个人过来吧？”
　　“哈？”
　　“很简单的，在我们科研楼那边注册一下就算是异常调查局的员工了，我们以前没人的时候，经常这么干……”
　　“大言不惭，你以为我会蠢到送一个人质到你手上吗？”
　　“有你的人看着，你不也更放心一点？”苏木手撑着窗台打了个哈欠，胡粥没答话，甚至觉得苏木脑子是抽抽了吗？两方合作是一回事，让人加入是另一回事。要真按她说的那样在异调局那边登记了，对相大的学生来说，加入就等于对母校的背叛。而异常调查局那边也不会相信从相易大学来的人目的会很单纯，这样两头不讨好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人接受呢？苏木这么精明的人，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胡粥真是想不通，阮茵曼倒是有点急。胡老师怎么不说话呢？他们辛苦那么久，异常调查局要是从中作梗怎么办？再说了，还不知道这些人多久能找回来，到时候怪诞豆们绝对会被相易大学捂得死死的。那时候……异常调查局先不说，她是绝对没有机会再参与这项研究的！那她这三个月来都是为了什么啊……
　　“胡老师！”阮茵曼突然上前，胡粥很惊讶，苏木看了来人一眼，弯了弯唇角。
　　“胡老师，我能找到怪诞豆，我有办法！”
　　胡粥懵了:“不是，你等等……”
　　“抱歉没有提前告诉您，我检测到了这些东西的链接粒子，这些天一直在做实验，我还做了一个探测仪，而且已经快成功了！只要再做最后的调整……最后再做调整就能定位到其他的豆子，只是我还想去女神山那边，最后收集些数据！如果您允许的话，之前拿回去的那颗，我也想……”
　　胡粥听不进去，他愣愣地转头看向苏木，发现这家伙一只手捂着嘴靠在窗边，笑意已经憋不住了。
　　“嗯。”胡粥没回话，但是苏木点头了。她勉强收回嘴角走到阮茵曼面前，弯下腰问道:“那么我能有幸先见见你刚刚说的探测仪吗，阮小姐？”
　　阮茵曼觉得无所谓，不如说她还很高兴，可是胡教授的表情很惊讶，甚至有种牙都要咬碎了的感觉。
　　“苏木，你他妈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