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白马绘》宋樊姑娘

14、第 14 章

　　于是三个人从二十三楼坐电梯回到一楼，看着万望大厦楼下停着三辆警车，卢姐压着头和两位躲去了隔壁的三季酒店。刚坐下来，就开始各处打电话，“领导，今晚这是哪个庙的和尚前来化缘？好歹也先给我打声招呼吧，该打点的我都按时打点，可是不能吓坏我的客人吧？什么？你也不知道，那我问问其他人。”

　　喝下一口水，继续第二通电话，“从年头到年尾，不管什么节日，中秋端午圣诞感恩，甚至国庆都是提前备好了礼物，就差中元节和清明节了。我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哪里是在给自己赚钱，都在给你们上供呢！就这还要时不时突然袭击，杀我个措手不及！”

　　挂了电话，卢姐坐下来还没喘几口气，又接到几个客人骂骂咧咧的电话，马上换一副柔情似水，佳期扰梦，“魏老板真的不好意思，我们也不知情，岳飞飞应该带你离开了吧？今晚你们去住柏悦，算在我账上，再吃两只帝王蟹补补，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事情发生了！”

　　忙了一圈后，终于坐回来，又点了杯果汁喝下，说道，“这次是市里的行动，连区里都不知道，但是却光针对南京西路街道，你说巧不巧，这是有人在故意整我呢。”

　　周岚说，“会不会是你那个前夫？”

　　卢姐咬牙切齿地说，“还能有谁呢！这么一闹，即便没什么实质的处罚，但是客人和少爷们都心有余悸，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上海滩的客人们，我卢姐罩不住自己的地盘嘛！白马荟是素场，不过唱唱歌跳跳舞，顶多打打麻将斗斗牌，能查出什么来！荤场还安然无恙歌舞升平呢！却把我的客人都吓坏了。”

　　说完她又打了个电话，那帮警察终于离开，几个人走出酒店，看到三辆警车威风凛凛地开走，黛西飞过来汇报说，“飞飞和两个客人被带走了。”

　　卢姐问，“怎么了？”

　　黛西说，“好像是他们在一起赌钱，金额还蛮大的。”

　　卢姐叹了口气，几个人回去白马荟，这下彻底冷清了，到处都灯火通明，一个客人都没有。周岚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通透的会所，只亮白炽灯，倒成了教室，才明白灯光是营造氛围的第一高手。

　　一群人问了一圈再聊了几句，交代了安抚战后客人的工作，就统统提前下班散了。回去的路上周岚给张子腾打了电话，将今晚白马荟发生的事都跟他讲了，问这事是不是他参与的。

　　张子腾劝道，“你记得卢姐教导的话吗？人要思变才能进步，我若是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最后只会重蹈王皓晨的覆辙，这辈子都成了她的奴隶。可若是我周转于这个行当的中心，左右逢源。那才能赚得让我开心，等攒够了钱，我为什么还要给别人打工，啃我的骨头呢？”

　　周岚问，“你也要小心卢姐，虽然她嘴巴没说，但肯定怀疑你。”

　　子腾说，“她怀疑好了，这些日子她的动作也没少，我知道她发现我投靠了万老板，背地里耍了多少小动作，给我的客户打电话，推荐到你这里，或者请去白马荟，让Kenvin和Teddy招待，我不是不知道！你周岚没话说，当我是哥们，可是剩下那群没有骨头的赔钱货，哪个不眼巴巴地想把我踢走？万老板就比卢姐爽快，也没那么多心眼。说到底，跟男人做生意要比女人更简单。卢姐嘴上爽快，可是小肚鸡肠起来，比谁都厉害。”

　　周岚并不费太多时间在白马荟上，甚至有些熟客也不愿招待，不是推忙就是推病。甚至下班的时候刻意不经过万望大厦。倒是张子腾在浦西各处穿梭，时而火车站、时而万望大厦，时而外滩。

　　偶尔在太古汇路过两个人喝个咖啡，周岚问道，“你这只泰迪狗吃得消吗？小心像谢总摔个骨折。别仗着年轻不知道保养身体。”

　　张子腾说，“我忙着赚钱呢。”

　　“我看你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你是交了个烧钱的女朋友吗？这么费钱。”

　　张子腾说，“我给我那位年满五十的老母亲准备生日礼物呢。”

　　鬼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有这份孝心。

　　卢姐偶尔与周岚见面，却没提张子腾，好像他就淡淡地从她“干儿子”的阵营里消失了。直到张子腾妈妈生日那天，设在和平饭店的宴会厅，好似民国时代贵族的聚会。他妈站在门口，穿得像白素贞的优雅，一脸雪白的浓妆，像刚下台的戏子。张子腾给她妈妈送了辆奔驰的高端车，他妈收下钥匙，却没好脸色，“不知从哪里招摇撞骗得来的！这车我得放一阵子,确保没人没收才敢开。”

　　子腾妈妈旁边站着的位高挑斯文的男生，戴着个黑框眼镜，有些神采飞扬的桀骜，想必就是他的弟弟，张子腾问道，“弟弟回国了怎么也没找我，在美国毕业了没有？学的什么专业？”

　　他弟弟倒没遗传妈妈那股子颐指气使的神气，“学的导演，明年就要毕业了。今天早上才落地浦东的。”

　　张子腾说，“导演最讲究人脉了，这次在国内见不见导演，我倒是能给你介绍几个。”

　　他妈撇了眼，根本看不上他，拉着他弟弟说，“你可别跟着他，他要是有那个能耐，还至于这么游手好闲吗？”

　　张子腾不理她，只管拉着周岚找个位置坐下，没多久竟然Juicy出现了，她过来给张子腾打招呼。这让他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Juicy说，“我既然来，就是有人请我来的。”

　　不光是Juicy，后面还有卢姐和王皓晨，这个阵容让张子腾有些慌张，像是来闹事的阵容。子腾有些措手不及，周岚明白，这跟这些人没有关系，而是出现在这个场合有关，但他猜不到这一切的动向。

　　后来谢总也来了，走到周岚身边，“想见你一面真难啊，看来还是张子腾有面子，以后我找你，要先花钱把他请来，然后再找你。”

　　周岚说，“最近公司一个项目，老是跑外地出差。”

　　谢总说，“你去哪？说不定我也能在那找些生意做。”

　　周岚问，“你不是在忙那个练习生的选秀吗？怎么还有空四处乱跑？”

　　谢总说，“这个项目的钱我也赚累了，再往后风险太大，那些少年们一出场，全是应援的粉丝，我也是搞不懂这些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们，跟着了魔一样。她们不知道，她们眼中心疼的哥哥们，在白马荟的包厢里怎么伺候我们的？”

　　周岚说，“所以我故意不去了，省得见到了我觉得尴尬。”

　　谢总挑逗地说，“年轻没见过世面的觉得那些奶声奶气的哥哥们好，殊不知真正有趣的男人都在躲着女人。”

　　卢姐在场中打了一圈招呼，上前和子腾他妈打了招呼，虽然都知道，他妈做过皓晨的客人，但没想到竟这么熟稔。

　　说着皓晨还将手机递给他妈看，像是小学家长会，班主任把平日里学生的表现告诉他妈。

　　果不其然，他妈拿着手机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先是一脚将张子腾踹在地上，然后将那把车钥匙往他头上一砸，“你现在出息了，竟然赚起了妓女的钱！你爸要是知道了，你的皮都给扒了！”

　　然后转头对他弟弟说，“子裴，你好好看看，他今后也不必叫他哥哥了。我是不会认他的，再找我就是乱棍打出去！我说怎么有钱买车，原来都是没皮没脸伺候我们这种老女人的营当！”

　　子腾弟弟在旁边看着手机里的视频，子腾正光着上半身，任由女老板们将红酒浇在他身上，他又左拥右抱地去逗女人们开心，画面极其香艳动人。女老板们撒着金钱，美元欧元加币，子腾只管学着各种动物，光溜溜摇着屁股去接钱。

　　视频里看不清客人的脸，却听见声音，“子腾，我们这些姐姐们，你该怎么照顾周全呢？”

　　子腾在视频里说，“当然是有求必应，若姐姐们的时间有冲突，那只能摇号了，一三五听周姐姐的差遣，二四六听李姐姐的。”

　　子腾妈妈抢过手机关掉视频，指着子腾骂说，“你现在就给我滚！”

　　周岚上前将子腾扶起来，他虽然有些激动，但还是按捺住说，“妈，你怕的不就是哪一日你当嫖客的时候，看到我出来呗！但你也别瞧不起我，说不定有一天，你要跪下来求我。”

　　子腾妈妈说，“那我可等着！”

　　张子腾看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像在生日宴会之前的小戏，他站起身大声地说，“是，我是张家的败类，是上海的男妓，靠女人的施舍为生！但我丢的不是我的脸，而是我妈妈的脸！”

　　说完他扬长而去，周岚赶紧跟上，留下那位破口大骂的妈妈。

　　两个人走在外滩，这会儿游客并不多，张子腾扶着栏杆，吹着黄浦江的风，像是若有所思，他紧紧攥着那把车钥匙说道，“看来钱还是没用，要么就根本影响不了。”

　　周岚劝说，“你又何必跟他们较劲呢。”

　　张子腾说，“如果我不较劲，那我这么努力赚钱为了什么呢？要钱的话，我天天在他们公司门口闹事不就行了吗？”

　　周岚陪着他，去了淮海路的酒吧，就傍晚一直到深夜，后来秦欢欢下了班也来陪。问起到底怎么了，周岚只说他失恋了，欢欢直骂活该，那一厢果果也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