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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花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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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葛知仪啊,从小到大最不缺追求者的女神!毫无疑问,任谁面对这么漂亮又知性的女孩儿都会心动,夏犹清笃定,一旦葛知仪发起追求攻势,陆和尘这单纯孩子还不是轻松被拿捏,被这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陆和尘的态度也很值得玩味,瞧着对她也挺上心,他莫名不爽。
要完……
夏犹清很是烦躁,早恋啊,这算怎么回事?陆和尘你不是乖小孩儿吗?虽然这种感觉确实朦胧又刺激……不对太不负责任了!那要不偷偷告诉葛知野?葛知仪谈恋爱他肯定第一个不干,算了陆和尘万一挨揍怎么办!听后面两个偷偷摸摸的没了下文,他换上笑脸一把把葛知仪拉到左边,以自己为楚河界限隔开两个疑惑又茫然的家伙。
“哎!葛知仪你怎么回来了不先和我交流交流感情啊!我可是很想你啊!”他故意提高音量,毫不掩饰和葛知仪自幼相伴长大的那份亲昵。
不知为何,在葛知仪眼里是另一光景,她居然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感,那笑看起来也不怎么怀好意了,她嫌弃地用拇指和食指夹住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扔到了一边:“交流什么?”
夏犹清笑涔涔的很是有兴致:“讲讲嘛,姥姥姥爷身体如何?什么时候到那儿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劳您挂心了,很康健,姥姥还让我带了礼物给你,抽空让知野给你送过去。”葛知仪没拂了他的意,有问必答:“我一放假就过去了,昨天下午飞到岳城,又连夜赶回东湖,一路颠簸时差还没倒过来呢,你就别烦我了,放过我好不好。”
夏犹清油盐不进,又是三连问:“那不行!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在加州好不好玩?是不是还跟之前一样住在大农场里?”
“给你带礼物?”葛知仪满是不可置信,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连好听的嗓音都随身体的颤抖抑制不住地带上了颤音,她伸出手轻拍夏犹清的肩膀,像一个母亲面对不听话的儿子一样慈爱和耐心:“好了孩子,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这种态度无疑是在拿他当无理取闹的小孩儿,男人的自尊面临极大的危机,他登时急了:“我靠你要点脸!”
初晨的金黄色光芒透过随风猎猎舒展的鲜艳红旗普照大地,吱吱学语的雏鸟为校园带来活力和生机,对高年级学生而言乏善可陈的校园生活在这帮好奇的新生面前就是一张藏宝图,他们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锁新的大陆。
葛知仪说:“我的姥姥姥爷有一家大农场。”
“我知……”
自作多情了,葛知仪侧过头在和另一边的女孩儿讲话,在这个时候总算有点书香门第养出的女儿的感觉,清和而温柔,那双眼睛随着娓娓道来。
“那里不像曼哈顿,从窗外可以看到一派的华灯初上和高楼大厦,但是有别样的粉红色云,像是梦里才会有的美丽,没有大都市的繁忙,反倒惬意而轻松……农场里有两只鹦鹉,一只猫一只狗,还有好多的小羊和马,很大的一片地方,数不清的谷仓,想要转一转都要坐车呢。”
那女孩儿是陈千福,暑假当过夏引凉一个月的家庭教师,她聚精会神地听着,视线落在葛知仪的脸上在想些什么。
夏犹清猜一定是红色的屋棚和摇曳的风车。
葛知仪是一个很优秀的故事家,她心无旁骛,事无巨细,大到一号公路沿途的以沙丁鱼罐头闻名的小镇,小到街道拐角一家隐秘的意大利餐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好运地看世界,那是陈千福从未见过的世界一角,但葛知仪娓娓而谈,小姑娘明眸善睐,只是带她短暂地畅游,没有一丝高人一等的骄矜。
夏犹清也被吸引了,看得出神,阳光下他侧脸上细小的绒毛泛上金黄,随着圈圈光晕一道映入身侧男生的眼帘。
“日落很漂亮,像是被上帝打翻了调色盘一般,柏油路很宽广,路边种着直插云霄的棕榈树,有年轻活力的白衬衫男孩儿滑滑板,骑单车,他们推荐给我一家日落酒馆。要说不好的啊,我想想……饮食习惯差了十万八千里,当地人很喜欢含糖量高的食物,身材肥胖,我根本吃不惯,而且没玩多久就要上网课,太痛苦了。”她做了一个崩溃的表情,“对了!我还画了很多油画,到时候一并给你看。”
“好啊,谢谢。”陈千福腼腆的笑笑,继续问:“能再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吗?我很好奇!”
“小时候的事儿啊……”她蹙着眉努力回忆,总算是想起来些有意思的事儿,于是舒展眉头,“我小时候有一阵子和姥姥姥爷住在那,你可以想象成农家乐里的民宿,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都震惊了,你知道吗我天,像是童话里才有的建筑。”
陈千福挽着她的胳膊,完全被带动了情绪:“我大概能想象到房子的模样和你的表情了!”
对于葛知仪不经意露出的惊讶感,夏犹清内心吐槽:好夸张啊,你那时候就明明很平静,不过这的确是一个合格的故事家应当拥有的品质。
“我姥爷很手巧,亲手给我做了小木床,我喜欢花,他就给我做很有创意的花架,对,那时候夏犹清也在。”满心欢喜的女王大人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她兴致勃勃地看了夏犹清一眼,夏犹清表示收到,配合地微笑点头,葛知仪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去,“五六月份盛产草莓,他倒好,打着帮忙采摘的名义零元购,偏偏我姥姥还特别喜欢他,甚至在走的时候塞给他好多亲手做的草莓果酱呢!”
“噗哈哈哈。”陈千福没忍住笑出声来,微偏过头去看夏犹清,对上眼睛后又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你应该从小就很外向……也很招人喜欢。”
夏犹清照单全收,也很自然地移开让她不自在的视线:“那当然,像葛知仪这样不喜欢我的才是少见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于是打起坏心思,微眯着眼转头说:“夏犹清我这次回去可翻出了你写给我的情书哦,你想不想回顾一下。”
夏犹清猛一怔楞,声音都大了几个调:“我草这东西不应该早就被我销毁了吗,我记得就着水让我咽下去了啊!难不成你还备份?”这当然只是某一瞬间的想法,到底没有付诸行动,他抱头说:“太羞耻了啊——我求你了祖宗销毁吧!”
“看你表现酌情考虑。”葛知仪说。
“啧,那我以后少在你面前犯贱……哎陆和尘你去哪儿?”
陆和尘起身离开了,没有理他。
夏犹清望着陆和尘的背影,看他低下头细致地理衬衫领口,看他走到教学楼前,侧身将挂在手肘的外套从窗口扔到位置上,又看他的身影缓慢隐没在某栋楼后。
“陆和尘干什么去了?”葛知仪注意到他的视线,也循着望去,什么也没看到。
他若有所思:“不知道。”静了两秒,又用自言自语的声音大小说,“没听见吧……算了,等他回来再问。”
看台上的学生代表在调试设备,七班在排队形,昨天跟着一起来的两个小姑娘手牵手从教学楼里跑出来,周围吵吵闹闹的,夏犹清充耳不闻。他自觉做得过分了,自私地故意当着他的面和葛知仪亲昵,又自作主张地冷落陆和尘,也是,由己推人,若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和别人亲密无间而他完全游离之外,任谁也不能高兴,他这朋友做得确实不仁义。
陆和尘就这么乖乖地坐在草坪上听他们热闹吗?他无缘由很是心疼,天呢……
他心不在焉地看陆和尘离开,自然没注意到,身旁整齐干净的假草坪被某人薅秃了一块儿……
陆和尘回来了,和秦昂一起,顺路帮忙从超市搬了两提矿泉水。
陆和尘挺佩服秦昂的,他见过的人要么精力旺盛,一天六个小时睡眠就能保证一天的高效学习和运动,要么容易疲惫,在高中变态的作息计划摧残下每天需要睡过去两节课,而秦昂不一样,他有一个控制按钮在兴奋vs萎靡之间调控着,上课睡觉是平常事,自某次痴傻地流口水导致一张英语报报废后一战成名,不然不能被李春作为上课重点关照对象监督,而恰恰各种学校组织、社团、活动,甚至国旗下演讲都特别有兴趣,现在就是他格外活跃的时候。
“我靠我昨晚打游戏打狠了,半天没缓过来劲儿,到三点才睡着,今天早上进来的时候门卫大爷都关门了,我求了半天。都怪何耀那个臭傻逼,骚死了,我草我晋级赛啊,他转手掏出来个绿色老亚瑟,还忽悠我“金牌上单包君满意”,你猜怎么着,让人家对面元歌丝血遛狗式反杀,菜还不承认,连输五把以后找补“网卡影响发挥了,你不要这么功利输赢不重要,咱们主要是沟通感情和陪伴,傻逼啊我靠,从今天起我正式和他绝交,从此以后江湖再见是路人,你也别替他说好话。”
他从昨晚回家路上被三花鄙视说起,到试卷上不会的最后一问,最后是和何耀的激情三小时,陆和尘除了就那到题的话题讲了他的思路外,只能听着秦昂喋喋不休而欲言又止,时不时还要被秦昂嫌弃闷,“我都说了我能行,就这么几瓶矿泉水能奈我何啊,一次就能搬完。”
总算是给他留了一口气的时间,陆和尘无奈点头:“嗯嗯嗯,你头上还能顶十二瓶呢。”
“……”
秦昂一脸见鬼的表情,显然没想到陆和尘竟然会呛他:“陆哥你最近真有意思,不过一点都不好笑。”
陆和尘没理他,反正左右都被嫌弃,一不做二不休彻底不听他讲话了,不过二百五超绝钝感力一如往常话多,他们一前一后从教学楼前拐过去,陆和尘突然出声打断他:“我这儿的矿泉水搬到操场那儿,你的扔班里吧,免得在外面暴晒。”
话没说完他就逃命似的远去了。
“O的K!待会儿见!不是你不至于吧,我靠我很伤心啊你有这么烦我吗——”
快到八点了,岳中新生显然没什么自觉,一如刚才的人圈儿越围越大越围越多。每个班级右侧有个不大的区域用于放置学生的物品,陆和尘把东西放下,弯腰的时候不小心余光瞟到夏犹清,男生正看着前方的草坪呆呆地坐着,看起来在走神,和女孩儿聊了这么久确实该累了,说不定还渴了,他想。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也盯着那块儿地方,他意识到夏犹清微微动了一下,很小的下意识回神了的动作,紧接着男生又抻了抻胳膊佯装换姿势以欲盖弥彰,这时候不顾形象了,跟个刺猬似的缩着头恨不得埋进地里,陆和尘在心里白了他一眼,装呢。
别扭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长袖善舞的夏犹清应该是得了失语症,一到陆和尘面前就变得笨拙,发呆的时候想了很多,唯独没想这块儿草坪怎么这么绿这么丑,现在回过神来还要浓浓深情地盯着,他很难熬,一分钟换了三个姿势,眼神就是没变过。
“他俩干啥呢都看那块儿草。”
“……”
虽然这道压着嗓子发出来声音确实很轻,但是夏犹清还是听出来了,这是昨天那个小卷毛,何耀的小跟班,果不其然,何耀的声音同样传进他的耳朵里。
“谁知道藏了什么宝贝。”
“那你去问问。”宋其乐说,“我跟人家还不是很熟呢。”
夏犹清咬牙切齿,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笔账。
“你跟陆和尘熟就行。”何耀说。
“不行陆哥现在看着有点凶,挺有压迫感的,你去。”
这人眼神儿还不好,夏犹清持续在心里吐槽。
“不行,完了!秦昂来了!”何耀眼疾手快,起身一溜烟儿没了踪影,嘹亮高亢的声音在操场回荡,“我先跑——你拦住——”
三秒后,另一道熟悉的身影紧随而去,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孙子你过来,爷爷保证不揍你——”
宋其乐挽留秦昂的胳膊仍旧滞留在空中,见阻挡无望,他擦了擦鼻子低下头。丢人啊,整个操场的目光向那两位聚集,宋其乐更是再也无暇顾及那块儿草坪的秘密了。
夏犹清缓缓抬头,有一种与周围的吵闹聒噪极其割裂的迟钝感,他转了转手心的黄色小罐子,手指不住地摩挲磨砂的罐身。
感觉到胳膊上有什么小东西在轻轻地蹭他,陆和尘侧头去看。
“你要不要涂防晒。”夏犹清朝他摇了摇右手的小罐子,“今天挺热呢。”
陆和尘低头看他,那张白皙的脸上挂着没有抹均匀的乳液,一道一道的已经被晒干了,看着就像小花猫似的,他又去看他那双像浓浓黑夜般静谧幽深的眼睛,微微瞪着,很圆乎,疑惑又无辜的样子,静了几秒,他摇了摇头。
夏犹清有些挫败地垂下手继续晃着小罐子弄,他不甘心地嘟囔:“哦,我拿着最后一瓶黄桃酸奶换过来的,葛知仪这玩意儿可贵了,不用怪可惜的。”
陆和尘猝然伸手在他的脸上一捏,力气不算小,夏犹清条件反射抬手就要打,而陆和尘则预判性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握住他的手腕,沉声说:“别动,给你抹匀。”
他缓缓放下那只张牙舞爪的爪子,转了转手腕,任由陆和尘的右手在他脸上抹来抹去,不满道:“那你那么大力捏我干什么。”
陆和尘没接茬,放轻手指去勾少量的防晒霜,轻巧地在男生脸上涂抹,夏犹清的脸蛋柔软滑嫩,平心而论,手感超好。陆和尘记得,那年炎夏,他的妈妈总会拿着小瓶子在他的脸上喷些什么,他不会晒黑,但是很容易晒伤,从小就娇气,从小也漂亮。
这个时候的温度还算可以接受,时不时有凉爽微风拂过,夏犹清微眯着眼,瞧着很是惬意享受,细密浓长的睫毛乖巧地垂着,在太阳光下印出一小块儿阴影,陆和尘倏地愣住了,摩擦产生的温度骤然间放大,和别样的情愫一起沿着拇指流向四肢。
“怎么了?”感觉到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夏犹清睁开眼。
“没事儿。”陆和尘的声音很平静,手上的动作却急忙又胡乱,或许是力气有些大,惹得夏犹清微微皱着眉,去扒他的手腕,“那什么…轻点儿。”
手腕接触的一瞬,陆和尘猛然缩回,他蹙着眉,连带着身体后退了毫厘,随即才反应过来,夏犹清怕是会误会。
夏犹清的确愣了,仍然保持着抓举的动作一动不动。
不可置信的目光刺得陆和尘心尖一颤,接踵而至的是泛上心头连绵悠长的苦涩感。
装睡其实挺难的。
“嗡…嗡…”
老旧的音响设备发出刺耳的电音,及时终止了别扭奇怪胡思乱想,两人不约而同仰头看向看台,却又知晓不应该让事情终止得如此突兀草率,静滞的几秒间,陆和尘喉结滚了滚:“我不是那个意思……”
“歪歪歪!123呼呼——歪歪歪!123呼呼——”
“……”
他的话隐没在年级主任铿锵激荡的节奏中。
“咱们各班体委组织一下排好队形,开训仪式马上开始。”曹主任说,“迅速动起来!不要让我看见某几位直升班的学生在别班晃。”
某位就差被点名的体委终于归队,身后跟着喘成老黄牛似的何耀,秦昂人未至声先来:“咱们按跑操队形排就行,面向看台,穿褂子的拉住拉链穿衬衫的扣紧扣子。”秦昂指了指夏犹清,思考一瞬:“你得在最后一排,看着跟李泽睿差不多,去他右边吧。”
“那个带方框眼镜的。”陆和尘顺着方向给他指了下。
“哦。”夏犹清说,还不甘心地证明,“其实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