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巴的雪》季潮

32、第三十二章 故地

　　忙完伦敦时装周的新装发布会，伊西利恩迎来了他的漫长假期。当年离开□□过上平静生活是从伦敦开始，而大半年之后的旅行也是从伦敦开始。在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城市，伊西利恩谈不上有多少感情，但他无疑是最好的导游。伦敦的道路比较狭窄，很多还是单行道，但是公共交通很便利，一张地铁票就可以跑遍全城。

　　相对于伊西利恩的淡漠，雷对于这个城市有着些许抵触，或许在失去记忆之后那段最孤独彷徨的日子，英国人的刻板和骄傲总是让他情绪低落，陌生的身份，陌生的维奥列特罗斯堡，日复一日活在等待之中，只盼着某人离去时的一个早安吻和回来时的一个微笑或者拥抱。当然伦敦在雷的心中也不是一无是处，住在匈牙利的日子常常会想起那个巨大的摩天轮——伦敦眼。

　　上次去伦敦眼是在昏黄，落日暮雪下的城市宛若沉静的贵族少女，这次雷和伊西利恩一大早在摩天轮顶端迎接日出，大本钟的轰鸣仿佛响在耳畔，然后城市在清晨微凉的风中醒来。白天只去了大英博物馆，因为晚上还要赴约去皇家艾伯特大厅看演出，剧院的保安可不会放两个风尘仆仆的旅行者进入这顶级艺术殿堂。

　　音乐厅外面的广场上已经竖起了高大的广告牌，最绝妙的语言也无法形容帕维尔的歌声。这位享誉全球的歌王不但深受平民的喜爱，很多贵族也是他的忠实歌迷，乔伊斯就是其中之一。如果帕维尔来英国演出，乔伊斯一定会提前预定好包厢票，一定会准备大束玫瑰送到后台，但也止于此，他不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强行要求歌者和他共进午餐，也不肖想和歌者发生超越艺术家和欣赏者之间的关系。不过偶尔也会动用关系提前来到会场，看一看普通歌迷难得会见到的彩排，比如现在。

　　帕维尔在唱完几首歌之后，和调音师、制作人交流了一番，然后回到后台，距离演出还有三小时，这是歌者化妆和休息的时间。助手切斯等到此时才打开包厢门，俯身对乔伊斯说道：“伊西利恩和雷已经在外面的广场等待，我擅作主张把他们先带进来了。”

　　“嗯。”乔伊斯赞许地点点头，切斯虽然比不上伊西利恩对自己的了解，到底还算机敏，会揣测主人的心思。

　　说起来这大半年伊西利恩和乔伊斯之间也会偶尔联系，每一两个月伊西利恩都会给乔伊斯的邮箱写一封信，言简意赅，报个平安。乔伊斯走上前去，给了伊西利恩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回来，伊西利恩。”然后又抱着雷拍了拍他的背：“欢迎回来，雷。”

　　一向不喜欢被别人触碰的乔伊斯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还真是难得，熟知他个性的伊西利恩有些惊讶，但心底却涌来一股暖流，乔伊斯是真的把他们当做朋友来对待。伊西利恩从切斯手中拿过食盒：“特意在来之前做的食物，知道你有看彩排的习惯，肯定还没吃晚饭。”

　　切斯也在一旁附和道：“现在还有时间，我给少主人安排餐厅。”三人一行随着切斯来到一处贵宾休息室，手下麻利地布置好餐桌和餐具，雷把食盒里面的菜一一放在桌上：樱桃肉，橙汁小牛排、芙蓉鸡片，翡翠虾仁，素三鲜。除了中式菜肴，还有从匈牙利带来的绍拉米香肠和在法国购买的鹅肝酱，甜点是雷做的一大块咖啡口味提拉米苏。

　　乔伊斯看着丰盛的一桌菜，早已食指大动，眼睛里面闪着慧黠的光芒：“我会回去和弗朗西斯科炫耀的。”

　　伊西利恩给乔伊斯杯中倒上餐酒，招呼一旁暗暗咽口水的切斯也过来坐：“一起来吃吧，可惜阿尔没有来。”雷连连点头：“我给阿尔准备了礼物呢。”

　　“阿尔在约克郡，今年夏天伦敦太闷热了，我担心他的身体，让他回祖宅了。”乔伊斯停下手中的筷子，转过头会雷说道：“明天愿意和我一起去约克郡吗？那里风景很不错，庄园里面没多少人，我们可以骑马在乡间散步。”

　　“呃，可以吗？”雷虽然是征询伊西利恩的意思，但是眼睛里面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向往之情，其实每一个有美食有美景的地方，雷都想亲自去体会不同的阳光和微风。
　　乔伊斯看出了雷的心动，继续说道：“约克郡布丁非常有名，我想你平时可能会看到一些美食节上比赛吃布丁的情景，人们会把它们做成碗状，里面则填着各色食物。”

　　雷看向伊西利恩的眼神已经从有些向往变成无限期待，伊西利恩略略沉吟，装作不经意地问乔伊斯：“你不用管弗朗西斯科吗？”他实在是担心雷看到弗朗西斯科那张脸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前来赴约的晚上还躲进厕所用手机发邮件给乔伊斯确认医生今天会不会来。
　　不知内情的切斯从一堆食物中抬起头说道：“医生最近在忙着申报新药的事情，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乔伊斯心照不宣地看了伊西利恩一眼：“好歹来了英国一趟，就陪我几天吧，正好这段时间我也有空。”雷暗暗踢了一下伊西利恩，伊西利恩也只好应了下来。

　　乔伊斯微微颔首：“好，我让切斯明天一早来接你们。”

　　三人用餐完毕，在休息室小坐了一会儿，听雷手舞足蹈像个孩子那样讲他们在匈牙利的生活——开满白色玫瑰的家，热情好客的邻居，在家就可以享受的温泉，伊西利恩的工作，雷的学校。对于雷目前进行的烹饪课程，乔伊斯很感兴趣，对于伊西利恩去模特公司做化妆师，乔伊斯就觉得那是大材小用，可是伊西利恩却握住了雷的手，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以前一直觉得做杀手很好，自由自在，特立独行；但是现在的生活我也很满意，有一个家和一个爱人，生活就变得很充实。”

　　乔伊斯端着茶杯，浅啜一口：“只要你觉得好就行了，在法国旅行得还算愉快吗？”
　　伊西利恩答道：“很棒，不过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乔伊斯顿了顿，扬起眉梢：“是因为那个叫兰奇的男孩？”

　　伊西利恩本来想适时引入这个话题，没有想到乔伊斯会开门见山：“呃……我正想跟你提这件事情，雷觉得和这个孩子很投缘，所以请你放了他可以吗？”雷巴巴地望着乔伊斯，希望他能放过那个吉普赛少年。

　　“嗯，费迪南德已经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了。”乔伊斯架起腿，谈到家族事务，仿佛从一瞬间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紫玫瑰男爵：“但是，主管跟我说，兰奇是这批孩子里面资质最好的，假以调教，一定会是一个尤物。”

　　雷下意识地想辩驳，可是辩解之词又不知从何说起，坦白说他并不喜欢乔伊斯把人当做商品的那种态度，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在乔伊斯家族在西欧□□上百年基业根深蒂固，而且自己根本就没有置喙的余地。

　　“那么，一命换一命怎么样？”伊西利恩突然出声。

　　乔伊斯放下杯子，颇有兴致地表示疑惑：“哦？”

　　伊西利恩有些无奈地笑了：“我为你再做一次Assassin Moon，请你放过兰奇，但是，仅此一回。”

　　乔伊斯摇了摇头，带着一丝叹息：“伊西利恩，你真的变了。不过这个交易不错，空头支票我先收下了，到时候填名字。”乔伊斯对着一旁的切斯动了动手指：“去把人从多尔岛带出来。”

　　Assassin Moon，雷知道这个代号意味着什么，那代表了□□上排名第一的杀手会再回来，代表了伊西利恩的双手某天会沾上鲜血。虽然知道这是牺牲了伊西利恩好不容易漂白的身份换来的结果，但是雷还是对乔伊斯说了一声：“谢谢。”

　　“人是给你们送回法国还是送到匈牙利？”

　　伊西利恩回看了一眼雷，征求他的意见：“要不先送他去匈牙利让埃莉莎代为照顾，等我们回国之后再询问兰奇的意思。”

　　“好。”雷心不在焉地应着，让伊西利恩重回□□，哪怕只是一次，他也会很难过。

　　晚上的演出非常成功，音乐厅的音响效果堪称一流，伊西利恩和雷陪着乔伊斯坐在视野良好的包厢中，看着舞台王者一般的音乐家帕维尔，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对方用歌声编织出的奇妙世界中。演唱会的主题叫“三个世纪的经典”，三百年之间的经典歌曲被歌者用不同的方式演绎，老歌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新歌听后让人过耳难忘。聚光灯下的华美身姿，灰绿色的魅惑眼神，雷发现这个歌者的现场演绎比之专辑里面更加让人动容。不过最奇怪的就是，明明是第一次看帕维尔的现场演出，偏偏那种熟悉，好像跟着谁一起看过几百场一样……俄罗斯……音乐家……灰绿色眼睛……许久没有出现过的记忆纷杂，又一次席卷了大脑，雷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坐在他身边的伊西利恩轻声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嗯，觉得有点闷。”

　　乔伊斯转身也看到了雷无精打采的样子，于是让切斯倒了一杯薄荷茶给他，低声说道：“等到中场休息的时候出去透透气，要是实在撑不住，就先回去吧。”

　　雷摇了摇头，缓缓喝下茶水，强迫自己把思绪放在当下，却又忍不住问道：“你以前也常来听他的演唱会吗？”

　　乔伊斯敏锐地想到拜布尔当年试图染指帕维尔，在他们盘踞俄罗斯的那段岁月，一定没少找帕维尔的麻烦，但是此刻最要紧的是安抚雷的心绪：“那当然，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歌手，你也许想象不到，在演艺界只有帕维尔能让我低下头颅，承认他的天赋和成就。”

　　雷微微一笑，应该是经常跟着乔伊斯出来看演出吧，所以此情此景才会在如此熟悉，熟悉地如同是昨天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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