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岭20号》函数的定义域

3、大寒

　　抱着吃撑的肚子，沈近栀心绪涣散了几分。

　　印象里，

　　书店二楼开着暖气。

　　男人懒散窝在沙发里有些困倦的死出，就这么渐渐和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重合在了一起，些许模糊却又愈发清晰起来。

　　他还是那么不爱看书。

　　可是，还愿意拿起书，装模做样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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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之后，俩人都不想收拾，

　　餐桌的一片狼籍照例被搁置了。

　　深夜里，酒精的后劲逐渐上头，像在做梦飘飘然的。

　　机械地洗漱完，一股脑扑进绵软的大床的时候，只记得身旁的陈暮初在入睡前恨铁不成钢地呢喃了一句：“真是不争气，说好的爱情骗子志向呢……”

　　一夜好像无梦。

　　而雪停时分，窗外一连串的路灯也才消停。

　　苍白的痕迹一如既往地消融，凛冽的温度完全留不住转瞬即逝的现在，恰恰苏醒的人也根本来不及挽留。

　　……

　　那日轻微宿醉之后，

　　沈近栀还是乖乖通过了D大资源组那边的微信，假模假样地捏造了自己繁忙的赶稿日常，解释没及时通过的微信的原因之后，顺利得到一句不痛不痒的迁就和问好。

　　便各自冷场了。

　　沈近栀看对面已经相安无事好几天的态势，才颇为可惜地心疼了一下自己，果然还是她太费心思琢磨了，人家根本就是找她当个凑数的，在敲定的访谈稿出来之前想必也是没空搭理她的。

　　“小喽啰的命哦……就爱这种闲出屁能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沈近栀沾沾自喜地收拾起行李，

　　准备过两天就自己开车回南市，享受几天能粘着顾女士顺便蹭吃蹭喝的日子。

　　自从下过雪后，临市的天气也应着沈近栀咸鱼般的好心态，

　　干脆地放晴了，

　　冷冷的艳阳天预示着少见的暖冬。

　　其实陈暮初的车技比沈近栀要好很多。

　　当初大二暑假一起考驾照的时候，沈近栀很娇气地选了更简单的自动挡，一次性过了所有的科目，

　　而陈暮初就惨得多，被他爸逼着报了更难的手动挡，科三还挂了两次。

　　沈近栀深表同情的同时也夸下海口：“大不了先坐上我的副驾驶，我给你当司机……”

　　但搞笑的是，

　　沈近栀第一次正式拿证上路的时候，她正带着刚一起吃完大餐的哥哥嫂嫂还有陈暮初，开的是亲哥沈近舟新买的新能源电动车，虽然装的是高逼格的油电混合模式，但电没用完是不会耗油的。

　　电车的刹车根本没有油车那么灵敏，

　　甚至有点滞后。

　　所以在沈近舟放心把车钥匙交给他妹这个新手的时候，

　　根本没想到，沈近栀会在开错路需要倒车换个角度向前开的时时候，

　　出乱子。

　　因为后面有车催促着，在随手拨挡但前进挡没完全切换的情况下，猛地向后冲，那样突然的速度和激情直接把后座原本喝醉酒晕乎乎的亲哥硬生生吓醒了。

　　幸好沈近栀反应快踩了刹车。

　　自那以后，

　　沈近舟就不让他那不靠谱的妹妹碰他爱车的方向盘了。

　　同样，确定了她学了跟没学过一样的车技，陈暮初的驾照到手之后就老是不定时强调，当她反应过来看见后面的车默默后退的动作时，她真的感受到自己劫后余生的心跳。

　　抓马之余，

　　沈近栀觉得自己其实有点无辜，但不可否认还有点蠢。

　　当时她刚熟悉雨刮器式的换挡方式，和驾校练了无数回的标准车型的换挡方式完全不一样。

　　沈近舟对此，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态度。

　　很鲜明。

　　以至于在她自己没买车之前，她都没咋被允许摸方向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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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近栀考虑到自己在临市的工作提早结束得差不多了，所以这次没等蹭陈暮初的车一起回南市。

　　想着反正开回去就四个多小时车程，

　　她早上出发，高速服务区歇歇停停的，不是什么大事，

　　但总是事与愿违的。

　　回南市当天，沈近栀六点就爬了起来，磨磨蹭蹭地拆完出版社送来的好几本作者朋友的新书，终于卡在八点前完成了这点拖延许久的小尾巴顺利启程返南。

　　离年三十还有四五天，高速路上并没有很挤。

　　前两个小时沈近栀还听着小歌开得顺畅无比，轻轻松松开到服务区休息了半小时，

　　但刚出发没多久，

　　就出事了。

　　可怜她亲爱的小紫刚结束保养没多久，难得发挥用处被她拉出来溜溜的时候，光荣牺牲了整个车屁股。

　　沈近栀莫名其妙被追尾，

　　在巨大的冲撞力间被安全带卡着脖子救了一命，但锁骨也勒得生疼，头反射性地犯晕。

　　憋了一肚子倒霉火把车勉强开到应急道上。

　　下车的时候，特地带起墨镜给自己壮壮气势，准备好好刁难一番。

　　可一下车看见的是一个看起来就柔弱的姑娘。

　　“……”

　　沈近栀忍了忍超绝的怒气，秉持着不能泼妇骂街的文明素质，绷着下巴站在车门旁，皱着眉看着肇事者慌乱地跑到她面前，接连不断地鞠躬道歉。

　　在听到她说“连续开了很久的车，没注意油门力度”的时候，沈近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这么倒霉。

　　“妹妹，你难道不知道疲劳驾驶的后果吗，你现在应该庆幸我们俩都没出什么事！”

　　不想再听没有意义的道歉和拉扯。

　　沈近栀冷静下来，怒气消散了大半，只能欲哭无泪地扬起手机拍照：“你有保险吧，记得联系保险公司，你加我个微信，很明显你担全责，修车的费用赔偿……”

　　吧啦吧啦念完一堆流程，等对方都一一点头后，沈近栀才拨通救援电话过来拖车，

　　人家认错态度很彻底，

　　她也不能说什么。

　　站着又蹲着等了两个多小时，才全部搞完。

　　沈近栀眼看着自己的车一起被拖走，只得烦躁得打开地图，刚刚的服务区步行过去要半小时。

　　面前一辆辆疾驰而过的车让她有点害怕，

　　大中午饿得要死，

　　本来这个时间她都已经要到家了。

　　“今天水逆吗？也没下雨啊。”

　　瞧着同样在身边像个无头苍蝇的女孩，沈近栀无语得叹了口气：“你要回服务区吗，走回去要半小时……”

　　“我……我走回去吧，我问问服务区有没有顺风车或者叫我家里人来接，你怎么办……”

　　“我问问朋友吧，你要去赶紧去吧，别干站着。”

　　“实在对不起，姐姐……”

　　“停停停……别道歉了，先离开这再说，钱和车到时候再联系好吧。”

　　沈近栀感觉自己太阳穴爆着青筋的样子肯定很凶，

　　但她完全没安慰肇事者的心情，

　　把人劝走之后才压着羞耻心发朋友圈问。

　　一枝栀子：“有没有今天从临市回南市高速路上的朋友，出了点事，车被拖走了，需要无条件的救援！”

　　发完这条沈近栀都没眼看自己的尴尬处境，生怕朋友圈南市的朋友不够多，又在差不多全是南市初高中同学的企鹅号上，时隔两年发了条同样求救内容的说说。

　　然后倦怠地蹲下等消息，

　　“想吃饭啊靠！”

　　委屈屈摸了摸口袋里随手买的口香糖，沈近栀只能耷拉着嘴角拆开一只嚼着，无聊吐了不知道几个漂亮的泡泡，手机突然“嗡嗡”传了好几条简讯过来，立马眼睛微亮地点开确认。

　　前面五条都是来关心她状况的临市朋友，

　　还有四条陈暮初急得团团转的语音，

　　大致内容是，

　　实在不行她年终奖不要了，翘班过来接她。

　　蠢女人还怪让人感动的。

　　但挡富婆财路实在是太有负罪感了。

　　于是，沈近栀夹在陈暮初的财路，和自己的生路里左右为难。

　　只能先就着没看完的消息列表，绝望地往下翻……

　　翻翻翻。

　　终于，翻完微信一堆完全没用处的告慰消息，耐心殆尽。

　　她只能失望地点开弹窗底下：企鹅号“好友发来一条消息”。

　　没点开不要紧，

　　一点开有点要命，

　　本来已经释然的羞耻心直冲天灵盖，有点目眦欲裂的震惊。

　　程酎：回南市？

　　沈近栀环顾了一下前后鸟不拉屎的公路，脑子里的思想斗争结束得飞快，程酎闲的没事也不可能来慰问，应该是真的有什么能帮到她的。

　　破罐子破摔，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Passion.(沈近栀)：顺路吗？

　　发完消息的时候沈近栀手指有点泛抖，无意识扣着手机壳等回复。

　　当时正午的日头有点烫人，

　　但透过光墨镜看起来并不刺眼，还散开一瞬漂亮的光晕，

　　情况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

　　——

　　沉寂好几年的聊天软件乍然响起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程酎其实有点意外。

　　彼时他刚和领导打完省亲假的条子，

　　光连着年假也能歇十几天，心情理所当然得好。

　　适时打开手机一看，

　　没想到沈近栀发的动态这么惨。

　　她的评论区空白，显然有点六神无主的样子。

　　程酎眯了眯狭长的眸子，没有片刻犹豫地发消息询问，然后轻叩漆黑的屏幕站定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没动静，他戒了许久的烟瘾却莫名其妙在蠢蠢欲动。

　　许久未上涌的烦躁情绪，有点陌生地侵袭他。

　　“你都不急么？”

　　程酎轻舔着后槽牙，屏幕开了又关。

　　好歹是个能解困的老同学，这么不给面子。

　　他有点想撤回的冲动，但两分钟早过了。

　　没再纠结，

　　还是管好自己得了，上赶着不被待见，他也是独一份。

　　刚走到食堂打完饭坐下，

　　队员秦放和卢恪然恰好掀了门帘走过来。

　　秦放贱兮兮地凑到他面前：“呦，程队不是要回南市吗，食堂饭还能比得上家里的？”

　　程酎斜睨了他一眼：“我提早休假惹你了？”

　　秦放一听，猛摇头：“哪里哪里，别拉仇恨值啊，你今年就没怎么休假过，我哪好意思挖苦你。”

　　卢恪然在旁边咧着一嘴大白牙，开始落进下石：“程队别介意，秦副队只是对食堂饭有意见罢了，哈哈哈哈哈。”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待会儿王姐听到有意见了。”

　　秦放一个肘击怼在身旁穿着制服袄的肩膀上，虽然收着寸劲，但还是把卢恪然挤兑到一边去了。

　　程酎眼瞧着这一幕，哼笑一声，准备动筷子，

　　看戏下饭。

　　今天的红烧肉看起来很不错……

　　还没夹起来，

　　沈近栀的消息滴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