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温痛》福安很幸运

2、做饭

　　空北市的春天雨水绵绵，所有班级的体育课都挤在室内体育馆。

　　温童所在的三班今天练排球，陆长文所在的一班自由活动。陆长文和郑念已经和一帮男生在体育馆中心的篮球场打起了球。

　　那次被打已经过去几天了，但温童全身依旧疼。

　　他抱着排球，正想走到墙角坐下休息一下，忽然，一阵强烈的风声袭来，‘砰’的一声闷响，一个排球重重砸在他的后脑勺。闷痛顺着神经蔓延，他被砸得一个趔趄，踉跄着向前扑去，眼镜跌落在地。

　　“哎呀，不好意思哟。”砸他的陈鑫走上前来，语气里没有一丝歉意。陈鑫家里有钱，父亲是暴发户，砸钱把他送进学校，仗势欺人习惯了。

　　最近这个月他和温童同桌，他讨厌温童身上总一股怪味，更讨厌他那股好学生的清高劲儿。

　　陈鑫毫不收敛，声音大得周围好几个人都听见，“我听说你爸是开垃圾车的？哈哈哈，怪不得你整个人都带着股垃圾味儿。”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一只篮球狠狠地砸在陈鑫的脸上，鼻梁瞬间被压扁，刺痛让他眼泪夺眶而出，眼前一片晕眩，直直地往后栽倒在地。

　　陆长文懒懒地抬头，说：“不好意思。”算是道了歉。

　　他站在球场一侧，篮筐近在眼前，球却偏飞到了陈鑫那边，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郑念一愣，随即看到墙角跪在地上摸索眼镜的温童，还有他脚边散落的排球，瞬间明白过来。

　　郑念走到放篮球的推车旁，随手捡起一个篮球，对着场上一个男生喊：“阿乐，传球，接住！”

　　陈鑫刚从正脸被砸的那一球中勉强撑起身子，背后又是一球砸来，直接把他打得晕头转向。

　　“不好意思啊。”郑念语调怪异，又抓起一个球扔了出去，正中陈鑫的背。

　　“对不住咯。”

　　又一个球砸在陈鑫的腿上。

　　“今天真是没手感，都没传准。”郑念一脸无辜地叹气，还要再掏球，陈鑫早就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进了男厕所。

　　“我靠，打不赢就跑！”郑念还想追过去，被陆长文一把拦住。

　　不少人看到了这场闹剧，平时看不惯陈鑫嚣张跋扈的同学甚至鼓起掌来。

　　郑念被捧得高高的，得意洋洋地笑。陆长文扫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温童，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

　　温童一愣，立刻移开了目光，脸色发红，心脏跳得厉害。

　　陆长文却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目光赤裸，毫不避讳。

　　温童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先是摸了摸鼻子，接着抓了抓后颈，又捋了捋袖子，脚尖不停在地上划圈，视线四处乱飘。

　　回过神时发现陆长文居然还在看着自己！

　　温童实在受不了，直接转过身去面壁，直到老师吹哨集合才慌忙逃进队伍。

　　第二天，陈鑫就申请换了座位，借口说自己突然近视，看不清黑板。

　　温童身边换了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女同学，两人相处得倒是友好安静。

　　其实陈鑫在父辈的饭局上见过陆长文，陆长文的父亲是空北市数一数二的企业家，上过不少新闻。陈鑫见过自家老爸对陆长文父亲点头哈腰的样子，知道陆长文绝不是他能招惹的人。

　　但陈鑫的性子可没什么收放自如，他只觉得温童什么时候攀上了陆长文？

　　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不时狠狠瞥向温童的背影，手上的动作越来越重，把桌上杂物扔进书包里发出咣当的响声。

　　明明温童是个随便就能欺负的人，如今居然踩到了自己头上，陈鑫心里越想越不爽，觉得陆长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总有机会一起收拾。

　　温童心里很感激陆长文和郑念，虽然他们当时不过是一时出手相助，但对温童来说，那一点点善意已是难得。他很少被人这样对待，所以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帮助，他都想倾尽所有去感谢。

　　不过，温童明白一个道理：好意要是对方想要的好，不然就是自我感动。这道理，他的妈妈不懂，但他很早就明白了。

　　他很穷，买不起什么名贵的礼物，只能偷偷观察陆长文和郑念缺什么是他能做到的。终于，被他等到了机会。

　　一周后的一节数学竞赛课还没开始，郑念坐在课桌边，甩着手里的笔，眉头皱紧，“中午还要上课，连出去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这学校的饭能吃吗？天天这么难吃，太要命了。”

　　陆长文拿出一个小面包，面无表情地啃了一口，表示赞同。

　　温童想了想，措辞了很久才开口：“我平时都是自己带饭的。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也带。”

　　郑念眼神瞬间放光，他也见过温童自己吃饭，闻起来确实香得很。毫不客气地说：“真的可以？那就拜托了！”

　　陆长文盯着温童，微微眯起眼，眉头挑了挑，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巴结他的人很多，除了郑念，其他人能和他闲聊几句都算关系不错。温童这样的人，是真的没心机，还是装得深，陆长文说不准，但觉得挺有意思。

　　他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末了只问：“你做这么多饭，会不会太累？”

　　温童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他们真正需要的事，心里挺高兴，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说：“不会不会，而且我也一直想谢谢你们。”

　　“谢啥？”郑念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帮过温童。

　　“谢谢你们帮我把陈鑫打跑。”温童平时不怎么和人聊天，说出来的话显得有些幼稚。

　　“哈哈哈哈，不用谢！以后我给你当保镖！”郑念笑得开心，想抬手把温童的肩膀搂住，温童却被吓得往后一缩。

　　郑念一愣，挠了挠头，最后伸出拳头。温童犹豫了一下，也轻轻握拳，碰了他一下。

　　那之后，温童每天早上出门前都做好饭，带到学校。菜式简单健康，有番茄炒蛋、可乐鸡翅、鱼香肉丝、麻婆豆腐，滑蛋鸡腿饭、咖喱鸡肉饭等等。

　　温童一直默默带着饭，陆长文等了两周，也没等到温童开口暗示什么，这让他既意外也不意外。

　　午餐时间，数学竞赛教室总飘出诱人的饭香。三个人凑一块吃饭，郑念每吃一口都要感叹一句“好吃”，陆长文则默默地吃光，每次都把饭盒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

　　温童吃饭快，每次都是第一个吃完。他把饭盒盖好，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小声问道：“今天的菜怎么样？”

　　“好吃！”郑念毫不犹豫地回答，抓起鸡腿大口咬下去，酥脆的皮炸裂开来，牙齿深入鲜嫩的肉中，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他忍不住舔了舔手指，恨不得把骨头上的每一丝肉都啃得干干净净。

　　温童低头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转向陆长文，声音更小了一些，“你呢？”

　　“好吃。”陆长文话不多，但语气诚恳。“不过……”

　　温童警觉地抬起头，握笔的手紧了紧。

　　“你在记什么？”陆长文见他这么紧张，不由得笑了笑。

　　“哦，哦……想记下反馈，然后改进。”温童不敢直视陆长文，低头盯着本子，小声回答。

　　“你太棒了，童公主！以后开饭店吧！我和陆长文一定天天捧场！”郑念嘴里塞满了菜，鼓鼓囊囊的，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温童很少得到夸奖，本能地否认道：“我做的也一般，开饭店一定会倒闭的……”

　　“别这么想。”陆长文平静地打断，放下筷子，认真看着温童说：“饭很好吃，开饭店一定能成功。”

　　温童微微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讷讷地笑了一下。

　　温童很少笑，就算笑也只是一瞬即逝，且带着几分苦涩。

　　郑念的夸赞他听过很多，但陆长文这样认真的肯定，是他第一次听到。

　　一定是今天的咖喱鸡肉饭正合陆长文的口味，温童暗自想着，拿笔在“咖喱鸡腿饭”后默默画了一颗小星星。

　　郑念端起不锈钢小碗，正准备喝汤，突然一个人撞了过来，碗里的汤猛地洒出，他猛地一缩，却已经来不及，温烫的汤水湿透了衣服。

　　“你没事吧？”温童立刻翻包找纸巾。

　　郑念抬头一看，撞他的人正满脸嚣张地站在一旁，嘴角挂着挑衅的笑，根本没有道歉的意思。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冷了几分。

　　那人是刘军，一个小混混，平时跟陈鑫混，学习成绩垫底。根本没理由出现在竞赛班教室，一看就是来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