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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住哪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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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教室里不过来了寥寥几人。
何昱黑着脸把一大兜面包放在郑淇摊开的本子上。
“喏,都给我吃了。”
他本想着散散步,走半天都快到公寓了,又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赶过来,幸而恰好徐岱儒开车出门,给他送了一程。
“谢谢。”郑淇笑着对他抱拳一拱手。
何昱不自在地扭过头。
郑淇拿出一个可颂,两口就咬下一半。这一袋子里总共八九个面包,还有几个是扎实的碱水面包。他是真的饿狠了,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大半。
袋子里甚至还贴心的放了两瓶饮料,不确定是何昱还是徐岱儒给放的。
何昱在一旁用余光看他狼吞虎咽,忍不住问:“你是去工地扛大包了吗?”
“老板还用得到我,没必要跳槽去工地。”郑淇吃面包的速度慢下来,手里肉桂卷太甜,吃一口得喝几口水才能咽下去。
他的表情恢复到过去那随意自然的模样,不见周六的半分僵硬沉默。
何昱稍感安心。
郑淇补充说:“明天晚上我来上课。”
何昱斜睨,“不是看情况吗?说你你还不情愿。”
“我怕再迟点,老板真赶我去扛大包了。”他咬着肉桂卷说,“这真甜啊……徐哥他真的不考虑减减糖吗?”
“我随便拿的。”何昱伸手往袋子深处找了找,扒出两个小纸袋,“吃这个,应该是咸口的司康,培根还是什么味来着,忘了。”
郑淇如释重负,换司康咬了一口,“这个好吃,下次多带点这个。”
“还下次?你就记得这回吧。没了。”何昱嗤笑一声,“你动静慢点,怎么看你吃个东西这么费力呢。你现在知不知道自己脸好像有点红,有点力气都用在吃上了是吧。”
“嗯,就那么吃货。”对方点点头。
晚间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安静地只剩下笔尖和纸页的摩擦声。
但何昱听到身前的人若隐若现的吸鼻子声,时不时打个喷嚏。
雨后,气温回升,室内热空调已经关了。
这天气,感冒了?
郑淇始终半趴在桌子上,不复以往端坐的姿势,想给他传个纸条都有点艰难。
铃声终于响起,何昱绕到郑淇的桌前,半靠在他桌子上,看他今晚到底闲散个什么劲儿。
“你是吃得晕碳了还是怎么了,上节课看着都快睡过去了。”他用笔尖敲了敲桌子。
“可能有点。”郑淇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慢慢地在纸上写字。
如果说写字,倒不如说是划拉,草稿纸上的字个个东倒西歪,拖沓得要命。
“你是不是感冒了?”何昱听到他的声音里带了一点黏糊的鼻音。
“也许。”郑淇惜字如金,仿佛懒得再说几个字。
何昱越看越不对劲,一手把他糊弄写字的笔拍开,低头仔细看他。
“别闹。”郑淇含糊说,想要继续写。
何昱没时间为这两个字掰扯,直接出手强势地按住他的额头向后使力,让他仰起头看自己。
“靠,你头好烫,发烧了是不是。”何昱惊得差点缩回自己的手,又不放心地往他和自己的额头上分别试了试。
对方的温度明显高于自己。
那脸红哪是吃面包吃的,分明就是早就发烧了。
“你自己没感觉的吗大哥。”何昱万分无语,当即想找刘立风请假。
“我没事,今天浪费了点时间,试卷还没写完。”郑淇拉住他的手腕,掌心过热的温度贴着皮肤传递过来。
“操,你怎么不去死呢。”何昱恶狠狠地挥开对方的手,提步气势汹汹地去找坐在讲台上的刘立风。
刘立风看何昱那姿势,还以为是来找自己吵架的。但听了他的话后,也急了,马上下来把郑淇赶去医务室。
“三十九度五。”校医看了眼水银温度计,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怎么不早点来,这得烧了有半天了。”
“你不会真去工地扛大包了?”何昱质问。
刘立风懵了,“什么扛大包?不是说就干干家教吗?”
“没有,你别造谣。”郑淇没什么力气地摆摆手。
校医给郑淇直接上了吊瓶,让他躺在里间病床上休息。
“我在这里看着,刘老师你回去就行。”何昱拿着一本地理书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他显然早有准备,送人过来居然还顺手捞了本书。
“行吧,你在这待着,好了用这里座机打我电话,我给你写个号码。”刘立风点点头,“郑淇你好好休息,明天我给你请假一天。”
何昱懒得说自己带了手机,接过了他留下的手抄号码纸。
郑淇之后一直没再说什么,合眼躺在床上,估计是真难受狠了。
何昱靠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号码条,看着这人满面潮红的脸。
药液顺着针管打进他苍白的手背。
他的呼吸比往常重了些许,胸膛在床上起起伏伏不定,眉头微微蹙在一起。
都这么惨了,还跟他逞什么强。
何昱撑着脑袋想。
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打算以后有必要的时候就拿出来嘲笑郑淇。
郑淇一直到吊完了几瓶水,都没清醒过来,但实际并没有睡好,半梦半醒间出了一身冷汗,直至被人叫醒。
吊针已经被拔掉,刘立风和何昱站在他面前。
他意识有些模糊,等清醒的时候,已经被何昱扶着带进了徐岱儒的车后座。
何昱吃力地把两个大书包扔在前座上,自己也钻进了后座。
“我一个腰还没好的伤号,为什么还得照顾你这个病号。”何昱摸了摸自己发疼的腰。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高烧了?”徐岱儒一叠声发问,紧张地脑袋直往后座伸。
“谁知道他。”何昱冷着脸放手,结果郑淇差点一下栽倒到另一边,只得手疾眼快把人抓过来靠自己身上。
“去哪?”郑淇仍旧闭着眼,声音闷闷的。
“回家。”何昱穿了件衣领过大的内搭长袖,肩上靠着的人灼热的吐息略微喷洒在他颈窝,他强忍着没去把人推开。
郑淇喘了口气,低低报出一串地址,那是他家。
何昱顿了顿,把地址转述给徐岱儒。
“哪里?”徐岱儒惊道,“他住那儿?”
何昱不明所以。
“不如直接住我们那,反正秦舒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让他照顾小淇。”徐岱儒说。
他对儿子在外住了一连好几天都没个联系的何昱妈妈没什么好感,猜测他家没人能照顾他。
郑淇含糊地说了几个字,何昱认真听了半天才听清。
“我回去。”
行,谁生病谁有理。
虽然满心都是不赞成,何昱还是让徐岱儒把郑淇送回他家。
“那个地址怎么了?”感觉到靠在自己肩上的人气息平稳,大概又睡过去了,何昱低声问。
“额……就应该是个挺有名小区,挺多网红住那,我们晚上去包场玩的时候,他们找人暖场,好几个女孩就住那边。”徐岱儒说得委婉含蓄,何昱却听懂了。
徐岱儒喜欢玩,他的圈子里一群有钱公子哥,不像何昱特立独行看谁都心烦,游离在所有社交场合之外。
每次去夜场饭局,都是那个冷冷清清、两耳不闻身边事的人。
“他家里是不是……”徐岱儒忍不住问。
何昱的音量一下子拔高,“不是!”
“啊?哦!”徐岱儒吓了一跳,“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何昱清了清嗓子,“没,他妈妈做直播的,正经音乐直播。”
“我说呢,那边确实做直播的挺多。”徐岱儒恍然大悟,补充道,“我刚刚就想问他家是不是挺困难,那边房租不算高,而且看他一直在外面兼职。其实那小区外地来打工的租的也多。”
“不知道,我等会儿送他上楼看看。”何昱说着,低头看了眼脑袋摇摇晃晃在他肩上要掉不掉的郑淇。
郑淇在病床上没睡好,在何昱肩上倒睡得很舒服,到了地还有几分恋恋不舍地不想挪开。
“要不您在这边搭个床,晚上就睡车上算了。”何昱斜着眼提议。
“也行。”郑淇竟然还真考虑了一下。
“想得美。”何昱一使劲把车门打开。
郑淇感觉自己靠着的位置空了,只得自己伸手撑了一把座位。好在何昱还没黑心到让他自力更生手软脚软地爬出来,在他跨出来的时候扶了他一把,好歹没让人摔下车。
“怎么走,几楼,带你上去。”何昱挎着郑淇的书包,拽着他的胳膊带着他走。
郑淇头晕眼花地指路,说话有点逻辑颠三倒四。
“你别给我指路指去垃圾房。”何昱看了他一眼。
“那你直接把我往里一扔就行,有地睡就成。”郑淇排除万难地开了个玩笑。
“你敢睡我就敢扔。”何昱不带一点客气。
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郑淇仍然成功将他引导去了自己家门口。
何昱一言难尽地看了一路楼里丑到离谱的地毯墙纸,不懂这看着又复古又土的设计是谁想出来的。
不过打开门后,里面刚被郑淇在早上收拾过的客厅显得很干净,家具是大多数租赁式公寓都有的商务风,看着还挺新。
阿黑探头探脑,对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不太敢上前。
“你这点胆子看起来还没二宝强。”何昱评价。
郑淇恢复了点力气,给他拿了拖鞋,接过自己的书包走去房间。
何昱看了眼另一侧的房门,门缝下透着光,有震响的音乐。
“你家水在哪,我给你倒一杯。”他站了半天,看这病秧子动作慢吞吞地放下书包收拾东西。
“我来,没事,我可以自己动了。”郑淇说,“你早点回去吧,待会儿传染给你。”
何昱嗤笑一声,正想说些什么,隔壁房门开了。
“回来了啊。”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走了进来,看到他愣了愣,而后笑容满面,“你好,是小淇的同学?”
“是,阿姨好,我叫何昱。”何昱站直了身子,看着这张略带熟悉的脸。
除去了滤光后,余文文还是很漂亮,而且比直播间屏幕里看到的更加清丽。说话轻柔和煦,全然没有他妈那种挑剔苛刻的目光。
“哎,来家里坐坐不早说一声,小昱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来。”余文文笑道,“那你们在这继续聊吧,我回去工作,可能有点吵,应该不影响你们?”
“……不影响。”何昱说。
余文文又招呼了几句,就匆匆回房继续直播。
何昱心中一万个卧槽,她是完全没看见自己儿子脸色都难看成这样了吗,徐岱儒都看得出来。
“她工作有点忙。”郑淇带着自嘲意味地说。
“……看出来了。”何昱满心震撼,就算是自己最不济的时候,只要生病,都得有保姆大呼小叫,然后父母例行公事似的对他远程问候一番。
何昱皱眉,“你真不去我那住几天吗?”
看这模样,想让郑淇他妈照顾他简直是异想天开。
郑淇坐在床边摸了摸一溜小跑进来的阿黑,“没关系,我不至于废到那地步,现在让我自己煮个粥都行。”
“你饿了?”何昱问,转念一想到他昨晚不正常的情绪,“你今天到底是不是没吃过饭?昨天晚饭哪吃的?”
郑淇张了张嘴。
何昱飞快截住话头,“算了,你别说了。我现在去煮个粥,你吃吗?”
“你会煮吗少爷?”郑淇失笑。
“你以为我在国外那会儿怎么过来的,就那破饭,满街米其林都吃不到能下嘴的东西。”何昱给自己辩驳。
当时在海外他在何苑那边没住多久就搬出来了,家里本想再给他找个保姆,他毅然拒绝,自己找了个小公寓。餐厅太难吃就自己学着做。
没有郑淇的水平,但煮个面做个粥还是难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