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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培训的一天 ...

  •   隔了不多久,美林一个人回来了。
      “事儿办得如何?”玉柔开口问道。
      “妥了。”美林一头栽倒在橘粉色调的沙发里。“我带了奶茶,喝点好么?”
      “请请。”美林说,“一杯给新来的妹妹。”
      “这还用说!”玉柔说,旋即从印有小熊logo的纸袋里拿出两个杯子,满盈和她各一杯。
      “嗯,刚好想喝这个。”满盈笑道。

      墙上的时钟“滴答——”走到了十二点半的刻度。
      “开饭时间到了,你们饿不饿?”玉柔问。
      “饿拉。”满盈说。
      “走吧,现在就去正好赶上刚出那一锅。”玉柔大步流星穿过一楼走廊,遇到银白的电梯那里往右,走下楼梯,来到负一楼。走廊为界,布局一分为二。食堂只占据了走廊的右手边,剩下的半边被隔开成几间,像是堆放杂物的仓库。
      员工食堂面积不大,大约能同时容纳一百个人就餐。出餐口的玻璃近乎明亮,向大伙儿展示用不同烹饪方法制作的食物。
      满盈打了红烧鱼肉、水果沙拉和米饭,还有一瓶酸奶。玉柔和美林则要来火爆牛肚、蚂蚁上树和咖啡。之后三人围着一个靠边的餐桌吃午饭。
      “尝尝。”玉柔一边解释说,“这里的食物保证新鲜,除特殊用材外,其他直接从养鸡场和蔬菜基地运转过来的。”
      食堂里的人大多三到五个人围着餐桌吃饭,他们往往穿着相同的工作服。除此以外,这里的光景同大学食堂没什么两样,吃饭那一会儿,总是有人进来,也有人出去。

      满盈身后那桌,一只素白的、有脂粉香的手臂伸过来,好似亲密地揽住玉柔的肩膀,说什么“培训”“牛嚼牡丹”一类。
      当这个喋喋不休的中年女士说明时,其他人就不厌其烦地“嗯嗯对”这样点头附和。
      玉柔和美林一旁倾听着,间隙或“明白”“素质提升嘛”如此回应。
      中年女士讲完后,后面的人又接着讲一些。满盈听了一会儿那讲话,“什么牡丹名贵,不过是饱肚子的草。”他们的交谈使满盈想起老家看见的那个奇妙荷塘里的光景——此起彼伏的青蛙呱。
      同桌一个倒秋梨脸型的年轻女孩注意到加入的满盈,抬头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等大伙儿依次发表完自己的观点,那个俨然领头的中年女士便端着餐盘放进回收带,然后扭起腰,蹬上高跟鞋,昂首走出了食堂。

      “大伙儿在谈什么呢?”满盈一头雾水,试着问玉柔。
      “我们的晚间培训是不计入加班的。”玉柔说,“一时不知该怎样告诉你,几天后你自然明白了。”
      美林转头看向玉柔,“那伙人老爱唱高嗓,说‘取消劳个培训’,我倒希望他们真地去‘起义’就是。最好闹出个结果,那样一来,我们也轻松了。”看来似乎美林她们也并非就很想培训。
      玉柔用纸巾擦餐桌,“我们用不着随波逐流,也没有引人注目的必要。”
      “确实这样。”美林说。
      “培训内容其实还不错的。”玉柔神情认真地重复道。

      满盈入职半月有余,也是有了不可思议之处。一个喜欢独自看书,有时会听点音乐的,经历单薄的女青年,却和美林、玉柔十分投缘,以至于一拍即合成为要好的朋友。三个人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对方有趣的地方层出不穷。认识不到一个月,就已经谈天说地,相处得其乐融融。部门办公室的搁物柜常准备有零嘴,喜欢哼周杰伦‘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的曲调。会周末约着外出游玩,一同去动物园、商场、电影院。即使三个人性情各自有不同,但她们的底色——对事物的关注度及社会化认知非常相似,属于明媚且敞亮的那类。
      还有那件让满盈纳闷儿的事——食堂内的大家究竟在谈论什么——一并纳入她社会时钟的轨道里了。

      权鱼国际的傍晚是从培训开始的。许是未近夜,空气中尚有余温氤氲,煎出一颗金黄又完整的落日。清润的墨色也在城市上空晕染开来,褪去白昼的燥热。
      会议室位于主楼二楼,地面由一整块羊毛地毯铺装,上面盛开大朵花卉拥簇着,丙烯的抽象派颜料画,间歇地排列在米灰色墙壁上。水晶灯似乎也沾染了天边的橘黄,暖暖地照在开会的人身上。
      玉柔点完名,坐在前排位置掏出电脑,从落地窗户可以看出去。家家户户的汽车在油柏路上穿行,两旁的灯箱忽而“啪地”一下,仿佛接到指令似的亮开一路。公园草坪的那头,一只大金毛转着圈溜达。整个傍晚的热闹气息萦绕上升,带来忽远忽近的不真切感。
      过了片刻,身材显得匀称而富态的孟浔进来会议室,她的个头在女子中算高。这是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女性站在舞台上,她目光敏锐,经常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服套装。染过的淡棕波浪卷中长发,整齐地拢在肩头,她保养过的皮肤,透出亮白、莹润的光泽,妆容一丝不苟。一整个红妆釉彩,气质冰冷而威严。据说此人是董事长的至交好友,有逾十年的企业管理经验,这也真假莫辨。
      她照例说一声“今日晚霞依旧美”的开场白,便开始讲现实社会中丛林法则的应用。她讲了工作上的突破其实是底层逻辑的迭代更新。
      认知类培训本身是枯燥又乏味的,但孟浔面对观众讲得头头是道,倒也值得一听她说话时神情严肃,唇角勾起标准的微笑弧度,细看眼底却没有笑意。
      舞台之下坐着各部门来开会的人,一个个昏沉入睡的架势,已不知何年月。焉巴着脑袋,经常簌簌低语。灵巧的耳朵微动,捕捉到来自右方的窸窣声响,转过头去看,是中餐厅的男生递小纸条。还有人把手机放在前排同事,连帽卫衣的褶皱里,津津有味地看电影。其他大的多数人也如此,在做自己的事情,和会议没任何关系。姜漫楹坐在第二排的位置,离舞台不远。她发现坐在后排的男同事,已不知何年月,昏沉入睡。满盈恶作剧地,把椅子往外挪动,露出一大片的视线洼地。
      “人心的博弈”——讲到这里时,一只黑色笔盖呈抛物线状,精准无误地落到男同事身上,“哎哟”那人将醒、未醒摸着发红的额头,实在茫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一抬眼,竟直对上孟珣警告的眼神,又硬生生地把气儿憋了回去,满脸通红。
      他的眼睛近乎虚眯,看起来黄豆一般。她暗自琢磨,“这人眼缝似乎平日里就这样大小,才得以假乱真吧。”
      当然整场两个小时的培训也会中场休息一下,被牢笼圈养的异兽——神态自大又放纵——也少不得透透风。
      袅袅一湖秋水皱,弥漫在空气中平静的微尘,忽地颤栗起来了。越来越多的人转过头,往会议室入口望去。桑鱼的视线同样落在那里,入眼新中式组合的立式推门半敞开着,留下一片扇页独立。
      “外面怎么了?这异乎寻常的安静…”玉柔不得其解,“几乎听不到,外面与会客人走动的声音。”
      而座位靠近门扉处的女同事,双颊绯红。水汪汪的大眼不断向外张望,一整个欲语还休的姿态。
      接收到舞台上孟浔的示意,玉柔轻巧地起身,猫着腰移动到场外。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尺深渊,被轻易地攥住心魂。他是谁?竟如此好看?
      不过,见其袖口处绣有芙蓉花,恐怕还得是傅家人才对,玉柔只能如此判断。心下一惊,“阿,是那个人!”
      为筹备集团品牌发布会,权家欲借姻亲关系请来傅家人。云州傅家,祖上世代入仕,末朝将顷开始经商,几乎首都的大半产业。没成想,来的竟是传说中的那位,被氏族长老捧在心尖儿的贵人——江湖人称四爷的那人来了。
      又隔了几日,傅家四少降落眉州机场,如此短暂地出现一下,就引起一方轰动。有人评说,“傅家四少清冷、贵绝,如白莲屹立天山之境。每一片莲瓣翕合之微弱,连动皑雪倏然栖落。”
      随行的人搬来一把华丽的舞台椅,放在过道中间。傅家四少随意往椅骨上一靠,顿时满室生辉,如同到了桃花源境。他把玩着手里的佛珠。走廊该是被清了场,肃穆得更像殿堂。
        “四少。”玉柔约莫有半晌,忘了开口,她礼貌地向对方问候。
      傅四不言不答,任凭女子温暖的声线,尽数消散在空中。
      “确有那么一丢丢的尴尬。”玉柔的指节划过鼻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波人站在会议室门外,当木头人。“可那人怎如此悠闲、自在?”
      玉柔敛住心神。生活场域里的只言片语,福至心灵间,凝练为语录、段落。孟珣清亮的嗓音跃然耳中,“用照镜子的方式,与人沟通。映出事实本质,寻到讲述者问题的根。用心倾听,对方想说什么。用对话厘清,前行道路的阻碍…”
      “的确如此阿。”玉柔想,“很多时候,沟通的误区在于,我们总习惯性地,用自我意识覆盖住对方的输出。”

      “你在想什么?”声音离得很近,近乎情人间低语。
      玉柔心下咯噔,转过头去看他。眼前的男人实在是,过分漂亮了。玉柔之前之后从未见过,那是一种近乎纯粹地漂亮。
      狭长的凤眼,底部暗色流动,被幽长的睫毛冲淡。鼻梁上凸起的骨节,标记一处性感。山茶花形的唇薄软,简直像刚做出来的果糖,让人忍不住心中泛痒。
      玉柔甚至要屏住呼吸才行,离得这般近——不过一尺细看去,他太漂亮了!这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本能的欣赏。
      玉柔正想如何回答,见秘书立在他身旁,恭顺地说,“四少,董事长在办公室等您。”
      会议室外的听众,又浩荡地离开了,椅子回归原位。风过未留痕,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只留下神秘的背影让人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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