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怎么可以是老婆》岁弥生

11、无措

　　宿舍内气氛渐渐恢复，陆奇语重心长地劝许慕言：“言哥你要真想搞封建迷信咱们可以拜点如来观音什么的，你供一面镜子，老实说怪瘆人的，你也不怕招来什么邪门东西。”

　　许慕言浑浑噩噩，想：晚了，已经来了。

　　“停停停！”唐翎插话打断陆奇即将喋喋不休的恐怖故事，没好气说，“越说越离谱，赶紧念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定定神，这宿舍你还要继续查吗？”

　　陆奇连声否认，他刚刚上头了理智不在，这会儿可想明白自己好像有点冒犯人了，还是班长，他示弱举手：“已老实求放过。”

　　唐迟又对许慕言道：“那就没事了，阿言等会儿我们继续去辩论社吧，阿言？”

　　许慕言回神，他伸手有些用力地关上柜门，心如擂鼓思绪混乱，没想清楚接下来能怎么办，但这状态绝对去不了辩论社。

　　于是拒绝唐翎说：“抱歉我今天有事不去了，你可以自己先去看看，大家都很友好，你可以试着去交朋友。”

　　大概拒绝在意料之外，唐翎笑容陡然僵硬，有些手足无措地扭头，扭头一半又转回来，后知后觉回应许慕言：“没关系，那我先过去了。”

　　离开没多久陆奇也找借口走了，刚刚还挺热闹的宿舍此时就剩两个人，许慕言背靠衣柜，冷汗涔涔，心神全被那“镜中鬼”看唐迟的眼神摄住。

　　他看唐迟还在宿舍晃荡，不假思索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从那眼神看，被盯上的唐迟要比他危险多了。

　　唐迟回以他冷冷淡淡的一瞥，这令许慕言冷不丁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问题太冒昧了。

　　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宿舍，自己的语气怎么像赶人一样。

　　唐迟没多说什么地径直走进卫生间，片刻后端着空了的咖啡杯出来，随手搁桌面上后离开。

　　许慕言又等了许久，一直没人再回来他才重新转身，颤抖着拉开柜门。

　　衣柜里有些暗，铜镜安安静静摆在那里，镜面模糊倒映他的身影。

　　许慕言伸手将铜镜倒扣。

　　之后许慕言都没有离开过宿舍，他坐在椅子上不停翻找手机里没来得及删除的聊天记录，找了很久在与母亲的聊天界面中找到一个名片。

　　是母亲在松隐寺香火钱捐到一定数额后寺里给她的专门联系方式，母亲常年在云京用不上，就转手分享给自己。

　　当时许慕言还很不服气地想，你用不上，我也用不上啊。

　　幸好，他不喜欢乱删东西。

　　电话播过去，“嘟——嘟——嘟——”三声后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小沙弥清亮干净的声音：“施主下午好，这里是松隐寺，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许慕言喉结滚蛋，声音沙哑着问：“你好，我找成空大师，方不方便约一个时间见面？”

　　成空大师正是那位送他镜子的僧人。

　　“您稍等。”

　　小沙弥离开一会儿又回来，带给许慕言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很抱歉，成空大师三日前外出云游，现不在寺中。”

　　许慕言捏着眉心，又问：“他去了那里？”

　　“很抱歉，不知道。”

　　“有办法联系到他吗？”

　　“很抱歉，没有。”

　　“……”许慕言深呼吸，再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很抱歉……”

　　许慕言直接挂了电话。

　　这绝对是许慕言顺风顺水十七年遇到过最大的挑战了，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要慌。

　　强压下不安，他看眼时间，距离晚背就剩二十多分钟，而他还没有吃饭。

　　意识不到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只要一想到没吃饭，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动静很大，像是忍了很久忍无可忍终于发作一样，许慕言瞬间觉得自己饿得走不动道了。

　　这个点食堂就是还有饭估计也只是一些残羹冷剩，许慕言正犹豫要不要买桶泡面将就一下时，突然想到一食堂二楼有买速冻水饺的。

　　他对水饺兴趣不大，尤其速冻，但总归要比泡面好。

　　至少不用自己做。

　　时间所剩无几，许慕言一边往食堂跑一边觉得心累：他都撞到鬼了，却还要去教室上课上自习。

　　这书就非读不可吗？！

　　食堂里果然学生寥寥，阿姨收拾碗筷是巨大的动静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他一路来到卖水饺的窗口，简单扫一眼菜单点了份肉馅饺子。

　　大约这会儿不忙了，戴白帽的老师傅随便和他聊一句：“怎么这会儿才吃饭。”

　　许慕言顺势催他：“有事耽搁了，叔你能快点不，马上上课了。”

　　“那快不了，总要等饺子熟是不是？”

　　话虽如此，但老师傅手脚麻利，开火煮上饺子后还安慰许慕言：“放心有个八九分钟就好了，来得及，你先坐下等一会儿啊。”

　　许慕言依言转身，猛看见唐迟低着头从楼梯口拐出来。

　　就在他抬头两人视线即将交汇之前，许慕言快速扭头，就近背对唐迟落座。

　　他眼睛紧紧盯着前方桌面上的木质纹理，奈何能管眼睛，却管不了耳朵，老师傅和唐迟简短的对话飘过来。

　　“又忙到这么晚啊。”

　　“嗯，一份虾仁馅，谢谢。”

　　余光看见唐迟在他左前方位置落座，依旧一如既往地腰板挺直，许慕言安安静静等待许久，便听见老师傅高喊：“猪肉馅饺子好喽——”

　　许慕言起身，刚走两步，听见老师傅又喊道：“虾仁馅饺子好喽——”

　　他浑身僵硬，没办法再装没看见，两人差不多同时到窗口，短短一段路许慕言都在思考要不要和唐迟打招呼，打招呼要说什么。

　　迟疑的功夫只见唐迟动作自然地端着自己那份转身就走，连个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唐迟根本没想搭理许慕言。

　　许慕言本该如释重负，但心情沉重，最后默默端着饺子离开。

　　他在消毒柜前取了筷子，本打算找个位置快递吃完饭回教室，没成想脚步一转，他居然不受控地径直向唐迟所在方向走去。

　　许慕言：？！？！

　　又来？！！！

　　坐下时许慕言的脚不小心碰到唐迟的，唐迟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冷漠犀利的眼神令许慕言非常想跑，可惜他的身体现在不听他使唤。

　　“学生会很忙吗，你怎么现在才吃饭？”

　　一句普普通通的寒暄，却令许慕言猛掉鸡皮疙瘩。

　　这是他的声音没错，可自己从没有用这种腔调说过话，这么的……柔情似水，尤其是对唐迟。

　　显然唐迟也觉得离谱，又抬头瞧了许慕言一眼，那黑眼珠子像是在说：“你吃错药了？”

　　许慕言想逃，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奈何控制他身体的是个厚脸皮，被冷眼相对居然还能“噗嗤”笑出来。

　　“他”目光始终落在唐迟身上，忽然温声开口：“你太瘦了，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许慕言眼睁睁看着唐迟拿筷子的手猛地一抖，也不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然后控制自己的那位仁兄笑得更开心了。

　　许慕言：“……”

　　食堂墙壁上有挂着非常醒目的电子钟，许慕言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腹中饥饿感越来越重，逐渐心焦。

　　他都顾不上其他尴尬或者恐惧的情绪了，他如果能说话，此时非常想催促这位控制他的仁兄，别看了赶紧吃饭行不行，马上上课他这要迟到了！

　　但仁兄眼神就没离开过唐迟，盯着他黑乎乎的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点看不见前方热气腾腾的饺子。

　　在“许慕言”无言的目光催促下，唐迟用比平时快几乎一倍的速度解决晚饭，端起盘子走人。

　　“唐迟——”

　　“许慕言”出声挽留他，而唐迟居然真的在片刻迟疑后停顿转身。

　　他静静等许慕言接下来的话，但“许慕言”却没了动静，四目相对，真正地许慕言忍不住开口：“你能——”

　　你能不能快点放人走？

　　才说了两个字，许慕言忽然停顿，面色一变再变。

　　唐迟重复着问：“我能什么？”

　　控制着他的那位仁兄不见了，许慕言又能自由活动了，然而他却要处理这令人头皮发麻的烂摊子。

　　他就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和唐迟好好说过话，尴尬无错，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问他：“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今天突然查寝？”

　　提到查寝他就想到宿舍那一幕幕画面，许慕言羞耻到面颊滚烫，恨自己话不过脑。

　　再看唐迟，他倒没有抓着把柄对他冷嘲热讽，语气一如既往，解释：“周六晚上有男生宿舍聚众喝酒煮火锅被宿管抓住了。”

　　解释完他转身离开，留许慕言在原地出神。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窗口老师傅朝他大吼：“那位同学你这会儿又不急着上课了是不是，饺子凉了！”

　　许慕言被吼回神，一看时间，就剩六分钟，当下什么都顾不上了，埋头狼吞虎咽，他心想这绝对是他吃过最狼狈仓促的一顿饭。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他刚走进一楼楼道就听见急促的铃声，教学楼里嬉戏打闹声听了，取而代之是一片嗡嗡的读书声，落日余晖打在走廊里，行程一块一块的光斑，几个学生举着书本来回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