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霍心

4、第四章 隐约的窥探

　　第四章隐约的窥探
　　那天李熠在普济医院看到了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第二天他再次前往普济医院，打听那个人的来历。
　　他先是在换药时向护士打听。给他换药的护士是个实习生，刚来不久，眼角眉梢都带着大学生的青涩。
　　“跟你长得像的人？我们院的人我都没有认全呢。”小护士说道。
　　李熠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那医院的医生你肯定都认识了？”
　　小护士说：“都认识，起码医生里面没有和你长得像的人。”
　　李熠对她笑了笑，轻轻揭过这个话题。
　　换好药后，小护士离开了。李熠掀开帘子，问隔壁床的大爷：“大爷你好，我想问问这医院的护工都是医院自己的人吗？还是病人家属自己请的？”
　　大爷放下手机，看了他一眼：“就你这点小伤，你还要找护工？”
　　李熠说：“伤的是右手，有时候不太方便。”
　　“噢。”大爷点点头。“医院的护工也有，自己请的护工也有，自己请会更贵一点。”
　　李熠又问：“那护工一般多大岁数呢？有没有年龄和我差不多的？”
　　大爷想了想回答道：“一般都是女的，退了休的阿妈比较多，要你这种年纪的男人还真没见过。”
　　“我明白了，谢谢你啊大爷。”李熠说完，起身走出病房。
　　他在医院每个楼层都转悠了一圈，能进去的病房也都进去看了一圈，但他始终没有再遇到那个男人。
　　难道那个男人只是来医院看病的，并不是这里的员工？不，不对，那个男人胸口别着胸牌，我不会认错。
　　李熠开始思考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
　　最后他决定去查员工档案。当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以及避免解释原因，他只能采用一种迂回的方式。
　　他在医院门口的花店买了一束香水百合，用左手抱着花去了医院档案室，档案室不仅保存病人档案，还会保存员工档案。
　　档案室管理员是一个约摸五十岁的女人，现在正是午休时间，她正在吃饭。看见李熠进来，她当即放下饭盒，并认了出来：“是李医生吧？听说你受伤了，伤得不严重吧？”
　　李熠也并不惊讶她会知道自己的事，他把花放在桌上，说道：“不严重，我来是想打听个事。”
　　管理员看了一眼香水百合，笑眯眯地说道：“什么事？能帮你的我肯定帮。”
　　李熠开始胡扯：“我有个亲戚，男的，年纪有点大了，想找个事混着，不知道你们这还缺不缺人？”
　　管理员说：“我们这里护工是一直都缺的，你看让他来试试当护工怎么样？”
　　李熠循序渐进：“普济现在有多少个护工了？”
　　管理员说：“这我哪记得？等我查查档案。”
　　说完，她从架子上取下一本文件夹，又从桌上拿起一个眼镜盒打开，取出一副眼镜戴上后翻了起来。
　　李熠岔开话题：“这花是香水百合，你闻闻香不香？能找个花瓶插起来吗？不然要蔫了。”
　　“哎呀，可香了，我已经闻到了。”管理员放下文件夹，拿起花去找花瓶插花。
　　李熠趁她离开的空当，将左手伸进窗口，拿出文件夹倒着从最后一页开始翻阅。
　　翻到第七页时，他看到了那个男人的一寸照。再看一眼姓名，是张生，职位则是太平间守夜人。
　　别的他来不及多看，只把张生的住址牢牢记在心里，随后便把文件夹放回原处，尽量摆放得和原来一模一样。
　　管理员扭着腰端着花瓶回来，把花放在桌上。李熠又和她闲聊了几句，便借口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离开普济医院后，李熠去便利店买了一个口罩戴上，坐公交车前往张生登记的住址。到了地方之后，他一眼就看出这里的荒芜。他避着人走进张生居住的那栋单元楼，上楼来到张生的门前。
　　既然他上的是夜班，那么现在他应该正在一墙之隔的房间内睡觉。李熠将脸颊贴上铁门，仔细听了半晌，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是光是想到自己这个血缘上的亲弟弟就在里面，他还是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过了许久，他神色平静地下楼，返回普济医院，告诉实习护士普济医院离自己家太远了，他以后会去医科大附属医院换药，短期内不会再来了。
　　实习护士的表情很遗憾，语气也依依不舍。但他没空顾及小女生的心思，他匆匆打车回了家。家里此时没有人在，苏蔓在学校上课，两个孩子也在学校上课，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他打开电脑，在网上找了一个同城的人代拍了几份东西，留下了附近另一个小区的菜鸟驿站地址和虚构的收件人姓名与电话号码。
　　刚下完单，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铃声是女儿自己录的儿歌，他被吓了一跳，拿起手机一看，来电人名字是孟婉。
　　他用左手接通电话，轻声喊道：“妈，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了，有事吗？”
　　孟婉在电话另一端说：“听蔓蔓说你们医院有人医闹，还把你弄伤了？”
　　李熠说：“小伤，没事的，一两个星期就好了，您找我就是为这事？”
　　“还有一件事。”孟婉说。“你爸的生日还有两个月就到了，今年他不是满七十岁嘛，想着让你来操办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李熠垂眼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没问题的，我一定给爸办得风风光光的。”
　　孟婉问：“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了，订酒店订蛋糕这些来得及吗？”
　　李熠说：“来得及的，刚好最近我在休病假，时间多的是，妈你就放心吧。”
　　孟婉又叮嘱了几句，李熠一一耐心答应。挂了电话后，李熠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养父李轩的生日是四月十五日，时间上确实足够了，但他没有思考七十大寿的具体细节，他想起了自己童年时期在李家的生活。
　　他来到李家时刚刚八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不太容易被领养出去了，因为记得小时候的事，也更不容易相处，领养人更喜欢年纪小的孩子，这种孩子会很容易把养父母当成亲父母。
　　但他和李轩孟婉都相处得非常融洽。孟婉因为患有不孕症，尝试过各种方法都无法怀上亲生骨肉，又实在渴望有一个孩子来挽救她和丈夫李轩岌岌可危的婚姻，所以领养的决定是孟婉先提出来，李轩随后同意的。
　　来到李家的第一件事，是李轩翻新华字典给他取了李熠这个名字。当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李轩坐在儿童书桌前，一板一眼地教他：“熠，意思是光彩明亮，就像我们形容天上的星星，可以说它熠熠生辉。”
　　李熠点点头，乖乖地说道：“谢谢爸爸给我取名字。”
　　李轩动作生涩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他的名字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李轩给李熠最初的感觉是，他是一个规矩很多并且乐于守规矩的人。李家有一间李轩专属的书房，里面三面墙都打了书柜，里面摆满了书，以哲学类书籍居多，这与李轩当时任职大学哲学系教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李熠住进李家的第二个月，李轩的书房对他开放了。这并不是由于李轩在刻意培养他阅读的习惯，而是李轩希望他能安静看书不要来打扰自己做事。李熠并不在乎爸爸妈妈是不是工作很忙没空陪伴自己，他更喜欢一个人沉浸在书里的世界。
　　他开蒙的年龄本就比同龄人晚，李轩看的书大多又晦涩难懂，所以他通常一边看一边查字典，实在不懂的词语或者句子就攒一攒，攒到周末李轩有空的时候再去请教。
　　这样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李熠过了一年，直到一年后……
　　他猛地打住回忆的思绪，起身将椅子搬到衣柜前，踩在椅子上费劲地从衣柜顶端取下一只小型行李箱。他把行李箱放在床上，拨动密码锁将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他儿时的一些物品，是他买了婚房后带过来的，包括一些卡牌、塑料小人、同学录和相册。
　　他取出最厚的那本相册，将椅子重新拖回书桌前，坐下来翻开相册。
　　相册第一页，是他刚住进李家那天的一家三口合影。李熠坐在中间，李轩和孟婉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孟婉笑靥如花，李轩的脸部却仿佛被人用利器划得坑坑洼洼，完全看不出来五官了。
　　李熠继续往后翻，每一页的照片上，只有孟婉和李熠是完好无损的，李轩的每一张脸都被划花了。
　　终于，李熠翻到了一张李轩的脸没有被划花的照片。他用左手从裤腰上取下钥匙串，打开钥匙串上的折叠瑞士军刀，刀尖对准李轩的眼睛狠狠扎了下去，然后向右边一划，李轩的两只眼睛顿时被拉开一道口子。
　　李熠缓慢而坚定地将李轩整张脸都划花后，放下军刀向后靠在椅背上，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靠着这种方式，他又获得了心灵上暂时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