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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块砖头 关于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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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也是人,也会有大惊小怪的时候,这便是苡蔷对银发人的评语。但每每想到那个吻,苡蔷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烦躁无比。
果然是大惊小怪了,明明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别说立马僵死在当场,连点疼痛感都没有。
而睡了一觉,银发人也似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神色随意地拉着苡蔷要给苡蔷染发。
苡蔷怪异地看着他“难道主人你的发也是用草药染成这般的?”
银发人只静静地笑,不置可否,一边挑着各色染料诱惑苡蔷。
“这些颜色看去都怪怪的”苡蔷前前后后扫视了一番,不屑地撇撇嘴。
“红色怎么样?”银发人挑出染红色的彼幽草来,煞有介事地在苡蔷发根边上比照“你这张脸太冷了,染上这色就热情多了”
苡蔷赶紧推开几步,显是有点吓到了——这跟顶着个大红鸡冠的公鸡有何差别。
“不喜欢?那染绿色吧,小苡穿绿色最漂亮,头发也染成绿色吧”银发人遂拿起染绿色的青丝草来。
苡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主人,我们玩点别的吧,你是不是太闷了”
银发人收了笑容,蛮横地把苡蔷拉坐下来,一字一顿道“我今天就要玩这个,小苡不陪我玩,我就把你丢下去化掉”
苡蔷在心里坦白,必要的时候,她不怕化掉,但是没必要因为这样被丢下去吧,主人也是人,主人也会任性。
“不如,给你染紫色好不好,梦幻、妖冶”银发人见苡蔷乖乖坐下配合,甚为满意,拿出了最后一道杀手锏,小女孩都喜欢的梦幻紫色。
苡蔷思量半晌,问道“主人,这染料洗得掉吗?”
银发人点点头,苡蔷便放下心来,大度地闭上眼“随意吧,主人喜欢染哪种便哪种好了”
“恩,洗是洗的掉,日日洗的话,大概三五年吧”银发人慢悠悠地说。
苡蔷睁开眼,眸中冰冷的射线直直射向银发人——居然又戏弄她。
“所以,这也是和死后选择风水宝地一般重要的事情呢,怎能随意”银发人毫无所感,直接将苡蔷的冷射线化为无形。
“以后长出来的新发还是黑的,这么一染,可不就要丑死了”苡蔷内心愤愤,只闭着眼,抿着唇,哀悼。
“咦,我竟忘了这茬”银发人却好似才想起什么,细眉微皱,复而展眉“小苡,我想到了,你还是染银色好了”
苡蔷双眼咕噜咕噜在银发人发丝上打转:染成主人一样的么?好像有点期待。
“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欢艳丽点的,红的啊绿的啊紫的啊,不过”银发人内伤地想,不过什么呢?一时便顿在那里。
苡蔷却意外地点点头,催促道“就银色吧,既然要染,就染主人一样的”
银发人大喜过望,差点就要伸手去掐她的脸了,不过手上好像还有好几种花花绿绿的染料。
苡蔷冷着脸闭着眼任银发人折腾,心底却好似有一朵小花在绽放,如果没记错,主人好像说过有个词叫心花怒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只是感觉,能和主人染一样的头发,是很荣幸快乐的事情。
相较于苡蔷内心的欢愉面上的冰冷,银发人却是恰恰相反的,面上欢快地诱惑苡蔷染发,然后喜滋滋地帮她染发,可是心底却凉到了极致:这味药她居然还敢用,居然就明目张胆地在他眼皮底下用,这些年是他太避让了吧。
“主人,你叫什么名字?”苡蔷突然睁开眼睛,打断了两人静默的沉思。
“怎么突然问这个”过去三年她都不曾问及,他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关心他姓什么名什么的问题。
“原先,我心里叫你银发人,但是现在,我也快要变成银发了,就不能这么叫了”苡蔷煞有介事地解释,看在银发人眼底是一派纯真。有时候他不禁怀疑,京都那些事真的是她插了一手吗?明明,在他眼前,她就是个小透明,即使脸上没有表情,以他对她的了解,也不难懂她的意思。每天忙着自虐地小丫头,也会去虐虐别人?不经意地银发人脸上就多了一分宠溺之色,就算她行为偏激,做错些什么,他也容不得别人来动她,他其实很自私。
“主人?”苡蔷没有得到回应,呐呐地喊了句。
“叫我主人不就好了”银发人笑得随意。
苡蔷垂下头,搭下眼皮,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
银发人忍不住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我只说一次,你可记住了,若是日后我回来发现你忘掉了,我就那你去喂咪咪,你就休要再肖想什么风水宝地”咪咪——是离离山的那个母猩猩。
主人居然对那个母猩猩念念不忘....苡蔷的内心一阵乌鸦飞过。但是出于好奇,她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华思尘”银发人每吐一个音节,都好似会在这半露天的洞穴中回响许久,恍然如错觉“华佗的华,思念的思,尘埃的尘”
“华佗思念尘埃”苡蔷无意识地念叨。“华佗是什么?”
“华佗是一个神医,因为我们家是医药世家,祖辈小有名气,他们便当我们是华佗的后代,其实华佗有没有后代都无从知晓”银发人说完自己先一阵诧异,他竟跟旁人提起了家世,不过苡蔷却是半点反应也无。
“思念尘埃?”苡蔷全然只是在琢磨这个名字。
“在这战乱与灾荒并存的时代,百姓的命就像尘埃,父母希望我虽然养尊处优出入尊贵,但时刻要思及天下苍生,念及百姓之命。故而取名为思尘”银发人淡笑着说。无妨,对这小丫头来说,他是谁根本不重要,那些皇子国君,她不也不曾真正放在眼里吗?他愿意跟她细细解释,这个无人问津,唯独年幼时偶或听父母言及的名字的来历。这世上一半人忙着践踏更多的人更多的领地,一半人忙着在被践踏中求生存,谁会在意一个名字的来历呢?
“我叫苡蔷,恩,我姓宣。娘亲说,苡蔷是她故国的一种白色小花,很弱小也很坚强,只要一缕阳光,就能长得葳蕤,这种花有微毒,长期服用,可致命”苡蔷认真地回忆母亲的言语。她想,主人把他的名字来历告诉她,那是个极好的名字。那她也应该把她的名字完整地告诉他,包括那个不被认可的姓氏。
银发人微笑点头“我知道,你娘亲的故国兴许我去过,这种白色小花,我见过,食过,味道甘美”静默了一会儿,复而肯定道“这名字很好。白色代表纯净,一缕阳光就能求得生存,表示它的生命很顽强,太美好的东西若是无毒,便容易被肆意践踏,幸运的是,它有微毒。即使甘美,怀着践踏之心的人也不敢长久食用,这样它们便得以延续。”
苡蔷不曾想过,她的名字也可以被诠释得如此透彻淋漓。她一直以为,母亲给她取这个名字,只是因为她怀念故国,怀念故国的那种白色小花。原来,她的名字也很美好。
“好了”银发人引着苡蔷到清可见底的小溪边来看。
苡蔷转了个身,看那为了方便染色而垂下来的长过腰部的发丝,此刻也像主人一般,泛着银光,在微风中舞动,无端多出一股轻盈飞升之感。
银发人也看得入神,果然,她染成什么颜色都是好看的。
“和主人一样了”苡蔷又转了个身,银白色的长长的发丝擦过主人的腰际,眼底跳动着喜悦。
“主人,以后我便唤你思尘,再不喊你银发人了”苡蔷自作主张地决定。
华思尘愣住了,转了个严肃沧桑的神态训道“这般没大没小,我是你主人”
“思尘不比银发人好听么?”苡蔷才不理他,将发丝放在手里反复把玩。
银发人...背着他她竟一直是这么喊他的...华思尘脸上不觉多了一份凄恻,还好,还好不是喊他白发人。
“思尘太...”华思尘顿住,太亲密了?确实太亲密了,可是到底是不排斥的。不过,他何时如此计较这等细节了,果然跟这小丫头处久了便幼稚了。华思尘遂甩甩衣袖“随你吧”
“思尘思尘”苡蔷忽而叫唤道。华思尘停下行走的步伐,回身望向她。苡蔷立马低头,绞手指“我就是练习一下,主人不用理我”
华思尘突然就宠溺地笑开了,这是他从昨日到今日真正放开的一笑。那个丫头反复地念叨着他的名字,好似孩子得了盼望已久的宝贝,捧在手里反反复复地盯着看。他不可避免地被她少有的如此明显的快乐情绪感染了。
两道银色的丽影,一前一后,前者嘴角带笑,后者眼底雀跃,连那枝头刚刚觉醒的知了也叫得更欢畅。
行到洞穴门前时,苡蔷才恍然发现,这是出口那道帘子,而白鹤已经侯在那葳蕤的芳草帘边。
“小苡,主人要离开一段时日,等秋天那溪水里的落叶五彩斑斓时便归”华思尘定定地看向苡蔷。苡蔷有点转换不过来,突然停了步子,静默了足有一盏茶功夫,好似想明白了,才抬起平静无波地双眸,微微点头。
华思尘却有了几分不淡定,没有立刻乘着白鹤离开“那个小鬼昨天让我一气之下踢出去了,这两天你可能会无聊,过了这两天会有个丫头来陪你”华思尘絮絮叨叨之后,见苡蔷只是点头,纵然不放心,也无奈“你现在和主人一样了,也要有主人的样子,不可让那小白脸笑话了”银发人捧起苡蔷的银丝。
苡蔷心底突然就泛起了股异常陌生的酸涩。主人为什么要说这么多,他直接乘鹤而去不就好了。她本可以冷冷地看他走,然后走或者留全都凭她的心情,若是闷了,走又有何不可。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反复叮嘱,甚至有些央求。她不堪承受,却同时有了不该有的情绪——她不想他走。为什么他总有那么多的地方要去,而且似乎非去不可的样子。
“不听话,就丢下去”苡蔷抬眼看了看下面的一片热气蒸腾,她说的是小白若是敢笑话她她就丢他下去,可听在华思尘耳朵里却是“若是她不听话,丢她下去就好了,不用这么操心”。一时哭笑不得,他若舍得把她丢下去,他又何苦这般苦口婆心。甚至怕她日后寂寞,特特在这风声浪尖上去把那小白脸娃娃抢来。
他知道,他的小苡很认生,不管他遣来的丫头多么的伶俐多么的明媚,都很难将她照亮。
“你若是乖乖的,待我回来,我便将我师父的名字告诉你,嗯?”华思尘伸手捏捏苡蔷的脸蛋,笑笑说,这等哄小孩子的伎俩竟也被他使出来了,真是黔驴技穷了。
不想苡蔷却很受用,那眸色也不再那么冰冷无温度了,“还与祖师爷爷的”苡蔷喃喃道。
华思尘却没领会过来。苡蔷又重复一遍道“祖师爷爷的名字也要告诉我”
华思尘哈哈大笑,骑上白鹤笑着说好。
当那笑声在四周回响终至于无时,那一人一鹤也已经消失无踪迹。
苡蔷长久地仰着脖子,看那树叶空隙下的那条空中通道,直到隐隐听到小白的哭声,知道他应当是饿了,才回转身放下芳草帘。
有这小白脸在,她想要痛痛快快地发呆也不太方便呢,真是个麻烦的东西,惹恼了她她就丢下去化掉。苡蔷皱着眉头,一道道冷射线射过去。喝着羊奶的小白脸却笑得开心,全然不会看眼色,那两只小爪子还不怕死地去抓苡蔷未来得及束起的银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