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逃往的地方》星羽玄

16、成亲才是最后的归宿吗

　　原来那个人会成亲的啊。多么好笑啊，他凭什么因为那个人看起来洒脱不羁，就认定那个人不会和女子成亲了呢？有些男人会和男子行些鱼水之欢，这可太多了，但是，最终大家都会娶妻生子。那些鱼水之欢不过是男人的放纵罢了。又有谁会当真呢？
　　况且，他早就知道五爷在青楼很受欢迎了。而且，他撞见过五爷和其他男人亲热的场面。沈嘉逸说的每个字都没有冤枉了五爷。
　　原来，是他太蠢罢了。居然会相信他的信誓旦旦，居然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能去喜欢自己想要喜欢的人，真的可以选择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他怎么可以轻易去相信这些话，这些永远不会被世人所认可的事情。是啊，五爷会去成亲才是正常的不是。不正常的是他会真的以为或许他可以选择和五爷在一起。多么可笑的想法。
　　“十三少爷。”
　　十三少抬头看去，居然是温小姐。只见温小姐温婉地笑着，轻柔地向他走了过来。
　　“温小姐。”十三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好好的笑着说话，是不是脸色看上去很难看。他唯独不希望被温小姐看见这样的自己，却偏偏遇见了她。
　　“十三少爷这样匆忙是要去哪里?”温小姐一如既往地温婉大方。
　　“小生正准备回房收拾行李，准备返程了。”
　　“哎呀，十三少爷这就要走了呀。不再多留几日吗？这段时间以来，不知道承威可否有照顾周到，承威呀，有时候有些轻浮，希望没有怠慢了十三少爷。”
　　温小姐声音轻柔，俨然一副五爷的夫人的样子。而且，那不经意间的称呼的改变，那一句承威让他的心都碎掉了。
　　那个他们在温存时喊的名字，这么轻易地便从温小姐那红润的嘴唇中吐了出来。那个他红着脸轻唤着的名字，是如此轻易地就在皓齿间被念了出来。
　　“多谢温小姐关切，有劳五爷照料，这一次京城之行颇有收获，小生择日就要离开了，温小姐也请多多保重，日后来我们那里，小生定当全心全意奉陪。”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应对得体，他一定要像曾经一样，收起所有的心情，他一定，他一定要笑着，所有的疼痛都被他掩饰在那副笑容的下面。就好像那个笑容被刻在了脸上一样，哪怕，此时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碎成一片一片，却依然微笑着。
　　“那可真的是让人期待呢，说不定过段时间，小女就要和十三少再相见了。”温小姐笑的还是那么温柔，这温柔像一把刀，插在十三少的心脏上。
　　“那就要恭喜温小姐了。”话刚出口，十三少就开始后悔了，他本想着假装不知道温小姐说的什么，然而这话却像抹了油，脱口而出，带着心酸。
　　“哎呀，原来十三少爷知道了呢。既然如此，小女也就有话直说了。以后还请十三少爷不要再接近承威了。”
　　十三少吃惊地看着温小姐，只见温小姐的嘴角还是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的笑意。
　　“我什么都知道哦，关于十三少爷和承威的关系。当然，男人嘛，风流一些是无可厚非的。京城里的老爷也有不少人养着男宠。最后，还是要娶妻成亲的。想必十三少爷也是如此吧。”
　　“更何况，十三少爷也该知道的吧，承威的男宠可不是只有十三少爷一人。现在大概那个人还在房里。当然，我是不介意的，无论承威和多少个男子来往，也不过是玩玩而已。更何况，和这些男人怎么玩也不会多出来私生子。总好过去找一些野女人，生了个私生子回来。”
　　“哎呀，瞧我，居然拿十三少爷和那些男宠一同讲了。真是失礼了。想来，十三少爷大概也是太过于年轻，好奇吧。既然玩也玩过了，十三少爷还当是找个好姑娘成亲，将来也是要继承家业的。就不要再拉着我们家承威胡乱搞了。”
　　“话已至此，小女就先告辞了，十三少爷一路上多多保重了。”
　　“哎呀，瞧我，刚刚承威急着回房间，忘了把借给我的外套还给他了。就劳烦十三少爷了。”
　　从什么地方他开始听不到温小姐说话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从温小姐说着她已经知道了他和五爷的关系开始，他的头便开始眩晕着，那些刺耳的字眼，男宠，让他的眼前慢慢变得模糊一片。他好像已经看不清温小姐的表情了。
　　原来，五爷风流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五爷一向不隐藏自己的事情，大概，他在别人的眼中也早就成为了笑话吧。原来，没有人对他冷眼相看，不是因为他隐藏的好，而是，大家早就知道五爷的风流，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
　　温小姐什么时候走的，他有没有得体的告别，他好像失忆了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他怎么走到五爷的房门前，他也不记得了。他看着手上五爷的外套。仿佛上面还传出来五爷身上的味道。只是那味道混杂着温小姐的香气。
　　他紧紧地捏着那衣服，心里仿佛被什么紧紧地攥着，生生地拉扯着，胸口隐隐的痛着。一会儿五爷开门，他要怎么说，他要问他吗？他要和他确认吗？有必要确认吗？或者，他该听他亲口说那件残忍的事情。然后让自己彻底死心吗？还是东西放下直接就走。
　　正犹豫着，突然房门被打开了。
　　他呆愣地看着眼前衣冠不整的五爷。五爷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愣在那里。
　　“谁呀。”房间里传出一声娇滴滴的声音。接着，说话的人便整理着衣服，向门口走来。一看见十三少爷，马上冷起了脸。
　　“五爷，你可真是个坏人，还没等青儿走呢，就又叫来了一个。还说什么有了心上人。”
　　“怜儿，你怎么来了。”五爷没有回那个人的话，慌张地看着十三少。
　　“真是打扰五爷的大好时光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个时候来。我这就走。”
　　“等等怜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青儿只是来京城办事，他这就走了。”
　　“五爷，你好无情啊，青儿多难过。”叫青儿的人哀怨着娇嗔地捶打着五爷。
　　“青儿，我们刚刚不是说好，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五爷推开了靠过来的青儿。
　　十三少突然恍然大悟，难怪他看着这个男子觉得如此眼熟，原来，这个就是当初他在长廊上看到的和五爷拥吻的人。
　　原来如此。
　　“五爷，这是温小姐让我交给你的东西，多有打扰了，小生告辞了。”
　　“怜儿，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五爷说着转身又在对青儿说着什么。
　　十三少头也不回的向房间走去。他不知道五爷在说什么。原来刚刚温小姐也是看到了这个青儿来找五爷。温小姐说五爷匆忙赶回房间，大概就是要见这个青儿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突然想笑出来，笑自己到底是多么可笑。笑自己到底是多么愚蠢。他呆呆地站在房门前，却觉得自己连推开房门的力气都没有。突然，他转身大步向刘先生的房间走去。
　　他站在刘先生的房门前，用力地擦了下脸，重整了一下自己的仪态，才敲了敲房门。
　　“十三少爷，快请进吧。”刘先生见是十三少，连忙让进了屋。
　　“刘先生，你在收拾行李？”看着刘先生整理好的行李，十三少竟忘了所有的礼仪，脱口问道。
　　“十三少爷，刘某正要和你商量这件事，明天我就要启程回去了，你是要先留下来吗，和五爷他们一道回去，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呢。家中来信，有急事让我回去做。”
　　“我和你一起回去。”十三少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其实十三少爷多留下几日也没关系，我问过五爷，他们也是这几天就会动身返回了。只怕和我一起走，让十三少爷受罪了。”
　　“不，我要和你一起回去。”十三少仿佛生怕刘先生不肯带他回去一般，急切地说道。
　　“这，那就劳烦十三少爷尽快收拾行李吧，我们明天就启程。”
　　“嗯，好，刘先生，那我回去了。”
　　十三少已经顾不上所有的礼仪言辞了。他只想着，赶快离开这里，他想要逃跑，只要离开这里，到哪里都无所谓。

　　当十三少急匆匆的赶回房间，推开房门的时候，五爷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他了。他着房间里的五爷，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再次恢复到一开始那冷冷的面孔。
　　“怜儿，你去哪里了。”
　　“小生去了哪里，和五爷没有关系吧。”十三少冷着脸说道。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就那么跑开了，至少你要听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必劳烦五爷了，小生都明白的。何必多说什么呢。”十三少笑笑，这个人也是够奇怪的，这么明显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五爷急了起来，他拉过十三少，让十三少看着他的眼睛。
　　“不是什么？我看到了什么？”十三少的眼睛里冒着怒火。
　　“我和青儿什么都没做，是青儿来京城办事情，找了来，我和他说，我们结束了，我再也不会找他的。”
　　“他就是那个和你在长廊上亲吻的人吧。何必呢，五爷何必如此说呢，你们不是……”他想起开门时，五爷那散开的衣服，他怎么也不相信，那是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怜儿，我真的不会再去找他的，你相信我。”五爷轻轻地擦着十三少流下的泪水。
　　啊，这个人的手真的好温暖，十三少情不自禁的想着，可是，现在的温暖，却一阵一阵地刺痛着他。
　　“五爷不必和小生承诺什么，你去找哪个人也都与小生无关，更何况，你已经定亲了吧，和温小姐。”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我……”
　　“所以，五爷何必说这些呢。无论哪个男子不过是一时消遣而已，既然五爷已经决定要成亲了，也还请五爷不要辜负了温小姐。”
　　“你觉得，我们不过是一时消遣？”五爷的脸上也燃起了一丝怒火。
　　这个人为什么可以，明明做着伤害别人的事情，却可以自己先发起火来呢？十三少不解地看着五爷，他突然发觉，自己原来根本没有真的了解过这个人。
　　“难道不是吗？你我皆是男子，再明白不过了吧。一时纵欲不过是兴起而已，哪有哪个男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呢。况且，你我都是男子，玩玩也就算了。难不成五爷还要说什么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的事这种荒唐的话吗？”十三少觉得五爷真的很可笑，一面和女子定亲，一面和男子消遣，还假意的说一些什么男子也可以和男子在一起的话，会错意是他自己的错，他怎么可以轻易相信这种一眼就可以识破的谎言。
　　“所以，你和我做那些事就是消遣而已？你也要去成亲？”五爷的脸也冷了下来。
　　“对，男子娶妻成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吧。五爷也不必避讳，都是男人自然明白。男子与女子在一起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两个男人在一起？多么荒唐滑稽的事情。五爷什么时候成亲，小生定会送上一份好礼，不用担心小生会把这些事情说了出去，你该安分的守着温小姐才是。”
　　“所以，你会成亲吗？”
　　十三少有些紧地看着满脸怒气的五爷，嘴里的话却好像停不下来，“自然，小生也是男人不是，也要成亲，说不定回去就……”
　　“姚怜，你是认真的吗？”这是第一次五爷叫他的全名，那声音里发出让人恐怖的味道，就像当初在驿站的时候，高高举起了刀的五爷。
　　“五爷是不是误会小生什么，小生什么时候说过不会成亲这种事，男子与女子结合才是正常的，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男子了，都是五爷的猜测罢了。会行些荒唐的事情，也不过是因为男人的一时兴起。难道五爷不是吗？”
　　十三少觉得自己好像笑了，那些话，那每一个字好像是自己不断地跳出来似的，甚至他都来不及思考，这些话哪些是他的真心话，哪个字是他的真意，又或者，没有一个字是他真正想要说的。可是，他哪里可以说那些真正的想法啊，哪有有人在意他真的喜欢什么，真的在乎的是什么呢，哪有人在乎他现在那已经破碎得体无完肤的心脏呢。对啊，他忘记了吗？那些五爷想让他相信的可能的事情，都是永远不可能的。自己为什么会忘记这些，自己为什么会被五爷牵着鼻子走。他为什么让自己陷入如此的境地之中，明明知道，相信这些会让自己受伤，为什么会去相信？
　　现如今呢，他只有笑着不是吗？
　　“你！”五爷一拳砸在十三少身后的门上，他盯着十三少那笑着的脸，是如此陌生，缓缓地，他说了句，“好，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这一瞬间，十三少觉得自己的心脏抽痛了一下，但是，他的脸上依然是笑着，“这些日子以来，多谢五爷的关照了。小生明日便会启程，就不再和五爷告别了，小生还要收拾东西，请五爷先回吧。”
　　十三少没有看五爷离开时的样子，他不想看到，更不想知道五爷是怎么离开的。这一切都该和他没有关系才是。他想像平常一样收拾着行李，可是，他带来的东西都已经丢掉了，现在的衣服，书，一些细软用的东西都是五爷买给他的，到处都是五爷的影子，到处都是五爷的味道，连他盖的被子上，都是五爷身体上那淡淡的青草一般的味道。连他身体上都仿佛被烙印上了五爷的味道。他到底要怎么转身才能将所有的一切都遗忘，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都从记忆中抹除掉。他要怎么做，才能让现在的自己停止哭泣，停止发抖。
　　当他以为自己将孑然一身的过完一生的时候，是五爷让他相信，他或许可以选择他想要的生活，而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是破碎的，如今他依然要面对未来的孑然一身，而不同的是，他现在早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他无法找到所有的碎片，无论怎么拼凑，都无法拼凑一个完整的自己。他再也回不去了，却让自己掉进了另外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