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向导》祈丰禾

7、打扫战场

　　将近五个小时后，异兽被全部歼灭，世界门终于恢复了沉寂。
　　此时，出战的兵士们已经撤回驻地，只留下许多残破的战舰、奇形怪状的兽尸，还密密麻麻漂浮在这一带的星域中。
　　按照惯例，剩下打扫战场的工作，一向都是由各太空城中的储备兵们去做的。
　　世界门作为奥洛拉星域唯一的远途跃迁点，是探索外星域的重要通道，属于全人类的共有资源。
　　所以面对不时侵扰的外敌，自然该由全人类协同抵抗。
　　现今，人类社会共有5个大政体，各自占据一个星系，分别是蓬莱、大伊甸、星洲、阿尔达蓝以及麦阿斯。
　　周菱的父母都是蓬莱人，本来顺利的话，他自己也是要入蓬莱国籍的。
　　而大伊甸的政权还有个别名，叫做银兰斯帝国，周菱的母亲伊万卡，当年就是在银兰斯境内的第九科学院供职的。
　　为了严密守护世界门，这五大政权各自在周边建立了超大型太空城，屯兵其中，以便于随时迎战兽群。
　　而打扫战场的活，一般是由五个太空城轮流派遣储备兵去干，也有助于这些人尽快对战争适应。
　　今天派出的，是隶属于蓬莱太空城003号储兵基地的2000名新兵。
　　这些人以三人为一组，驾驶着拖运机，浩浩荡荡开始了任务。
　　他们分工十分明确，有人分拣兽尸，有人查探战损机舰，效率非常高。
　　其中一架拖运机就这样一路查探，最终来到了一艘远途星舰前。
　　绕着舰体巡视一圈，透过驾驶窗口，只见船体表面到处是异兽撞出的凹坑，配备的武器架、光盾发射器等全部被破坏，可以说惨不忍睹。
　　只有凹坑间还隐约可辨的“黄柳”两个大字，证明了这艘星舰的身份。
　　“这是那科考队的船，啧啧啧，真倒霉啊，刚好钻兽潮里了，消息上说，乘员全都逃生了。”
　　拖运机驾驶位上，排排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长相颇为俊秀，年纪轻轻、朝气蓬勃的，说话的正是他。
　　只见他一边熟练操纵着外梯下落，一边又纳闷道：“他们不是配备有最先进的防具嘛，叫球形护盾的那个，怎么还能撞成这样”。
　　驾驶位后面的一个人接茬道：“护盾坚持了将近20分钟才被攻破，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哦，也对。”年轻人明白过来，转而又有些惋惜：“可惜这种好东西装在了攻击力不高的远航舰上，要是给咱们每台战斗机都装上，那岂不是大大提升战力。”
　　后面那人似乎不知怎么回答，半晌才道：“休伊斯，你又说傻话了。”
　　休伊斯此时已经搭好了外梯，闻言不由笑了，自己这话确实傻，连经济最强国美兰斯的军队里，球形光盾的配置率都只有10%，更何况是穷得叮当响的蓬莱呢。
　　外梯既然好了，按照规定，他们得出舱去，进入黄柳号，确定里面没有潜藏危险，然后才能将它托运回星港。
　　于是他看了看旁边的人，比了个“已就绪”的手势，做好了他一发话就开始行动的准备。
　　休伊斯今年22岁，刚从军校毕业不久，A阶哨兵，躁动指数才5，能力毋庸置疑。
　　他立志驱尽异兽、为蓬莱收复失地，因此每次出任务，态度都十分积极。
　　在储兵基地，休伊斯最佩服的就是旁边这个叫布兰的人。
　　同为A阶，明明只年长四五岁，却已经在自卫队干了八年，战斗经验丰富、胆识过人，为人相当靠得住。
　　布兰看见他的手势，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准备出舱。”
　　随即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后面的人交代：“白斐，麻烦你留守接应了。”
　　白斐点头应是，又不放心地嘱咐：“务必小心行事”。
　　虽然已经是战后，但舱室里藏有漏网异兽也不是稀奇事，以往也有兵士因大意行事而严重受伤甚至死亡的。
　　两人自然明白，略一颔首，就戴上头盔出了舱，顺着外梯一前一后下到黄柳号上。
　　他们携带的终端早已经申请了权限，从主舱门进入并没费事。
　　一进到大厅，环顾四周，休伊斯不禁又感叹：“不愧是星盟，豪横啊。看这星舰质量，外面撞得那个样了，里面的状态居然还不错。”
　　布兰没说话，但显然也同意他的观点。
　　刚刚巡视探测的那一圈，虽然发现些非常深的凹坑，但是都没有真正洞穿，这艘星舰的防御确实做得相当出色。
　　两人分头搜寻了实验区、仓储区、生活区等，果然都没有发现可疑踪迹。
　　“只剩下逃生区了。”休伊斯轻松道。
　　此时两人已经汇合，来到了逃生区的防卫门前，这是最后一个区域，排查完就可以上拖运机了。
　　验证权限时，他们还都比较放松。
　　然而，门一打开，两个人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一股浓烈的腥气猛然冲进了他们的鼻腔。
　　得益于灵敏的嗅觉，他们能轻易分辨出里面属于人类的血、汗、泪等□□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陌生异类的气味。
　　休伊斯的量子兽立刻出现在他的身侧，这是一头高大的犬类，四肢灵活、肌肉健硕，它压低前肢，对着门内龇牙威吓。
　　两人对视一眼，从腰间拔出枪支，由量子兽打头，缓缓踏入了门内。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腥味的源头。
　　宽阔的走廊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细长的白色物体，布兰走到近前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上面附着的粘稠液体。
　　“全是断肢，像是软体动物的触手。”他道。
　　另一边，休伊斯已经往前几步，发现了先前周菱割下来的那堆触手团。
　　“这里还有！好像不太一样？圆胖圆胖的。”他招呼道。
　　布兰走过去，两个人踩在水洼里，把那堆东西也研究了会儿。
　　“看上去应该是同一种生物的残肢，形状不同，可能跟年龄或性别差异有关。”布兰推测道。
　　休伊斯点头，他看向逃生区深处，地上墙上全是蠕动留下的明亮水痕：“看来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战，异兽追着人往里面去了。”
　　两人脸色都有些凝重。
　　他们端着枪，顺着水迹往前走，到达十字通道，跟着朝右边转弯，很快来到了第一间压力室前。
　　门洞周围的墙壁上糊满了粘液，一片狼藉，水迹也没有继续向前蔓延，显然异兽最终被引入了这里。
　　“休伊斯，你站侧面开门，我和绿雪堵住门口，如果发现情况不可控，你立即关门求援。”
　　绿雪就是那只犬类量子兽的名字。
　　只见布兰一边说，一边已经从腰间拔出一把光剑，激活后，直接站在门口，他身材高大健硕，手脚修长，占了大半的地方，绿雪都被挤得略往后靠了靠。
　　这人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毫不犹豫照他说的行事。
　　休伊斯立刻拿了终端站在门边，开始验权。
　　随着“准许进入”的电子音落下，门迅速从中间打开。
　　瞬间，比刚刚浓烈百倍的腥臭气息从里面喷涌出来，两人都被熏得微微皱眉。
　　这门堪堪开到20公分宽时，就有走廊里那种细长的白色触手迫不及待爬了出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直到塞满整个缝隙。
　　休伊斯看得真切，从他的视角，门后面都不是自己开的，而是被无数触手硬生生撑开的。
　　这些东西一钻出门洞，就疯狂朝两个人扑过来。
　　站在门口的布兰首当其冲，大部分触手都以他为目标，它们速度之快，几乎可以说是弹射过来的。
　　然而布兰躲都没躲，反而大步迎了上去，只见他手中剑影乱舞，靠近的触手都被斩成数段，就这样开辟出一条通道，不慌不忙进入了门内。
　　绿雪也紧随其后，这条两米长的绿斑大狗，用牙齿和爪子凶猛扑咬，触手同样伤亡惨重。
　　他们走过的地方很快落下了成堆的白色肉块，大量淡蓝色液体流了出来，满地狼藉。
　　与此同时，也有少部分触手袭向休伊斯。他一手按着指纹框，另一手也抽出光剑，几招之内就解决了所有麻烦。
　　随着有生力量被逐步歼灭，门内再没有触手爬出。
　　休伊斯向房里探头，室内光线昏暗异常，如果是未分化的普通人，估计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但他却能在极微弱的光线下视物。
　　一看之下，只见地板上残肢已经摞了好几层，一人一狗竟形成了包围之势，幸存触手被逼得不断往里面退让，密密麻麻的细长白条在墙上地上爬动着，充满了起码半间舱室。
　　布兰显然不准备让它们继续苟延残喘，他一步不停，继续逼近，绿云也配合他的步调向前。
　　这些触手渐渐到了绝境，自然不肯乖乖赴死，反而相互编织在一起，形成两张大网，分别向一人一狗网去。
　　布兰仍然舞动手里的光剑，触手网转瞬间就破开好几个大洞。
　　绿雪也拼命冲撞撕咬，破坏力同样惊人。
　　但是触手反应也很快，利用断肢再生与新触手来修补网，并且不断缩小范围，布兰竟然真的被网住了。
　　休伊斯眼看着无数触手一拥而上，布兰被层层包裹，身影很快淹没无踪；而另一边绿雪也被牵制，不能前去支援，心里有些着急。
　　正打算关门呼叫支援，突然，他发现触手的动作停滞了。
　　这些细白肉条集体抽搐了几下，然后纷纷砸在地面不动了。
　　休伊斯猜测是布兰做了什么，眼睛扫视了一圈，没看到他在哪里。
　　“布兰，你在哪？有没有受伤？”
　　绿雪已经从触手堆中钻出来，几步跳跃到布兰被裹住的地方刨起来。
　　正在着急的时候，突然从最里面的墙角传出声音：“我在这里，无伤。”
　　接着就见一个人扒开触手钻了出来，不是布兰还能是谁？
　　“危险排除了，休伊斯，你进来取个样本。”
　　星盟公约，遭遇未知异兽，要取样留存，以供研究。
　　休伊斯于是放开指纹框，进入压力室。
　　一踏进去，就踩了一脚的□□混合物，然后是软叽叽的触手残肢，脚感着实恶心。
　　“到这里来。”角落突然亮起一束灯光，是布兰在叫他。
　　他赶紧爬过触手山，以最快速度行进，等到了近前，才看清对方的狼狈模样。
　　因为在触手堆里滚过，粘液把布兰浑身都糊满了；他被裹住以后显然还受到了猛烈攻击，结实的作训服多处破损，尤其衣领大开，一小片胸膛都露在外面。
　　他此时正从自己钻出的那个洞里往外拽东西。
　　等休伊斯从背包里取出采集器，就看到自己面前摆放了一大一小两个球状物，都呈半透明的肉质，只不过小的那个是鲜艳的粉色。
　　他看着球体一端新鲜的切口，恍悟道：“你是故意被抓住的？为了直接解决这个？”
　　布兰点点头，简短解释：“触手太多了，一点点砍浪费时间。”
　　然后他指了指那个大的：“里面还有一个，跟这个差不多。”
　　休伊斯点点头，给它们分别取了样，又找了条肥厚的触手，也取样存放好。
　　“行了，再去逃生舱室检查下，就能回拖运机了。”
　　这房间的气味着实熏人得很，两人嗅觉灵敏，更是加倍折磨。
　　都弄好以后，他们就准备离开，然而在踏过一座触手山时，布兰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听到身后没了脚步声，休伊斯疑惑回头。
　　“这下面有东西。”布兰一边回答，一边已经蹲下身开始刨挖。
　　“有东西？我什么都没察觉啊。”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比较相信对方的判断的，也跟着挖起来。
　　两人都是哨兵，手劲奇大，没一会儿就把堆成山的触手全拨开了。
　　只见最下面居然是个巨大的肉质囊腔，有一人多长，鼓囊囊的，显然包裹着什么东西。
　　布兰没有犹豫，他已经猜到了什么，果断上手把腔壁撕开，只见里面躺着的，居然是个人，而且还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