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豆（长篇）》隹疯牙

11、第十一章

　　阮茵曼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哪怕他们垫了不少棉花，第二颗豆子在掉落时还是磕到了木桶的侧边，出现了一点损伤。他们将绳子收紧，添加了更多的棉花，也在木桶的边缘包了一层软布。第二颗豆子长得比较像绿豆，它摔破皮似的裂开了一条口，里面白色的“肉”出现了一些黑点，像是与空气中的什么物质发生了反应，胡粥赶紧将它密封起来。他们要紧赶慢赶地将这颗豆子送回去，而这几天，异常调查局也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要明白这件事情的始末及意义，就得明白七百前的落日彗星是什么，还有它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
　　那时候，人们只把彗星当成灾难，在彗星造成的伤害范围内，在所有死去的人中，只有六个人存活。而那六个人身上出现的变化，便是后来，被称为是落日彗星带来的六种原始的「奇技」。那时候有一种说法:彗星上的物质使人们的身体产生了基因突变，不适应突变的人死去，适应突变的人存活，活下来的获得了这份上天的“馈赠”。经过数年研究和多方佐证，那六种原始奇技大致可以对应着“眼耳鼻舌身意”，分别称为:
　　「锋芒眼」
　　「万驳音」
　　「馥郁香」
　　「难知味」
　　「轩昂气」
　　「画物成」
　　人们为这六种「奇技」的所属所用争吵不休，那六位原始奇技的携带者也在功成名就后溘然长逝，「奇技」被打碎分散成了更多较为平庸的「技能」。如今「携带者」身上的技能都是那六种奇技的衍生，“传承”也由此开始。
　　曾经有一段时间，相关研究者很苦恼该如何向世人解释携带者们身上的这种奇怪的传承。那东西像什么呢……「技能」不是「携带者」独有的，「技能」不会消失。携带者死去后，技能会随机出现于世界的某处，出现在另一个毫无关联的人身上。人们对这些能力的掌握始终局限于“携带”而不是“拥有”。如今，目前被发现的，被记录在案的携带者只有两百多个，被收编在内的是五十个左右，但没被记录在案的少说也有一百个。一代又一代的「携带者」死去，一个又一个的「技能」更新，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不是所有人都有收编的必要，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收编，更不是所有人都能被轻易找到的。总之，在时间的催化下，异常调查局正式成立，将有效的、重要的「技能」保护起来，「携带者」开始进入大众视野。
　　而在所有的「携带者」中，有这样一个存在。他可以被称为是当年六奇技之一的“遗物”，是从七百年前一直存活到现在的“奇迹”。
　　据说，当初六奇技之一的「画物成」是一位书法爱好者。她有一支非常喜爱的毛笔，在还没有完全领悟自己身上的技能时，她时常念叨着希望这支毛笔能够像小说里那样突然生出什么“笔灵”来，这一定很有趣。她经常将这支毛笔带在身边，在「画物成」这种奇技的协助下，她的念念不忘真的使那支毛笔拥有了自我意识。虽然和预想的不太一样，但那支笔确实在很早之前就开始感知这个世界了。意识的累积造成了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在某一个千呼万唤的瞬间，「画物成」将这支笔连接上了一个可以聚焦意识的机器，它学会了说话，开始与他人沟通。再后来，因为机器人技术的发展，毛笔拥有了自己的“身体”，他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户惜年。因为他的原身是笔，再加上他高洁的形象，人们也叫他「神来之笔」，把他当成携带者来对待。
　　可惜这样的奇迹仅此一家。户惜年身上有着一个很不稳定的因素，或许是当年「画物成」对自身的理解不足，如今的户惜年也无法长久地保持自身意识的稳定，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沉睡。每一次沉睡不是十年就是二十年，距离他上一次沉睡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最长的沉睡记录是四十六年零八个月。原本是不抱希望的，本来还想着这一次能不能打破纪录，谁知道他会睡多久呢？可是这一天他突然出现了苏醒的迹象，生命体征开始渐渐恢复了。

　　“说到底，也不过是支笔而已……”舟帆站在玻璃墙外，用一只手撑着脸，盯着墙内的风景喃喃自语。苏木怀抱双手，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七百多年前的老物件了……”
　　“明明就是个麻烦……谁知道他能撑多久。”
　　“你三十年前多少岁来着，六岁？”
　　“七岁，你才是六岁吧？”
　　“要你管。”
　　舟帆笑着叹了口气:“以前好像有人觉得，神来之笔是阴谋论来着？我可没想过还能活到亲眼见到他本人的那一刻。”
　　“不敢睡太久也是有原因的吧，有几个老家伙指名了要见他呢。”
　　“啧……如果关于他的记录都是真的，那他可是国家重臣啊？就这样丢给我们没事吗？”
　　“只有你会这样想，一点敬意都没有。”
　　户惜年周身的机动性已经全部检查完毕了。苏木走进去时他还躺在冰棺里，刚好就见到了他睁眼的那一刻。该说不说，设计这个身体的人还真是个天才。大气清秀的脸庞，乌黑柔亮的头发，匀称的身体，雪白的皮肤；虽然可能会带上个人风格，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聚集了心血的审美有着跨越时间的魅力。苏木站在一旁，看见户惜年缓慢地从冰棺里坐起来，想等他先开口，却看见他的眼神有些黯淡，表情也很迷茫。他弓着身子看着自己的五指没有出声，像大病初愈般淡然透彻的气质，真难相信他只是钛合金与硅胶的组合。苏木回忆了一下，资料上写，当年「轩昂气」也参与了“神来之笔”的躯体设计，所以他的一举一动才那么自然……可惜那种技术没被传承下来。
　　“你感觉如何？”苏木先开口了，她看见舟帆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又想起那些人说的要把户惜年当做真人来对待。也是啊，看他这个木然的样子，也不怪他们会这样提醒了。
　　“……我睡了多久？”张嘴时喉咙里还有些电流碰撞的声音，苏木站在冰棺外，背着双手答道:“三十年了……您要不先起来？”
　　他这才抬头，表情有些犹豫:“你是……哪位将军的孩子？”
　　“将军？”苏木笑了，“您认识的是哪些将军呢？我是这一届异常调查局的副局长，我叫苏木。我们局长也在这儿……”她引着户惜年的视线过去看，舟帆见状就走过来伸出手，一边要把他拉起来一边笑道:“久仰了，户先生，我是这一届异调局的局长，我叫舟帆。您这次睡了这么久，外面也发生了很多变数……您有什么需要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就是了。”
　　或许是还没有从睡梦中醒过来，户惜年只是点头，也可能是他根本不想说话。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袍子，看见他好像有一个打个寒颤的动作，真意外他也会觉得冷。
　　“能……”
　　“嗯？”
　　神来之笔真是个神奇的存在，苏木居然觉得他这个尴尬的表情是一种怕生的表现，他的心理年龄会是多少呢？苏木用手肘戳了一下舟帆，让他别把心情写在脸上，自己也缓和了一下状态，用了一种更温柔的声音说道:“没事的，你有什么需要告诉我们就是了？”
　　户惜年挠了挠自己的肩膀，说话时微微低着头，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自己的嘴:“能给我一些吃的吗……”
　　“……？”苏舟二人对视一眼，肃然起敬。接着户惜年又说:“我有点饿了……而且这件衣服，有点冷……”
　　“……明白了。”以后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