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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是真的 ...
我是真的——
爱你。
*
这句话说出去有人信吗?
*
丛若偶尔会有点小幼稚。
比如说,他很希望自己能在陌生人面前保持神秘感。
不要打听他的身份,不要窥探他的过去,不要掀开他的外衣、看里面藏着多少秘密。
可惜,正如他对自己的周围而言并不重要一样,他的小幼稚也不重要。
他总是第一个被赤裸裸地拎出来分析。
*
丛若曾经跟风买过一本打发时间的热门书,叫做《六百个如果》,里面有六百个问题,帮助他度过无聊的六百分钟。
第一个问题是:如果生活是一部悬疑推理电影,你想活成什么样?
稚嫩的笔迹。
【我想活成最自由的小偷。】
*
如果生活是一部悬疑推理电影,丛若想活成最自由的小偷。
银幕下的世界或许很少下雪,但必定常是雨天。
毛毛细雨从云端坠落,汇聚成泥洼。阴蒙蒙的天空被尖塔刺破,塔底密密麻麻的行人如潮汐涌退,街道的水洼里倒映着烟头,铺成最阴暗压抑的底色。
“那个油滑的小子。”人们会这样唾弃他。而他穿着最简单的衣裳,揣着最细长的铁丝,吃得饱饭,或者吃不饱,偷走银饰、腕表和钱包。
正义捉不到他,因为他最自由。
导演不稀罕他,因为他只是个小偷。
“连环杀手来到我们城市啦?”
他没有太多出场的机会,兴许唯一一次露面,是茶馆的老爷们高谈阔论,而他坐在潮湿的角落里,和溜进来的童工咬耳朵。
但现实不是电影。
于是,他从伟大的小偷,变成了渺小的笑话。
*
故事从哪说起呢?
*
丛若,他的姓氏来自他的家族。
一个盘踞在这片古老土地上的庞然大物,以本家嫡脉为核心,延伸出许多分支。
从昭国的坞海、仪陵、明湖,到国外的吉尼亚特、米撒、橡顿,家族产业的触手伸向四海,血脉如蒲公英被风吹向每个角落。
有分支,自然就有参差。
丛若不是嫡脉,他只是离本家最近的新旁支。
是的,新旁支。
他的母亲,丛连谨,是现任家主的亲妹妹。一个老家主和她丈夫温存后怀上、又心软生下的次子。
“别招惹你哥。”
每当他被母亲带去本家主持的年度家宴,哪怕他压抑着不耐、表现得再乖巧再愚怯,母亲也要皱着眉头,不厌其烦地叮嘱一遍又一遍。
别招惹那个贵为嫡系的大他三个月的表哥。
能不能别总这么唠叨?年幼的丛若总是很想问自己的母亲,难道他自出生起有给家里添过哪怕一桩麻烦吗?
是怕他惹事,还是你自己心里在畏惧那个身为家主的你的亲姐姐?从小被迫仰望姐姐,所以哪怕成家立业了,也活得像只见了猫的老鼠,提心吊胆只为顺利逃回洞穴,是吗?
可这话不能说出口。
因为母亲之于他,也是一只尖牙利爪的猫。
“我对你的期望就是别比丛息差太多。”
“商业天赋还是没嫡脉高…行了,也正常。”
“听说你哥生日时收的那支股最近涨势喜人,要不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呢。啊,对了,这个月你的生日,要不要也来几支股玩玩儿?”
“这次竞赛考过了丛息?”
“……”
“不错。”
“…下次参赛还是错开吧。”
“本家那边有消息,你哥因为没拿头筹被家主训惨了。明天去学校避着点,别触霉头。”
商业。
学业。
交际。
能力。
天赋。
才学。
情操。
眼光。
品味。
资历。
性格。
头脑。
外表。
处处,比较。
“画展?推了。下周晚宴你和我一起出席。”
“什么叫非得去。”
毛笔一顿,罗纹纸墨渍加深。母亲抬起眼,浅色的眼睛看起来无喜无怒,“仪陵那支的长辈办寿宴,家主都赏脸出席,你要耍性子?”
他没有回答。
研墨的佣人递上一碟新墨,母亲复低下头去,嘱咐身边,“叫造型师多费心思,化个自然的妆。”
佣人弯腰:“是。”
丛若长着一张普通的脸。
一张站在丛息身边,会被艳压得体无完肤的脸。
在母亲眼里,丛若难登大雅之堂。
出于那么点难以言说的小性子,丛若把自己养成了纨绔。滑雪,蹦极,看秀,养情人,一个没那么好看、没那么无能、没那么热衷于寻欢作乐的喜静的纨绔。
从继承人素质到最肤浅的形表,他都比不过世交里那些有名有姓的同辈。全世界或明或暗都是外貌的子民,他被群芳环绕,成了花田里最招摇的一株野草。
“若少爷。”
聚在身边同样招摇的花都这样笑嘻嘻地称呼他。这些人家世没他出众,把他当做自家和丛家对接的跳板,献媚般捧上一颗颗虚假的珠宝,“时尚圈有新人哇,今晚去转转?”
难听的称呼。
难捱的交流。
“行啊。”
丛若没有笑脸。
败絮一样的,来到了高中。
*
是造物主偷懒、写下了雷同的程序吗?否则怎么解释,每一座城市,都有暗自比拼较劲的两所名府?
光辉夺目、备受推崇的嵩园国际,不远处,就是他的母校。
“——混账!”
价值千金的茶盏抛向他,茶盖划过耳畔,滚烫的茶水烧红了皮肤。
暴怒的母亲看起来恨不得将他施以剐刑,“和丛息打架?谁给你的权力?你哪来的胆子?!”
暑假,面对丛息露出的轻讽的目光,心底拔高的怒火,自作自受地,将他从预备的嵩园活活送进鹂空。
在鹂空也没什么不好。
没有太多令人生厌的各家的继承者,没有太多虚情假意的交际课,没有太多竞争头筹的压力,没有太多觥筹交错的言语的血流。一切都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财阀后辈。
一点点对比。
他在鹂空待得很安心,自欺欺人的安心。直到高二的第一学期,不知为何,放养他许久的母亲忽然屈尊纡贵亲自打来电话:
“嵩园公益节快到了,你去转转。”
有什么好转的?
丛若想这样反问回去,但他没有。他猜到了母亲的用意,丛息生日要到了,她想让自己赶紧搞好关系,免得到时庆生会上难堪。
这算母爱吗?
丛若说不清。
越上等,越爱装。嵩园每个月都有开放日,又每学期都有公益节,那次正好撞上,校园内人来人往。
他没让同学跟着,自己遣散了佣人,在嵩园里漫无目的慢悠悠地闲逛。
他走过嵩园的小兰亭,那里有古人留下的遗迹,一块刻着历史碑文的石头。
他走过嵩园的蟹湖,形似螃蟹的湖状与人工桥瞧着憨态可掬。
他走过嵩园的沐雨林,那里的设计初衷是让学生们亲近草木、对话自然,谁会真的照做啊?
他走过操场。
塑胶跑道旁的绿化坪,有身穿私服的一群学生在修剪花草。
“泥巴——我的鞋边沾上泥巴了——烦啊!”
“你能别每次公益节都这么叫唤吗?自己抽到操场了怪谁,笑死。”
“我花钱读嵩园不是来拔草的……”
“妈呀妈呀妈呀虫子!”
“这什么花呀?”
“我哪知……卧槽你拔了?破坏公物?真没素质啊!”
他们干着认知里的脏活,表情和动作中都难掩嫌弃,神态里却又透露着货真价实的神采飞扬的快活。
丛若停下了脚步。
公益节。
这是嵩园的特殊活动。
在这个特定的节日里,嵩园学子们需要像普通高中的学生们一样,用双手,用劳动,为母校来一次亲力亲为的大扫除。
亲力亲为——
说说罢了,大部分人会让佣人代劳。他们可干不得粗活。
所以,他现在看到的是什么情况?
长久以来培养出的敏锐的神经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他悄悄地走近了。
“哎呀别闲聊了快点干行吗?那么大个操场,你们让陶铃一个人检查呀?”
“学校多此一举自作聪明,哪来的垃圾,我们又不是真没素质。”
“——好了好了我这边终于完事了!我去找陶铃了!”
“诶等等我我也去!”
他轻而易举地,如愿以偿地,找到了病因。
一个叫陶铃的学生改变了他们。
*
陶铃?
*
没听过。没兴趣。
*
他离开了。
*
他继续走着,走到了跑道内的球场。
骄阳灿烂而不毒辣,像春风得意,洋洋洒洒抛落的诗文。悦耳的歌吟在每一粒氧分子里悠扬,天空的光束跟在青草身后,扑向远方那道身影。
陶铃。
他顺着光束的指引,远远望去,只在满目的苍翠的球场的绿里看见一个被视线缩得小小的学生。
穿着校服,低着头,慢慢地认真地寻找。
陶铃。
那道身影蹲下去一瞬,捡起什么东西。
尚京有这么一号人吗?
没听说哪个陶家有在读嵩园的小辈。
丛若想着,忽然生出了点靠近的欲望。
他最终选择在有点远的地方,悄悄地观察。
*
后来,丛若总是跟陶铃说,他第一次见他,是在公益节的文娱晚会上,不是那次空前热闹的辩论赛。
他不知道如何向他描述真正的初见,便下意识隐藏起真实。
越伪饰,回忆里的日光越清晰。
*
那个人算是比较高挑,被裹在米灰白校服里的身体貌似清瘦,被风吹过,暧昧模糊地勾勒出腰线。
素来矜持骄傲的富家小姐少爷们,做完自己的任务,赶过来,围在他身边,说说笑笑。
“这是年尚的手串,笑死啦,原来在这儿呢。早几天听说他打完棒球就找不到了,也懒得派佣人搜,这跟随地乱扔垃圾有什么区别?”
“没素质。”
“哈哈哈哈——你可别让他听到了哇。”
风里隐隐约约,传来他们如普通高中生般的对话。
…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从绿化坪外,到球场中央。
一段路很长。
他走下去了,又转身真正地离开。
*
他没想过自己和陶铃之间可能存在“缘分”这种缥缈的东西。
但他确实又一次遇见了他。就在十几分钟后,在嵩园的表演艺术中心。
“打招呼…”
日光照透他雪白的皮肤,薄如桃皮的脸颊,被蒸出浅淡的粉。那双黑珍珠似的清亮的眼瞳一望见底,他认认真真地咀嚼这三个字,似乎理解了什么似的,弧度很轻地,腼腆地,坦然地,大大方方地笑起来。
“你好!”
嗓音又轻快又清灵,像春风,像细雨。
“…”
丛若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阳光洒下树叶的剪影,落在他的衣襟,像沾湿的泪水晕开深色。
他看着陶铃很温柔地笑着,同一个他不认识的学生打招呼。
他笑起来好乖。
树荫下,目光恍然了一瞬。
长得真好看。
这是一朵什么花?桃花吗?梨花吗?玉兰?梅花?茉莉?
……他长得真好看。
“老师让你来找丛息,是这样吗?”
他的嘴里说出了一个讨厌的名字。
“她告诉你丛息在表演艺术中心?噗,你被沈老师有延迟性的消息骗啦。”
“找丛息的话,你现在可能要去天星台。他几分钟前才给我发消息,说抽到表演艺术中心的人太多,负责人做了调整,重新抽了次签。”
“我?不是啦…丛息是我朋友没错,但我不是在这里等他,我是刚好来找负责人的。”
秀美的,俊俏的,清透的眉眼。
因为谈及好朋友,像萌芽的小树苗,摇晃着洋溢出更青春的蓬勃朝气。
笑得好开心啊。
“…”
丛息那种人居然也有朋友。
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早早地,像被燕子衔泥搭巢的屋檐,承载起什么东西。他不知道自己莫名的情绪是哪来的,只能抽空去想:
丛息居然能有陶铃这样的朋友。
*
他都没有。
*
丛若经常回忆这段往事,他想,缘分是无法否认与磨灭的,一切都太巧了。
他喜欢雨天。
陶铃恰巧像雨天。
*
走吧。他想。走吧。把乱糟糟的心情收拾一下,去娱乐馆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好好睡一觉。
真当风流是什么好东西吗。没人相信你的好感,你自己都不信。
*
专供外来人员休息的娱乐馆位于表演艺术中心附近,五楼有丛若提前订好的房间。那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佣人将他唤醒时,时间已经走到晚六点。
公益节的文娱晚会要开始了。
星光熠熠的舞台上,主持人居然是陶铃。
他换上一身雪白的西服,剪裁得体,袖口和领带均有桃花的花样,在原先的持稳上添了一丝年轻的活泼。
他说,欢迎大家来到嵩园的文娱晚会,我是今晚的主持人,陶铃。
“…”
又是熟悉的情绪。
丛若坐在台下,无端感觉被灯光刺痛了眼睛。
学生代表发言,那个代表是丛息。
英俊明朗的五官,眉眼带笑,显得那么阳光。
主持人给学生代表让场地,侧身擦肩而过时,四目相对,在高朋满座中仿佛说了句加密的悄悄话,不约而同弯了眼。
真般配。
丛若想。
一点都不般配。他查清楚资料了,陶铃不是尚京本地人,甚至不是有钱人。如果他和丛息在一起,不讲被那群老不死的生吞活剥吃掉,至少家主肯定会阻挠。
门不当户不对。
陶铃应该和更好更适合的在一起。
*
庆生会他没去。
又被母亲骂了一顿。
母亲贬低他的爱好,说他整日虚度光阴。画画?她眉眼结冰。你能画出个什么名堂?
江家那个江毓秀,比你早生七年,比你更有天赋,比你更早打出艺术盛世的延续。有她珠玉在前,你能画出个什么名堂?
丛若回答,家主在书法上的造诣远近闻名,你天天临摹那些名家字帖,你能写出个什么名堂?
被揍了。
*
高二下学期,嵩园与鹂空的联合辩论赛,空前热闹。
丛若趁着那样热闹的氛围,在赛事结束后,鼓足勇气去请来了陶铃的联系方式。
过程不太顺利。阴魂不散的丛息在一旁笑得恐怖,说陶铃不是他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滚远点,他不当情人,不玩这套。
丛若自觉真心被侮辱,却又一瞬间真的蒙生出了退意。
他想,完蛋,真完蛋。他在任何一个外人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甚至外人的一切中伤和猜疑都有迹可循。那是他自己造的孽。
他狼狈地深吸着气,努力克制自己再次对丛息动手的欲望。
忍耐之际,感觉到手机被轻轻接过。
陶铃没有说话。
他好像在可怜他。
低着头,输入一串号码。
*
高考后——准确来讲,没有高考。对他们这种人来讲,保送很轻易。
从鹂空毕业后,丛若飞去了外国。
他在米撒待着,感受着那里浓郁的时尚与艺术气息。然后,在一个百花盛开的烂漫春日,瞒着所有人,躺进冰冷的手术室,进行了一项手术。
一项做完了就再也没法隐瞒的手术。
像谁一点好?
他第一时间想到和陶铃交朋友的丛息,然后扶着洗手池,呕吐到胃部抽搐。
满头银丝的医生斟酌着道,他的五官,或许更适合儒雅的风格。
儒雅的风格。
他想到了另一个与陶铃有关的人。
我在模仿其他人吗?他问。
不。医生说。您只是单纯的适合。
*
丛若半辈子都在渴望适合。
和上一章放一起修改了时间bug。
写这章时听的灵感配乐是Automaticbeats/RJ Pasin《Memories (feat. RJ Pasin)》和SUGIZO《Synchroni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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