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锁定》与鹤言

26、发夹

　　来今钰离开前向沈校长提出了辞职，对方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在沉默中同意了。

　　她丢弃了电话卡，又把柔顺的长发剪短，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灰头土脸的，打算在离家一千多公里的地方改头换面，过上全新的生活。

　　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绝对不可能人间蒸发的。

　　所以她连身份证都不能再使用了。

　　此时的来家。

　　找不到妹妹的来今桓正对着下属大发雷霆，他站在客厅正中央，把周围的人都呵斥了一遍，“你们干什么吃的！？一个人都找不到！”

　　黑压压的一片全都低下了头，噤若寒蝉。

　　他喘着粗气，盯着屏幕里的那串号码，几分钟前他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了，结果依然是那机械冰冷的女声在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啪！”

　　他愤怒地把手机砸向地面，转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面色阴沉地吩咐：“继续找。”

　　找人这样的工作其实交给警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只需要去警局给来今钰报失踪就可以，但她也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对方也有自己的心机和手段。

　　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她怀着孕，在这座城市也无依无靠，究竟是什么样的方法能够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思索许久来今桓只得出来一个结论，那就是：有人在帮她。

　　他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也不明白对方帮助来今钰的原因，只能说做到这样的地步，肯定是亲密无间的存在，只消这么一想，来今桓的气得咬牙切齿。

　　自己眼中的来今钰，优秀，明艳，哪怕是恶毒、讽刺的话语从她嘴里说出，或者狠戾、厌恶的眼神从她眼里流露，来今桓也只把那当做是妹妹的撒娇而已。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对方真的会毫不留情地撇下他逃走。

　　春节过完了，这个学生们心心念念的寒假终于也迎来了收尾。

　　开学第一天，来今钰离职的消息在办公室里炸开了锅，大家都在八卦地讨论着，楚璟云一走进门，隔壁王老师就拉着他分享：“哎，楚老师，你听说了吗？来老师辞职了。”

　　楚璟云一脸懵：“来老师辞职？为什么？”

　　“不知道啊，我们也不清楚，她不是你们班的吗？我以为你那有什么消息呢。”

　　“没有，我也是你说了才知道的。”

　　坐在窗边的老师端起杯子分析起来：“临华那么难进，她才来了不到半个学期就走了，而且听说她提辞职的时候病殃殃的，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其他老师连忙打断他，义正辞严道：“呸！能出什么事儿啊，除夕那天我妈生病我去照顾她，正好在医院碰上来老师，她说她是急性肠胃炎犯了，可能找上了更好的工作，大病初愈才去提的辞职所以看起来脸色不好。”

　　“别急，我也没说什么，都是猜测，猜测。”

　　楚璟云默不作声，只是把这些消息都听了进去。

　　来今钰离职了，所以五三班语文老师的位置又变回了原来的空缺，现在只能先让五一班的王老师接手，而后再公开招聘其他老师。

　　等楚璟云宣布这个坏消息的时候，教室里一片哗然，议论声四起。

　　“啊？来老师怎么走了，我还挺喜欢她的。”

　　“我也是，我好喜欢上她的课。”

　　“那我们现在的语文课是谁上啊？”

　　“听说是一班那个凶巴巴的女老师......”

　　“哇，我不要，我要来老师。”

　　班长林小涵也不禁邹起眉头，来今钰虽然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到底也是师徒一场，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小学生们对待情感真挚，和实习老师分别都会簌簌地掉眼泪，现在来今钰不辞而别，大家心里很是难受。

　　女孩难以置信，下课后，她来到办公室里问楚璟云来今钰离开的原因，楚璟云安慰道：“抱歉，小涵，我也不知道来老师为什么离开，可能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我们就不打扰她了，好好的上课，好吗？”

　　“好......”林小涵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这消息陈悦也知道了，可惜因为不是三班的学生，她对来今钰印象不深，只依稀记得对方飘逸的卷发，和充满气质的背影，说话温柔但又不失力量感。

　　这天周末，女孩蹲在公园的长椅旁写作业，白花花的卷子铺在上边，她时而沉思，时而用笔勾勾画画，没花多少时间，一张数学卷子就写完了。

　　她母亲工作忙，一年四季都是早出晚归，有些时候甚至来不及准备她的饭菜，就会给她一点零钱让她自己解决。

　　家里面太冷清了，丝毫没有生气，人待久了会抑郁，陈悦就把作业带到公园写，写完顺道把自己的午饭带回家。

　　小吃店里的炒饭盖饭吃腻了，她坐在长椅上歪着头思考今天吃什么，正想着，她就瞧见了不远处熟悉的身影。

　　“楚老师！秋秋哥！”她大喊。

　　季秋生和楚璟云闻声同时回过头。

　　楚璟云面色一惊，问：“陈悦？你怎么在这儿？”

　　季秋生到不是很意外，因为他熟知这个女孩经常在公园里写作业。

　　“我在写作业，正准备回去呢，你们在这儿干嘛呀？”她眨眨眼，扑闪的双睫像飞舞的蝴蝶。

　　昨晚楚璟云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情，他想再来看一看梦里的场景，正和季秋生说着话，就被陈悦叫住了。

　　季秋生解释道：“今天天气很好，就出来走走。”他瞄了一眼左腕上的手表，“快十二点了，我们正好要去吃饭，你吃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呢。”

　　陈悦举棋不定，她偷偷捏了捏口袋里的现金，母亲只给了她三十块钱，这是她一天的饭钱，要是和他们一起，肯定会花费更多，她付不起，失落地摇摇头：“不用啦，你们去吧，我一会儿回家吃。”

　　楚璟云又劝说了几句都无果，最后只能任女孩离开了。

　　等人走后，两人心有灵犀般对视了一眼，季秋生勾起嘴角：“你是不是想看她吃什么？”

　　楚璟云平静地点点头，“嗯，她母亲跟我说过工作很忙，总是留陈悦一个人吃饭，估计是不想麻烦我们才拒绝的。”

　　“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好。”

　　出了公园，再往前走几百米就有许多饭店和小吃店，里面人头攒动，大多都是附近只放半天假的高中生出来觅食。

　　季秋生朝第一个店里面张望，一眼就瞧见了陈悦奶黄色的书包，而女孩此时正坐在板凳上发呆，或者在等待自己的午饭。

　　两人走进去，很自然地在陈悦旁边坐下，楚璟云跟他打招呼：“陈悦，又见面啦。”

　　女孩霎时间抬起头，有些尴尬地问：“楚老师，秋秋哥......你们怎么来啦？”

　　木质的桌子上摆放着白色的瓷罐子，里面装着的是调味剂，塑封的菜单上被油渍沾染，季秋生扫了眼，和老板要了份简单的青椒肉丝盖饭，随后说：“一个人吃饭多无聊，我们陪你吧。”

　　“对啊，人多热闹嘛。”

　　看着两人温柔和蔼的模样，陈悦身上的尴尬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舒适和惬意。

　　没有人追究女孩撒谎的原因，大家都安静地低头吃饭，季秋生抽了张纸擦擦嘴，他忽然开口：“陈悦。”

　　陈悦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嗯？”

　　“我送你的发夹为什么不戴？”

　　女孩挠挠腮，笑着说：“哦，那个太贵重了，我只是出来写作业而已，没必要戴啦。”

　　楚璟云不明所以：“什么发夹？”

　　“假期的时候秋秋哥给我送了新年礼物，是一个发夹，特别好看，可惜我今天没带出来，没法给楚老师欣赏了。”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楚璟云意外地问。

　　女孩露出无辜的表情：“我们关系一直那么好啊，哎呀，楚老师不会吃醋了吧？”

　　楚璟云好笑地说：“我吃什么醋啊？”

　　不知怎的，他突然也想幼稚地陪对方玩一玩，于是骄傲炫耀：“你秋秋哥送我的是新版全自动按摩仪，全球限量一百台，肯定比你那个发夹高级多了。”

　　陈悦不在意，她双手叉腰，大方回复：“哼哼，每个礼物都各有各的价值，你的按摩仪对于你来说绝无仅有，我的发夹对于我来说也是独一无二！”

　　被夹在中间的季秋生默默吃完最后一口饭。

　　“你们俩是三岁小孩吗？”

　　“不是，我十二岁了。”

　　“我也不是，我二十五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