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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医院 ...

  •   宁回端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混乱地塞下着开学以来所有事,细究着到底哪一段的操作失误才将列车不幸脱轨驶入荒野。

      佣人给他拿了个小毯子裹着,自上午那一番不算争执后,秀秀偶尔不太高兴地假装着不经意间路过几次。但仍然叫人给她这位“贵客”,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过那沈父格外开放,匆匆回来看了一眼,只说都听他老婆的,随后又跑去公司处理事务了。
      至于秀秀同志,宁回能感受到她巨大的妥协和小小的不甘。

      他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喝着,匆匆又扫了一眼周围都被包了边的家具和墙角。
      身前的白漆茶几上放着三四个空碟子,里面还有些蛋糕残渣。

      对面沙发上仰躺着的人许是觉得不太舒服,把搂着的被子往身后塞了塞,垫着。宁回起身走到他身旁时,他恰好皱着眉,又把头换了个地方搁着。

      宁回用膝盖顶了下他的小腿,喊道:“回屋睡。”
      身体微微一晃,沈潮醒来,慢悠悠地缩回了四仰八叉的四肢,还迷糊中,“嗯?”
      “怎么起来了,还疼不疼?嗯?”

      等他看清了,眼前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宁回,头上随意搭了个毛巾,发丝还滴着水,水打湿了半身衣服,露出了大片肉色。湿布粘着躯体,锁骨处各成两个小窝。
      欣赏一番后,他不禁空口吞咽了下,又用含糊地嗓音问道:“洗澡了?”
      “怎么没叫人帮你吹干?”

      宁回双手端着热牛奶,吹了吹热气,轻声道:“我不太习惯。”
      “不习惯什么啊?”沈潮睡眼惺忪,歪歪扭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支稳后,他扯着胳膊把人又拽回来,然后扯下白毛巾揉搓着挂着水滴的发尾,“别动,还挂水呢,我给擦擦。”

      宁回随力一滞,紧紧护住手中的玻璃杯。杯中水花四溅,确保没有洒出来后,他才长舒一口气,好险。

      “不习惯什么呀?不习惯把这当自己家还是不习惯被人伺候啊?”沈潮边揉着毛巾,边叨叨着,活像个老妈子一样,“不擦干睡着头疼,别给脑子整.风湿了。”
      “都不习惯。”

      宁回捏着杯口又吹了吹,小口试探着尝了一口。好久没好吃好喝过了,口中味蕾狠狠地吸收了一番高钙牛奶的香甜,他抿了抿嘴后继续说道:“我们穷人没有被人伺候过,很正常吧。”

      软毛巾吸干了水,沈潮随手往沙发上一丢,又趁机揉了揉头发撸了把瘾,才装作刚处理完的样子,“好了,啧,我瞧着你不挺习惯我伺候的嘛。”
      “嗯。”宁回感受到头顶一轻,端着杯子边喝着边往前走,穿过走廊就要到房间门口。
      还未踏进去,又被拉住手腕被迫停住了,他半侧着转过去,回头盯着他,“怎么了。”

      那双水润润的眼睛直勾着人,他又匆匆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房间门。一番血液翻涌后,才强抑制住眼前人的湿.身.诱.惑,咬着牙,突然一本正经道:“着什么急啊,晚上有的是时间,先去趟医院看看吧,啊?宝贝儿,检查检查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不用了,我困了。”

      “?”沈潮一惊,“先前把我锁门外那么久,自己在里边没睡觉呢?”
      “嗯。”宁回掏出手机,划开页面,把手机递到人面前。上面是秒表的一个计时记录,“我也就在里面待了十分钟,出来你就睡着了。”

      “呼,那你不睡觉,你坐旁边干嘛呢?”
      想起那个空碟子,他又自问自答:“哦,吃东西。”
      下一秒,他又一惊,“不是,宝贝儿你什么物种啊?那腻死人的蛋糕你能吃三盘啊?”
      “。”
      “不是三盘,是一个。”宁回微微蹙眉道。

      “三比一大是吧?但它至少是一个六寸的小蛋糕吧?”
      还未听全,宁回懒得搭理他,突然把手抽了出来,冷下脸莽着往前走。

      “......”沈潮又忙得先前几步,将人抓了回来,“又跑什么啊?这就不乐意听了啊。”
      看着眼前人阴沉着脸,他又找补:“那话怎么说来着,能吃是福,吃呗,啊,又不是养不起了。”
      “。”

      宁回冷他一眼,“闭嘴。”
      “哦。”沈潮将头搁在人的肩膀上,把脸深深埋在肩窝处,又环着手将人紧紧抱着,嘴里还呢喃道:“别动,别动,乖,让我抱抱。”
      “…有完没完。”

      “宝贝儿,你身上好香,就是可惜快盖住那味道了。”他用鼻梁骨在脖子上蹭了蹭,“困了就自己进去睡呗,下回不用在客厅等我醒。”
      宁回感觉自己甚至已经有了躯干记忆,下意识间,他微微偏过头去,给肩膀腾出一些位置,许久反应过来后才轻声道:“我不习惯。”

      “怎么了?”

      房间门开着没关,宁回往里看了一眼,落地窗前两片窗帘间没有光钻进来了,整个房间安静又昏暗。这种感觉会让他浑身不安,就似蛞蝓般缓缓爬上身体,留下粘腻的浊液叫人难受。
      霎时间,大脑里又晃过一秒关于黑暗小房间里的记忆碎片——里面躺了两具生疮的尸体。
      这是一段错误的记忆,就像是凭空插入脑中一样。至少现在,宁回找不到它真实存在的证明。他想罢,摇头道:“没什么。”

      “怎么还抖了下,嗯?那这话是不是说,没我还睡不着啊?宝贝儿?”
      没等回答,他又高兴地嘀咕道:“诶,我说那就大大方方地叫叫你男人呗,我想这算不算...哎哎哎,...”
      刚刚脑中的幻境完全打散,宁回冷冷地扫他一眼,突然用力拽着他胳膊往前一拨,“别说了,睡你的。”
      毫无防备之下,沈潮跌跌撞撞扶了一把墙将自己稳住,随后他打了个哈欠才往前走去,“算了,睡不着。”

      待他几步跨进浴室拿出吹风机,抬眼一看,人已经乖乖坐到了床上等他,开了灯,手里翻阅着什么东西。
      他嘴角一勾笑了笑,大步走过去停在床边,插上了电,托着下巴将头微微抬了起来,“嗯,来,吹吹,湿枕头别给脑子捂坏了。”

      宁回安静好一会,任由吹风机的声音在耳边呜呜叫嚣着,等人揉够了后脑勺转过来正对着他,他抬眼望向笑意盈盈的眼睛,叫了一声。“沈潮。”
      “嗯,我在。”

      只是看了一眼,他又垂眸不再看,手里不停地翻阅资料。想起秀秀那眼中的一点不甘,他手一顿,淡然说道:“这件事你可以再想想,你和我不一样,家庭不一样,阶级也不一样,牵扯的太多,现在不晚,你还可以退。”
      “呵,这还特么不晚?”

      “想想你现在躺谁床上,吃谁家的小蛋糕了,又穿着谁的衣服,最后又特么睡谁儿子了还不够!又让她妈端茶倒水的。”
      沈潮闷哼一声,脸色越发难看,手掌缓缓顺着下巴往上一把扣住了两腮的薄肉,真想掐死这嘴,但是嘴没了,吃不了东西人就死了。
      随后他又被迫冷静下来饶它不死,咬牙道:“钱花不完可以捐,宝贝儿,嘴不要也可以捐。”
      想到昨夜,他继续补了句,“嫌嘴太闲也可以找点别的事干。”
      “我只是...”

      沈某继续不爽道:“不是,你缺心眼啊,宁回。合着把我沈家便宜占了个遍,然后拍拍屁股就打算潇洒走人?啊?狗屎运都走你头上去了啊?”
      “...”

      宁回乖乖闭上了嘴,他虽是倾向于成全别人,但更怕麻烦。风速有点大,出风口朝下时,他不得不摁住被吹折了的纸页,将它来回抹平。结果那人非要做对似的,又把吹风机风速吹大一档。
      一不留神,纸张被吹飞出去,握住吹风机的手利落一甩,瞬间,白红纸页卷在半空,交错着旋了几圈后哗啦啦落下。

      在漫天金钱的声音里,宁回狠盯一眼,低吼一声,“沈潮!”
      “怎么?打扰到你了?”沈潮回拨下开关,拔了插头,垂眼看向那张冷脸后,又啧一声,“怎么了怎么了,哟,这就又生气了?”

      宁回扫了一眼又是扑了个满地的红钞票,一分钟前,它是整整齐齐的一小堆方块状。再贫穷的buff加持都压不住此刻他对捡钱的烦躁,冷斥道:“待会自己捡。”
      沈潮双手包着两颊,揉了把僵住的脸,“啊?谁让你自个捡了。”

      见人不答,他垂眼望着余下的两三张资料单,只好转开话题道,“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没看出什么。”宁回压下一口气,冷声道,“只是我觉得,这种东西你要拉投资去共享他那团队的东西,未必会给全心全意地你完整的资料,仅凭现有的文献我们去推测出他们的技术路线,然后拿那一点产品分析,再从中做出东西来发文章很难。”
      “嗯,厉害啊宝贝儿,还知道的不少。”
      “...”

      “所以呢,我叫老李去投项目,试试以高价为饵诱导把出产时间尽量压缩到一个有做完的希望,但实际上仅凭一个小团队又不能完成的时间段。到时候他们做不出来,再让咱王导出面朝那方面暗示下,把烂摊子接下来。不过这也不一定可行,虽说业儿是研究所下来的,和那个姓张的院长有过交集,但这件事还怪难争取的。嗯...算了,总之试试呗。”

      宁回听着听着,把自己挪近了,莫名其妙地扯了一下人的耳朵,可惜没扯出什么妖怪来。
      他低声念了句: “老狐狸。”
      随即反应过来,手如触电般缩回来,身体顺势往后一倒便瘫在床上。

      这一两个小时,他闲的无聊也仔细看过那些资料,尽管有不错的期刊做支撑,但文章数量不多,更奇怪的是其作者人数比该团队以往发表的文章,参与人数要少的多。
      宁回想了会,又提醒道:“但是我认为还需要再看看,这一笔钱不少,毕竟这么好的东西他们为什么不拉国家资金?”

      “估计是只做了猫犬等小宠方向,然后暗示了一下这提取物作用具有广泛性,但没做经济动物的实验。不过他们想做的东西确实也怪得很,这种东西不拿去做药物却来做保健品,估计里面水分挺大的。明天包了个酒楼,让他看看去,估计投资商也不止咱一个。”

      “那你自己去吗。”
      “去啊,带你去玩玩,顺便见见朋友。”说着,沈潮也俯下身来,一手扣着腰,流氓似的作态把人衣角拉到胸膛,露出紧致的腹部,“到时候咱站二楼,瞧一眼局势但不露面儿。”

      整个腹部一凉,被制住肩的宁回艰难地抬头一看,自己被扒了个半精光!只见那颗毛茸茸的头缓缓埋在他的肋骨处,留下了一个温热绵长的吻,他想人扒开,惊道:“干什么。”

      此时,被暖风吹得热烘烘的身体散发出沐浴露的甜香。
      沈潮反抓住那只嵌入发丝的手,用力扳向自己,然后又在掌心用力亲吻着,“耍流氓。”

      亲完后,他又拧着眉将手贴着腰窝穿过,搂着腰又狠狠抱了一下。力道很大,他想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最好把两人的器官都搅混在一起,再在最里面藏着两颗被血管拴在一起的心脏。
      久久后他才妥协了,念念不舍地放开,然后说了句:“我的。”
      “...”

      -

      宁回以为,自己下午能睡个好觉。
      没曾想他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某人第一百零八次关心后,下午觉的美梦还是破碎了。

      昨晚之事,他才知道他这行为幼稚脾气又不好的男朋友居然是个外骚里纯的货,

      当宁回整个人被拦腰抱住,被人提来医院,然后往床上一扔,几个小护士强制性地把他四肢扣住的时候,他又开始反思,自己到底谈了个什么玩意。

      于是他只得极不情愿地配合着拍了个片。刚重获自由,坐在台上揉着手腕,不料还没起身下地,那人又冲医生说了句,“要不再做个胃镜瞧瞧。”
      袁医生当然只说:“尊重当事人意见。”还莫名其妙地补充了句,“不仅限于该情况。”
      宁回肯定不愿意,当即眉头紧锁,坚决抵抗,“不。”

      当袁医生穿着白大褂,拿着那根长黑管子走过来的时候,无异于拿着麻绳来索命的吊死鬼。眼瞧着这东西越来越近,他面色唰的一下,白得像墙,死抓着沈潮的衣角再次坚持道:“不行。”

      “这个不行。”
      “怎么了?”
      此刻,他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奋力发出抗议,“就是不行,从下从上,哪都不行!”

      异物闯入口腔捣入喉道的干呕,以及口腔肌肉控住不住的肿胀或萎缩,简直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黑色吊绳晃入眼前,宁回顿时感觉如坠冰潭,寒凉的潭水瞬间淹没下他整个躯壳。刺骨的寒意顺着脊骨钻入天灵盖,一寸一寸将恐惧注入他的脑子。他缓缓颤抖着,不禁一寸一寸地将自己往后挪去,大声喊道:“沈潮。”
      “我才吃东西!”
      “做不了!”

      沈某显然不为所动,他摁了屏幕将时间摆在人面前,又好心提醒道:“这个啊,我知道,但那至少是五个小时之前了。”
      眼瞧着这人步步相逼,他忙掏出百度,飞速打字搜索出结果,划了个勉强满意的界面点进去,随即用力将手机推了出去,“根据专业描述,做胃镜至少需要六到八小时的空腹时间。”

      百度医生,用过的人都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沈潮看了一眼屏幕,妥协道:“那再等几分钟?”
      “......”
      宁回往后一缩,整个人迅速地将下肢转了半圈,换了个方向一跃而下,接着镇定自若,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只甩下一句,“分手吧,你根本不会顾及我的感受。”

      “?”
      “......”
      沈潮看着这莫名潇洒的背影若有所思,当然思不出个什么正经结果。但是他心里纳闷,不是,他才刚谈半天啊!
      见人越走越远,他忙追去,“是我不好,是我太粗鲁,是我不会疼人,我道歉行不?”
      “啊?我下回轻点儿。”

      他本是随意一拉,估摸着力气也不小,没曾想根本拽不住。前面那人如死犟的驴,拉不回来的牛,一路铁了心似的向前。
      沈潮又尝试唤醒他那被牲口夺舍的对象,试探性地唤了句:“宝贝儿?”

      “错了错了,我特么真不是东西。”沈潮闭眼想到,昨晚还抹去泪珠子问人有什么好哭的,今日态度便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宁回?”

      “不是这个。”宁回没想到这人居然歪打正着,他躲避着那双真诚的眼睛,微微把头偏向墙侧,找了个借口,“只是因为我对医院有阴影。”

      见人不信,他挣脱开后又继续胡编乱造道:“小时候我妈说我难产,在小诊所里,还没出生在医院里就快被憋死了。”
      “......”
      沈潮万万没想到是这回事,“不是我说,宁回啊,那时候你还不记事吧?能有个屁的阴影啊?”

      “然后打了个催产针,我妈说当时想掐死我。”
      “......”

      “然后过了半晚才发现是胎位不正卡住了,剖出来的。”宁回吸了口气,平静地继续叙述道,“后面她肚子上多了条疤,后来她便更想掐死我了。”
      话罢,他垂着眼帘茫然地看着地板,上面脏污的鞋底印踩碎了白色,这让他的心脏明显感觉到很不舒服,就像光滑的皮肤平白无故地趴上了一条灰褐色的蜈蚣。
      “......”

      “所以,沈潮,你说我该不该对医院有阴影?”
      “…不好说。”沈潮抿了抿嘴,布满乱麻的脑中终于顺出一条清晰的藤,“但做胃镜它会打麻药,嗯,宝贝儿,你会没那么难受…”

      宁回一时间定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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