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诡》咣阿鱼

6、结契

　　黑色的血线穿过沈念的腹部，又钻入沈念只书写了个开头的符文中。

　　原本红金色的咒文，颜色变深，转为了暗红色。

　　黑线自动在黄符上以极快的速度书写着，“汝亦以之，以人诡万籁生灵为证，共生共融。”

　　契约的声音同时在沈念和男人的脑海中响起，紧接着，又传来仿佛来自遥远地狱的低吼和神秘低语。

　　这些声音使得沈念的脑袋头痛欲裂，精神几近崩溃，本来所剩不多的灵力在此也耗尽了。

　　男人的身形因为被红线固定不能动弹，但似乎并未受到声音的影响。

　　周遭的环境也在结契之后，逐渐破碎、消失。

　　檀香和明烛一直迷失在灰雾之中，师傅沈念消失不见，他们焦虑得不行。

　　现在灰雾突然散了。

　　此时他们正站在宅子的门口，自始至终，他们一直都只在门口徘徊，没有走远。

　　外面摆放的返魂香和引魂灯也燃烧殆尽。

　　俩人重新感受到断联的血契，极快地向宅子中心跑去。

　　不等他们跑几步，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沈念浑身血污，红色血渍和黑色血渍交叉印染，脸上还有点点血迹和擦过的血痕。

　　但是难得的，沈念的面孔却不复往日苍白，竟带着点红润。

　　檀香和明烛感受到师傅沈念的灵力有所增强，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增强。

　　沈念感受到手上的伤口在飞速愈合，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愈合，流出的血液好像被另外一种东西重新补充进来。

　　跟那个意外的结契，以及跟后面的这个神秘男人，有关系。

　　檀香和明烛看到了紧跟在沈念后面的一个男人，吓了一跳。

　　他黑发如瀑，暗金色的绸布玄衣，诡异的绿色幽瞳，还有浑身上下散发着“别靠近、我不好惹”的气息。

　　檀香和明烛默默地向沈念移动，头来既好奇又寻求保护的眼神。

　　“傅良，一个诡。”

　　沈念简单地介绍了男人的身份。

　　檀香和明烛更加好奇了，他和我们一样，都是诡？

　　师傅用血契封印他们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师傅收服过诡，这次师傅不是来除诡的吗？

　　傅良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们这俩个小诡没死啊？”

　　檀香和明烛一惊，马上抓住了沈念的衣角，一诡扯一边。

　　檀香心里犯嘀咕，他就是那个制造灰雾的人？那些灰雾具有侵蚀性，失去了师傅血契的供养，他和明烛坚持不了太久。

　　傅良看到两个小诡拼命往沈念怀里钻，超级害怕他的样子，道：“那你们现在碰到本尊了，算你们倒霉。”

　　傅良伸手就要抓檀香和明烛的衣领。

　　沈念手指一动，掐诀，檀香和明烛变成纸人的模样回到了沈念的口袋里。

　　傅良跟在沈念后面走，反复尝试伸进沈念的风衣的口袋里，都被沈念躲过了。

　　沈念停住脚步，道：“我们有这么熟悉吗？”傅良刚刚的动作就好像他们是多年的朋友在嬉笑打闹一样。

　　明明他们刚才打得那么凶，虽然这家伙应该没有使出全力，换句话说，傅良没有想杀死他的心。

　　不然也不会被沈念抓住机会反击。

　　傅良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沈念，我们老熟人了呀，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傅良走到沈念旁边，钩过沈念的肩膀，伸手试图戳了戳他的脸颊。

　　未经修剪的细长指甲戳得沈念脸痛，他一个肘击，傅良躲过，松开了手。

　　“咱们现在也算共生关系了，稍微客气一点嘛。”傅良说完，毫不客气地继续勾肩搭背。

　　沈念沉默，摩挲着口袋里的黄符，上面红黑交错的字体赫然写着“吾以血契，汝亦以之，以人诡万籁生灵为证，共生共融。”

　　“别套近乎。”沈念说道。

　　傅良笑颜流转，“你不得不承认我们此后的关系。”他说得恶劣又暧昧，冰凉的气息划过沈念的耳畔。

　　傅良撩起沈念耳后的一缕碎发，又使劲搂了搂沈念的肩膀，说道：“比那两个小诡还要亲近哦，更有甚于比夫妻还要亲近哦……”

　　傅良的声音低沉而悠扬，带着诡所特有的蛊惑性，还是说，他本身自带的蛊惑性。

　　沈念此时不想趁口舌之快，不然就是着了傅良的道。

　　别看傅良此时和他开着玩笑，那些来自遥远地狱的低吼和低语，才是真正的他。

　　挣扎、愤怒、怨恨，这些情绪是那么的强烈，被灰雾笼罩后的平静，剩下的就是沉默的疯狂。

　　生灵死后会进入轮回，一般人类的生灵强于动物。

　　生灵流转于尘世间，不被超度进入轮回，成为“游”，或“蝣”。

　　生灵死后七日一般皆会回归地府，强硬留于世间，七日时间到多会消散。

　　七日不散为“诡”。

　　除诡师是一群世代相传拥有除诡能力的人，抓取游荡在人世间的诡。

　　沈念就是一位除诡师。

　　部分人可以驱使诡为自己所用，采用记名或者画像的方法召唤，称为画诡。檀香和明烛是沈念在此之前唯一驱使的诡。

　　而现在，多了一个傅良。

　　傅良突然一个动作，打断了沈念短暂的思索，他抓起沈念摩挲着结契黄符的手。

　　速度极快地在沈念的手心和他自己的手心划了两道口子。

　　沈念流血红色的血，傅良流出黑色的血，隔着黄符，两种血液神奇地连接到了一起。

　　它们互相融合，互相侵略，互相进入对方的伤口，直到伤口慢慢愈合，消失不见。

　　沈念看着这幅血液交融的景象，眉头微皱，一种恶心泛上心头。

　　傅良看到沈念紧蹙眉头、恶心的表情，故意说：“有感受到我的血液在你身体里流淌着吗？”

　　沈念一阵恶寒，只要想到他因此伤口愈合，没有流血而死，他就难受、反胃。

　　沈念立马把黄符塞回口袋里，又收拾好了门口的灯和香炉，快步走出了宅子。

　　傅良看自己成功恶心了沈念一把后，吊儿郎当地跟在沈念身后。

　　“新鲜的空气，新鲜的生灵，新鲜的人间。”傅良在马路上感叹，看着山脚下公路上的汽车，以及眼前的高楼大厦，不经发出感慨。

　　是个老古董，老诡。

　　沈念心想。

　　就在沈念准备拿起手机的时候，一则银行的到账通知。

　　「您尾号8868银行卡11月6日17:00跨行实时汇入交易人民币1000000.00元，可用余额1000342.35元，备注：生活愉快，沈大师。」

　　整整一百万，沈念给许晓军的报价单就五千，而且还是两次行动的价格，再加上八折，其实实际付款应该就四千。

　　沈念隐隐有个猜测，他拨打许晓军的电话，此时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机器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please………”

　　傅良看到沈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板砖一样的东西，放在耳朵边上。

　　好奇地抢了过去，里面传出来叽里呱啦听不懂的鸟语。

　　“你在跟洋人说话？”傅良疑惑地问道。

　　沈念拿回手机，关闭了通话。

　　许晓军是不见踪迹了，现在又带着这么个大活人，不是，大诡，穿得跟个丧服似的。

　　沈念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方便跟我走。”

　　傅良挥挥衣袖，又左右抬抬没有穿鞋的脚底，“这不……”

　　挺好的嘛。

　　他话还没说完，沈念手指一掐，进行了一个尝试。傅良化作一团灰雾，进入了黄符之中。

　　虽然他们是共生关系，但显然，这个契约的作用仍然以沈念为主导。

　　化作纸人的檀香和明烛感受到另一个诡的血契，那个熟悉的灰雾！

　　师傅竟然收服了这么一个怪物，那以后他们就是伙伴了吗？就像他们和师傅这样？

　　这个大怪物也叫沈念师傅吗？按照进门先后，怪物是他们的师弟喽？！

　　檀香和明烛活动着思绪，对于多一个这么大的师弟有点经受不起。

　　沈念在手机上打了个车，他脱下风衣挂在臂弯里，捋了捋头发，一些因为血液干涸在一起而不好分开。

　　不久，一辆白色的出租车停到了他的面前。

　　沈念刚上车，“哎呦，刚才来梅园山庄的小哥，这么巧啊。”司机声音洪亮，笑声爽朗。

　　沈念简单应了一声。

　　司机悄悄从后视镜中观察着沈念，梅园山庄属于本地的大豪别墅，有价无市，能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多少是有点关系的。

　　司机想多说上两句话，打打关系，人生万一因此有大逆转呢？

　　冬天夜长，此时黄昏，车里多少有点昏暗。

　　司机细心周到地打开了车里的灯光，刚想开口，待通过后视镜瞧见沈念拿着污浊的外衣和他似乎平静柔和的表情后，默默关上了灯。

　　“哈，咳咳，开灯车里反光。”

　　一路上无言，沈念回到了位于城北郊区山头的祖宅里。

　　提一嘴，这里的宅子是无价无市，也就是说价格低的都没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