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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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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起到松涛园的时候,一推门就听见了鹦鹉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来人了,来人了。”
“双胞胎,双胞胎。”
扑棱棱的一声,路殊闻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绿色羽团子就冲了过来,落到了路殊闻的头上。
“嘻嘻,嘻嘻。”破锣嗓子一般的声音在路殊闻头顶炸开,把路殊闻吓得浑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动。
柏行舟拿出手机,颇为仔细地拍了一张照片,画面里的少年五官昳丽,难掩惊颤之色,水蒙蒙的眼睛时刻注意着头上那只绿闪团子。
“柏少爷,小少爷。”店长赶紧小跑过来赔罪,“鹦鹦就是喜人,性格比较活泼。”名叫鹦鹦的绿闪和尚见到店长过来,又拍拍翅膀飞到了店长的头上。
“双胞胎,双胞胎。”话痨鹦鹉又扯着大嗓门开始了。
店长擦了擦尴尬的汗,心里直呼逆子闭嘴:“额,她就是看你们二位长得太像,脑容量不够,只知道这么个词,哈哈,哈哈……”谁家好鸟能捅出这么大篓子!谁家会把私生子和正经少爷混为一谈!
“你是哥哥,哥哥。”
“你是弟弟,弟弟。”
好嘛,这鹦鹉还指挥起来了。店长闭上双眼,只恨自己没在柏行舟进来之前把这大嘴巴鹦鹉毒哑。
“没事。”柏行舟收起手机,好像真的没放在心上。
店长正松了口气,鹦鹦却又扭着屁股飞向柏行舟了,稳稳在他肩头落座:“你是哥哥,嘻嘻。”店长眼前一黑:这死鸟……
路殊闻却一直盯着那鹦鹉,柏行舟侧眼一瞧,竟然看出了他的,羡慕?
柏行舟伸手抚了抚鹦鹉的头脑,毛茸茸的触感,似乎是被他摸舒服了,扯着嗓子又来了一阵不绝于耳的鸟鸣。
柏行舟表情一顿,示意店长把鸟拿走:这声音委实有点震耳欲聋。
“你喜欢?”柏行舟看路殊闻目光扔黏在那只鸟身上,接过一旁递上来的纸巾擦了擦手上的羽粉。
路殊闻闻言一怔,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他从前只在自然频道见过鹦鹉,疗养院离虽然也有鸟,但大都叫声清脆悦耳,并且只远远栖息在树上,偶尔会去草坪上蹦蹦跳跳,他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
说是喜欢,他想他还算不上,至少要像Michel对松鼠的魂牵梦绕那种程度,才能称得上喜欢吧。
“我只是,觉得新奇。”路殊闻抿了抿嘴,“我第一次见鹦鹉。”
柏行舟目光微滞,片刻后转开了话题:“饿了吗,我们回市里吃饭?”
“好哦。”
春水庭,是柏家旗下的产业,也是榆城远近闻名的餐厅,坐落于本市黄金地段,周围毗邻各大金融写字楼及购物中心,车子行驶入这段主路,便是融入了这片喧嚣。
柏行舟和路殊闻在春水庭顶层落座,偌大的场地只有他们两人,两人没等多时,菜就陆陆续续上了。
吃饭期间,柏行舟观察到路殊闻不挑食,不偏食,口味方面几乎可以说是牢不可破,无懈可击,几大菜系就没有忌口的。
柏行舟想起李观岳发来的资料上说,不管给路殊闻推荐什么,他都来者不拒,吃的津津有味。
“这里的主厨做鱼一绝,你要不要尝尝。”柏行舟温声询问。
路殊闻看着满桌的菜,两个人吃了半天也没见少,一时间为难住了。
柏行舟轻笑:“开玩笑的,下次再带你来吃。”
路殊闻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好哦。”
后厨严阵以待的各大厨听到消息也如释重负:柏少爷才是真正的嘴刁,这鱼煎的不吃烤的不吃,红烧的不吃糖醋的不吃,做鱼汤不吃做刺身不吃,长得丑的更是不吃,今天得亏是没让他点啊……
晚上路殊闻回到房间,又翻开了自己的日记。
“8月30日,天气晴。
今天柏行舟带我去了郊外,空气清新,景色很美。那里有很多松鼠,但和Michel喜欢的那种不太一样。还有一只鹦鹉,长得很可爱,绿色的羽毛,毛茸茸的一团,只是声音有点大,柏行舟好像被她吵到了。
柏行舟问我喜欢这只鹦鹉吗,我觉得我不能说是喜欢,我没有Michel那么用心,更不可能像周凭野喜欢柏行舟那样,所以我想我只是不讨厌她。
柏行舟总是很有耐心,对我很好。或许他也没有我想的那么不欢迎我。
就是因为柏行舟这么好,周凭野才喜欢上他的吧。”
路殊闻躺在床上,把日记举起来看,柏行舟三个字错落在纸页之间,他不由得又想起在书房时,在缆车里,在观景台上……
柏行舟一直在他身边。
路殊闻困倦地闭上眼睛,日记被随手放到了一旁,在意识彻底昏睡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以后也会一直和柏行舟一起生活的吧。
隔天早上,柏行舟照例在客厅吃饭等人,不多会儿路殊闻就下楼了。
“早安。”
“早安。”
“今天有什么想玩的吗?”柏少爷心情舒畅的在心里过了一遍:路殊闻喜静,听话,不挑食,笑起来像在撒娇,实在是难得好养的小孩儿。
然而柏行舟的好心情很快戛然而止。
“抱歉,我今天有事。”路殊闻低头吃饭。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早起床的时候,他收到了周凭野的消息,对方简单粗暴地把地址发了过来,随后附上“来找我”三个字,霸道得不容反驳。
柏行舟手里把玩的餐刀转了个圈:“没事。”他按下了继续问下去的冲动。
客厅一时沉默了半晌。
“要我送你吗。”柏行舟一口冰水下去,还是没忍住。
路殊闻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就好。”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正式和周凭野出去,还是先看看周凭野找柏行舟的替身到底要做些什么吧。
“好。”柏行舟停顿两秒,还是道,“刘姨的联系方式你有吧。”
路殊闻回想起这两天任劳任怨带着他和柏行舟到处跑的司机:“有的。”
“让她送你去吧。”柏行舟放下刀叉。
路殊闻想了想:“好哦。”只要先瞒住柏行舟他和周凭野的事,应该就没事吧。
柏行舟眯了眯眼,最后目送路殊闻出了门。
路殊闻出门接委托,柏行舟就回到房间研究褚林婵发来的资料,不到一个G的文件里,是路时羡母子在遇到江煜觉之后的所有经历。
江煜觉,是柏行舟和路殊闻共同的父亲,他们身体里有一半的基因来自于这个骄奢淫逸的富家公子。自柏行舟懂事起,他就不曾见过这个人,而对于柏行舟生父的事,柏重楼从没有刻意瞒过,但也鲜少主动提及。
柏家是古板又封建的大家族,在榆城根基颇深。柏重楼自出生起就聪慧过人,备受长辈疼爱,接手生意后更是让柏家如日中天,柏家上下无不默认柏重楼就是柏家下一任家主。自然,柏家对于给柏重楼的姻缘十分看重,专门请人算了天赐良缘,最终由上任家主,柏重楼的生母柏老太太拍板决定,同榆城江家联姻。
当时的江煜觉是榆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偏偏生得样貌极佳,张扬得像只孔雀,是以两人的婚事一度成为榆城显贵名流间的谈资,纷纷猜测两人会不会先婚后爱,成为一段佳话。然而事实是,婚后两人感情不和,柏重楼对江煜觉没有感情,江煜觉也不满意这桩婚事,两人勉强试了一段时间后很快就分居了。
空有一副好皮囊的江煜觉转眼看上了柏重楼的特助路时羡,把人拐到国外强迫,生下了路殊闻。
当时柏重楼已经怀上柏行舟,而江煜觉躲在国外当土皇帝,本以为柏重楼无暇顾及,也不会多管,于是想和路时羡玩先强后爱,但没想到柏重楼很快就找上门来,江煜觉一边要注意路时羡的身体,一边要提防着柏重楼抢人,于是三五不时就要带路时羡转移,哪怕有个风吹草动都如惊弓之鸟,有几次甚至神经质地质问完全和外界失去联系的路时羡是不是偷偷背着他和柏重楼联络。原本路时羡就患有先天性疾病,经历怀孕和情绪波动后,身体更是一落千丈,一度险些滑胎。
所幸,这种动荡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江煜觉自认为对路时羡实施的暴行就是对柏重楼最有力的反抗,他活生生撬开了柏重楼装腔作势的外衣,所谓的强大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虚伪的表象。当然,属于江煜觉的妄想在路殊闻出生前就被柏重楼轻而易举地碾碎了。
原本江家在榆城颇有威望,能够帮助任性的少爷稍微善善后,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柏家掌门人。柏重楼强大,冷酷,不近人情,用江煜觉的话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一个手眼通天的疯子。被拐的路时羡又是柏重楼最得力的助手,于是江家在江煜觉逃往国外的一个月内就被柏家生吞活剥,在榆城消失得一干二净,江煜觉和路时羡的行踪也很快被柏家逼问出来。
没了退路的江煜觉也愈发癫狂,柏重楼为了确保路时羡的安全选择按兵不动,直到时机成熟才将江煜觉和他带出去的残党一网打尽。
路时羡本身身体不好,被迫怀孕后身体素质更是一落千丈,尽管获救后柏重楼动用多方医疗资源为她诊治,但她最终只陪路殊闻到十五岁便撒手人寰。
柏行舟看着翻到底的资料,一时间神色难辨,沉默不语。
从柏行舟记事起,柏重楼每年三月固定飞到国外的疗养院探病,每次回来都会带些照片,偶尔会分享给他看,指着照片上的小孩对他说:“这是你的弟弟。”但他从不关心。
过节去老宅,柏千洄也时不时提起:“疗养院那边怎么样?”柏重楼说一切照旧,但是时羡还需要静养,等身体好些了就回来看您。
这时候柏重意就会悄悄过来问他:“有没有见过你弟弟?”
不到六岁的柏行舟敛眸,肉乎乎的婴儿肥也显出些老成:“没有。”
“听说和你长很像哦。”柏重意神秘兮兮。
柏行舟的反应永远平静得无趣:“哦。”
后来上了小学,周凭野也不知道在哪儿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跑过来跟他说:“行舟,柏阿姨不会不要你的,国外的那个只不过是私生子,不可能和你比的。”
柏行舟嗤之以鼻:什么时候他家里的事轮到别人说三道四了。
“行舟,就算阿姨偏心,我也永远站在你这边。”年纪尚小的周凭野红着脸诉说藏匿心底的秘密,纯情又直白,但柏行舟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
直到那天,柏重楼按照路时羡的遗愿把路殊闻带回身边,给柏行舟介绍:“这是殊闻,你的弟弟。”
少年站在楼梯下,周围空荡一片,像是尊精致的人偶,一举一动都像被提着无形的偶线,没有丝毫生气。
在看到少年乖巧地目送柏重楼离开后,才发现自己还在看他。少年的反应很有趣,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扬起那抹讨巧的笑容,乖顺地喊他:“行舟哥。”
那一刻,柏行舟才如有实感:这是我的弟弟。
柏行舟故作淡定地出了门,实则不知道要去哪里,打开手机才想起来周凭野的邀约,最终选择去消磨下时间再回家。
直到后来和路殊闻的每一次相处,每一次接触,柏行舟心里那处无名地都会被轻轻敲动。路殊闻的笑,专心的表情,惊慌无措的样子,柏行舟都一一记下。
他想,这是,我的弟弟。
添越在周凭野家小区外面停下,路殊闻礼貌地和刘姨说再见,然后站在原地等周凭野出来接他。
周凭野远远看到路殊闻,好像看到了十四五岁的柏行舟。
“你……咳。”周凭野攥紧了想拉住路殊闻的手,“你吃饭了吗。”
“吃了。”路殊闻如实回答。
“不对。”周凭野纠正,“你要说‘嗯’。”
路殊闻:“……嗯。”
周凭野带路殊闻回了自己家,偌大的复式公寓只有他一个人住。
周凭野让路殊闻陪他打游戏,路殊闻坐在地毯上研究手柄。
摆上来的是带冰的茶水,路殊闻想起来柏行舟在家无论喝什么都要加冰块。看来周凭野找的替身不仅需要长得像柏行舟,行为举止也要学柏行舟。
双人模式的游戏考验两人的配合度,路殊闻没有玩过这种游戏,从最开始跟着教程摸索到逐渐掌握诀窍,用了两三关的时间。原本路殊闻还有些担心,万一柏行舟打游戏很厉害,自己这样岂不是显得很不敬业。
没想到周凭野看起来是个暴脾气,但在路殊闻操作失误的时候竟然没急过一次,反而和风细雨地指导他。
“这里不要急,你看好时机,”周凭野给路殊闻做示范,“呐,等我拉下去,你再跳。”
路殊闻乖乖照做,两个人果然一次性成功了。
“漂亮。”周凭野心情很好,声音都扬了起来。
路殊闻默默想:自己打得这么烂,周凭野都没有不耐烦,难道是因为柏行舟没有和他打过游戏。
两个人打了一上午,中间吃了顿午饭,等打完通关已经下午一两点了。
周凭野有些意犹未尽,还想选个别的游戏,然而等他兴致冲冲地转头喊路殊闻的时候,却发现路殊闻抱着靠枕睡着了。
周凭野没再叫醒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路殊闻闭上眼的时候,睫毛的弧度,松弛的睡颜,和柏行舟的差别更加微乎其微。对周凭野来说,已经到了可以称之为以假乱真的地步。
周凭野看了很久,直到手机一阵震动,才如梦初醒般起身去看消息了。
路殊闻一觉睡到下午,他不知何时躺在了地毯上,身上还披着空调被。
周凭野在茶几上回复文件,见他醒过来也没再多留他:“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叫司机送你?”
路殊闻刚刚睡醒,还有些愣神,看到周凭野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有些没认出来,在周凭野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后才反应过来:“我自己回去。”
“行。”周凭野噼里啪啦地打字,头也不抬。
路殊闻心安下来:这下熟悉了。
“再见。”路殊闻把空调被叠好放在一旁,有礼貌地道别。
直到大门被关上,客厅里的打字声才消失。
周凭野沉着脸起身去酒柜里拿酒,身后的笔记本屏幕里标题赫然写着:论路殊闻与行舟的不同之处。
晚上回去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路殊闻一回去就闻到了饭香。
管家把饭菜端上来,让他趁热吃:“柏少爷今晚出门,说不用等他。”
路殊闻坐下乖乖吃饭:“好哦。”
管家看着他吃得鼓鼓的腮帮子,圆润可爱,满意的不得了:真跟柏少爷亲弟弟似的,两个人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路殊闻一天都不在家,柏行舟短暂地从弟控状态中抽离出来,和梅摇寒约好晚上出去聚会,两个人在一家地下赌场碰头。
梅家是榆城新贵,最近势头正胜,但过去家底不干净,正在洗白,和柏氏有些接触,两家的少东家在某场宴会上结缘后,私下里也有了交集,几番交流后,柏行舟和梅摇寒如今的私交甚好。
性感荷官褚云赫手法娴熟地发牌时,柏行舟想起来梅摇寒有个妹妹,于是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你们俩关系很好?”
梅摇寒客观评价:“一般,她不是很喜欢我。”
柏行舟问为什么。
梅摇寒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们太像了?”
柏行舟心里骤然一紧:“太像了?”
“我们是同卵双生,从小到大无论长相还是喜好都出奇的一致。”梅摇寒随手加注。
性感荷官褚云赫暗自腹诽:但你俩的脾气可是天差地别。
“不过你没有这个顾虑吧,你们都不是一个母亲。”
柏行舟沉默了。
“褚同学不也有个同胞妹妹吗?”梅摇寒忽然想起来,“你们关系不错?”
褚云赫耸耸肩:“她也不怎么喜欢我。”为了不跟他一块上学,死活多蹲了一年幼儿园,好歹是跟他岔开了。
“哦?”梅摇寒有点兴趣,“我还以为兄妹的组合会好一点。”
“年纪差得大点说不定会好点。”褚云赫随口胡诌。
和路殊闻只差了一岁的柏行舟:“……”
察觉到柏行舟难得的凝重,梅摇寒来了兴致:“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喜欢你的新弟弟。”
柏行舟没反驳,只all in。
褚云赫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ok,the river。梅小姐还要加注吗?”
“不。”梅摇寒看了看手里的牌。
“那么两位,坦诚相见咯。”褚云赫示意两人摊牌。
“哇哦——”荷官挑了挑眉,“柏少爷,皇家同花顺。”
梅摇寒手里也是对顺子,但显然胜负已分。
“梅小姐见怪,我们柏少爷玩牌从来都是强运。”褚云赫打着哈哈。
梅摇寒仍然一副好脾气:“早有耳闻。”
柏行舟起身准备离开:“先走了。”
梅摇寒点点头,随后目光又落在了收牌的褚云赫身上。
“褚同学,手很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