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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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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前,纪逢时还在酒店的床上发呆。
虽然A市离H市不近,虽然他已经远离圈子,但是段叙的名字,这几年是如雷贯耳。
他的优秀配得上他的手腕,在一众二世祖中显得格外突出。
试问睡了一个霸总,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纪逢时挠挠下巴,心理冲击再大,他也不是被吓大的。
就算段叙醒来后拿把刀子和自己拼命,那就让他捅吧,反正烂命一条。
不过有些难以启齿。
纪逢时扫过段叙身上的痕迹,不忍心地移开视线。
他昨晚也太混蛋了。
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绅士的纪逢时心下戚戚,让自己不看不看,视线又控制不住往段叙的身上飘,不自觉地出神。
脸色微白的男人抿着唇,睡得沉应该是因为身体太累,但精神依旧不是很平静。
段叙长相是公认得好,这点纪逢时也承认,其实他也是颜控,之所以不明显是大部分人都到不了能控他的水平,被一视同仁了。
但是段叙,只是年少短暂地接触过,他一直忘不掉这类型的长相。
和纪逢时的桀骜帅气不同,段叙的英俊透着距离。
如果说纪逢时富贵落魄的时候都不影响别人对他的评价是帅,那么段叙的长相,就属于别人不会觉得他有落魄可能了。
说白了,贵气。
配上段叙冷漠的凤眼,更是凌然超出世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这是互联网上的评价,是媒体前出面的段叙,也是下属和对手眼里的段叙。
纪逢时有些疑惑,大家就没发觉这家伙,眼底时不时会有阴恻恻的小火苗吗?
过去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一次拍卖会的直播中,看到段叙竞拍一枚戒指,叫牌时的气定神闲、势在必得和眼底燃起的小火苗让纪逢时恍然大悟。
事后他去搜了那枚看上去钝钝土土、据说是前前朝哪个皇帝戴过的古董玉扳指,怎么也没找到和自己的英俊帅脸有什么共同点。
为什么段叙看自己的眼神和看这枚破戒指一样?
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但想明白了另一个问题。
段叙想要得到他,和他想要拍下那枚戒指的心态是一样的。
当时还是潇洒公子哥的纪逢时后背发凉。
今时不同往事,纪逢时不知道为什么过去十年里段叙没有来找自己,他现在的出现,又带着什么目的……
现在的纪逢时反而是最不怕段叙的时候。
当一个人无所失去,你还能拿他怎么办?
忍不住捏了捏段总脸颊的软肉,霸总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在睡梦中蹙眉。
纪逢时噗嗤一笑。
段叙身格体量不差,比纪逢时逊一筹,此刻蜷缩在床另外半边,似乎没有安全感。
纪逢时意识到什么,拾起床角的被子抖了抖给他盖上,又调高空调温度,段叙眉目舒展开来。
原来是冷了,纪逢时恍然。
他身体素质好,破产后又没事干,足不出户天天在家锻炼,现在醒了后一时半会睡不着,于是坐到沙发上,给段总物色衣服穿。
等买好衣服,刷完一切酒店的服务费,纪逢时的银行卡里,全部家当,76万缩水成72万。
破产后账户里只有出没有进,加上还有部分产业一天没有出手,他就要承担员工工资和其他基础费用,他是很能败家的,手里的不动产出了不少。
在他思考是不是要再卖一套房产的时候,突然来了则海外来电。
现在有很多诈骗电话都是海外拨号。
正常情况下纪逢时是不会搭理的,但是于此同时,弹出因为时差不常联系的朋友薛文畅的对话框:
“逢时,出事了。”
“你姑姑离婚了。根据纽国的法律,她被评估为没有抚养能力,要被剥夺女儿的抚养权。”
纪雯,是一个纪逢时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从父母海外飞机失事后,也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但是不论怎么说,纪雯和她的女儿宋悠悠是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二的血亲。
他能不可能不管。
纪逢时神色复杂。
他看了两眼床上还在熟睡的段叙,躲进卫生间,接通了电话。
纽国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麻烦。
纪逢时皱眉。
纪雯的病情很糟糕,这种精神疾病不可能是一朝一夕间爆发的,但是之前他从父亲的口中,从来没有听到过相关的信息。
纪雯小纪霖十二岁,是老来女,从小到大都非常受宠,二老在世的时候甚至都舍不得她出嫁。后来在画廊学习的时候,遇到宋家老二宋岩,两人迅速坠入爱河,成婚定居海外,之后多年间,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
纪逢时和她的联系平淡到,这次纪家破产的风波,都影响不了她在大洋彼岸当贵太太。
纪雯是自由恋爱,娘家倒不倒台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的父母在海外去宋家的时候出意外,纪逢时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这位姑姑,可心里多少有些芥蒂。
现在薛文畅告诉他,纪雯过得并不好,和宋岩离婚后被扫地出门,带着年幼的女儿宋悠悠,不对,现在已经改名成纪悠悠了,一边看病一边在美术馆打工。身心双重疲惫下,她的病情愈发严重,以至于被邻居发现后举报,现在法院要判决剥夺她的抚养权。
纪逢时挂断电话,回到床前,注视着段叙隽永的五官,揉了揉他温热的唇瓣。
等段叙醒来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他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愤怒。
但是他必须要走,一刻也不能耽误。
纪逢时叹了口气。
离托穆平给他买的国际航班还有一段时间。
纪逢时怕段叙身为总裁身上不会带钱,醒来后有可能不方便,把自己钱包里的现金都掏给他了。
地上那被他扯碎的衣服是不能穿了,又摸不到标签牌子,大概是昂贵的手工定制,纪逢时现在最不想欠的人就是段叙,写了张纸条交代自己的去向,末尾处留下联系方式。
敢让段叙来加他不是因为他脸皮厚,实在是冤有头债有主,债主不上门,怎么讨债?
思索片刻又写张欠条,金额的位置空着等段叙醒来填。
他倒不怕段叙坑他,堂堂段总是这种人吗?
他是怕自己诚意不够,让段叙以为自己吃完跑路,回头派人把他捅了。
拖延这么久时间都醒不来,纪逢时“哀怨”地望着沉沉睡着的段叙,最后帮他压好被角,换好衣服动作轻巧地消失在房间里。
纪逢时将共享单车停到导航上的制定地点,否则要付十元违约金。
离航班开始还有好一段时间,他到机场的距离也有好一段时间。
路边上停了辆帅气超跑,纪逢时不禁想起自己的爱车,忍不住看了一眼,有点眼熟,又看了一眼,非常眼熟。
这不就是他的车!
现在已经不是了……
车门翘起,穆平伸长腿跨出来。
美男配豪车的场面令行人纷纷侧目。
纪逢时说话酸溜溜的:“我的车好开吗?”
穆平嘴有点大,笑咧得时候一口白牙晃得纪逢时眼疼。
“好开啊,太好开了,手感一流。当初想和你借来开开,你当个宝一样捂着,现在还不是到我平哥的手里。”穆平得意地笑,把装好证件的钱包拍在纪逢时胸肌上。
穆平此番也不是为了炫耀,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纪逢时睨了他一眼,接过钱包和机票,看在他事干得不错的份上也懒得计较他昨晚的突然消失。
被发小冷眼,穆平反而不好意思了,挠挠头问他:“昨晚你去哪里了?我一转眼就找不到你了。镂金居消费高路子野,你小心被骗到什么局里被宰。”
穆平是受不了过穷日子的,兜里没几百万他没有安全感,他本以为纪逢时会和他一样,但没想到纪逢时破产后讨债人让他还钱,他真的还了。
那么大的窟窿,直接掏空了纪家大半个世纪积累的流动和不动财富。这车就是纪逢时出给他的,因为是友情价,低于市值,穆平晚一秒答应都是对这辆车的不尊重。
后面签合同的时候他也一直惴惴不安,害怕纪逢时会反悔,但没想到纪逢时第二天就用这钱去发欠员工的工资了。
身边的人都在私下讨论纪逢时这番做派是不是在为日后东山再起做准备,但是他却是由衷担忧。
从小到大,穆平都知道纪逢时是他们圈子里主意最多的人,在出事前只要他想,就能当领头羊,大学毕业前纪逢时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接触家族产业后纪逢时不再爱出风头,那时候大家说他收敛锋芒、潜龙勿用,他是信的。
但这次出事后,纪逢时及时周转资金,倒手资产填补窟窿,把自己从失信人逆天转命成普通公民,他一方面佩服,一方面发现,纪逢时不对劲。
纪逢时用手段,不过是空用。
他不再考虑未来经营,只在乎把烂摊子收拾好。
收拾完了之后呢?
穆平看不到纪逢时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之前他会是把纪逢时讲义气这点看做他仰慕的闪光点,但是现在纪逢时家里和公司接连出了事,他忽然意识到,纪逢时这个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太在乎感情。
纪逢时没有结婚,没有小孩,连恋爱都没有,父母和他之间有极为重要的情感链接,也是唯一的链接,现在断了。
纪逢时是工作狂,也是野心家,但是在父母出事后,公司自然开始趁虚而入地作乱、分裂、投靠对手。
虽然纪逢时没有说过,但穆平知道好友对“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是很失望的。
亲人和事业,纪逢时一次性失去两样平生最爱。
他有点害怕,多年好友眼里没有光了,心气更是没有了。
还完债后,纪逢时开始得过且过,甚至变成网络宅男。
要不是纪逢时会坚持在朋友圈打卡健身,他甚至要怀疑纪逢时染上什么不良嗜好。
总之,做为纪逢时的发小,穆平不忍心看自己的好友一直沉寂下去,软磨硬泡非要让纪逢时陪他一起去喝酒。
虽然不小心把人喝丢了。
纪逢时掀起眼皮,语气不咸不淡地回他:“可以啊穆大少,有你这份心,被绑去M国北部电诈园区完不成任务此刻马上要被噶腰子的我,不怕没人来救了。”
惯性思维的缘故,以前哪里用担心纪逢时的人身安全,今时不同往日,纪逢时拿的是平民身份,脆弱得很。
穆平心虚地摸摸鼻子:“我是怕打扰了你的好事。”
纪逢时嗤他。
穆平瞅他两眼,忽然发觉出不对劲,围着纪逢时边转圈边发出怪叫:“好啊你纪逢时,去了趟夜店,回来居然有人味了。”
“这不对劲,这不对劲!”
纪逢时受不了穆平跟狗一样地打转,莫名让他想到互联网上刷到的一组表情包。
“这只狼能闻出谁xxx”,下一张图就是狼鼻子直怼镜头。
“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了好东西!”穆平震声。
虽然知道穆平看不到自己从肩背绵延到后腰的红痕,纪逢时还是有点不自在,有一种被穆平这个迟钝蠢人洞察的醒目感和羞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