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师兄他悔不当初》鸢客

4、心意

　　掰扯清了误会，凤垣大大方方给林溯道了歉，还赠了他最宝贵的一件法器聊表歉意。

　　林溯推拒着不收，凤垣索性直言：“林师兄替沈师弟疗伤，劳心劳力自不必说，这东西是我的一些私心，希望师兄您多为师弟周全。”

　　林溯片刻无言，良久后才接过了那东西。

　　他虽鲁莽，可待同门之心却真挚纯然。

　　清净峰之人，倒也不像他想象得那般一无是处。

　　本以为沈羡对自己有情，趁着疗伤的机会，定少不了他的言语痴缠或暗示，自己必要同他讲清楚，可多日过去，沈羡谨守礼法，偶有情愫流露，也努力避着他，不给他寻麻烦。

　　更多是将心思放在了早日痊愈，恢复修为上，沈羡，倒是比他想象得更清醒些。

　　为着治伤方便，林溯就住在沈羡隔壁，玉吟凤垣等人来送饭，也是多带一份。林溯同他们一桌用餐，话虽少，但也是相处融洽。

　　“你虽已恢复了五成功力，但切记修习不可过猛，否则会损及经脉。”林溯遥遥看着他挥动链剑，出言提醒。

　　“多谢师兄。”沈羡笑容灿烂，“只是这修习最怕遗忘，我不能使力，仔细回想也是好的。”

　　“这样待到明年，便能顺利同各位师兄师姐下山了。”

　　林溯挑眉，语带三分不屑：“就这么想下山？”

　　说到底还是盼着山下花花世界，他情欲未断绝，若是山下见了好看的人，怕不是更生出些旖旎情思来。

　　届时再攀上不该惹的人，岂非要给师门带来祸患。

　　“是啊。”沈羡的发带被风扬起，他收了链剑，语气微扬，“我修习术法，本就是为了能下山助人，除魔卫道，若只能终日待在万涯宗，便是得了第一，也不会欢喜。”

　　林溯闻言，猛然怔住了。

　　沈羡眼眸明亮，声音清朗，语气中虽有几分未痊愈的虚弱，可仍是掷地有声。

　　若说这样的少年未来会堕入他途，林溯真是不信。

　　“漂亮话谁都会说，且等你下山之后做出了成绩，再来谈此吧。”

　　话落，他足尖轻点，飞身向前，抬手扣住了沈羡的手腕。

　　“今日脉象比昨日平稳了些，不必再运功疗伤，你先去泡灵泉吧。”

　　沈羡微微点头，垂头咬了咬唇，又试探问道：“那师兄你？”

　　林溯别过头，不自在道：“我稍后就去。”

　　又补了句：“替你护法。”

　　待沈羡走后，林溯凝神运功，压下了胸腔内的一丝异样。

　　无情道最忌讳心神不宁，他方才竟有些……犯忌了。

　　又过了数日，沈羡已然痊愈，清净峰诸人送林溯到山脚下时，沈羡递给了林溯一个木盒。

　　“一点薄礼，还请师兄笑纳。”

　　众人本以为以林溯的脾气，必要推拒不收，可谁知他只点了点头，便放入了藏物袋中。

　　“多谢……沈师弟。”

　　他御剑回到孤净峰，迎面便撞上了一伙人。

　　“我当是谁大驾，原来是林师兄啊。”为首之人素日与齐炎亲厚，讽道，“还以为师兄替姓沈的小子疗伤上了瘾，都不记得自己的师门了。”

　　另一人飞速接话：“我听说双修也是疗愈的一种法子，不知道林师兄修习的疗愈术里包不包括这法子呀？”

　　众人纷纷哄笑，有人语气猥琐：“以沈师弟容貌，还不知是……”

　　那人还没说完，只见一道白光闪现，剑鞘在他面前挥舞，正抽在他面颊上，将他掀翻在地，落了几颗牙齿在地上。

　　紧接着，剑鞘击在几人腹部，个个开口讨饶。

　　“众位师弟若是不知好歹，扰了师尊清修，我不介意让你们永远都开不了口。”

　　林溯平素便瞧不上他们处处惹是生非，毫无修仙者根骨，常常是小惩大戒。但往日他们对他还算敬重，今日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林溯，你对自家人倒真是狠毒，就像对齐炎……”

　　“闭嘴！”

　　有人似是不服气，愤恨开口，只可惜话只说了一半，便被为首一人恶狠狠打断。

　　为首那人垂首低笑：“林师兄，今日是我们放肆了，您请好走。”

　　林溯听他们前言不搭后语，懒得理会，便离开了。

　　“齐炎等人有错，也不至于被投入炉鼎，当成练功的材料，虽是师尊所为，但他林溯未必没有谏言参与！”

　　为首那人已是怒极，喝道：“你再多说几句，我们明日也得和齐炎一个下场！”

　　林溯拜会过师尊，便回了房间。

　　打开木盒，只见是一排齐齐整整码着的木露丸。

　　这东西，是在修炼刚猛功法中用来调整自身灵力，不教人太过受罪。

　　他幼年时练功，好心的师姐曾给过他些，只是后来被师尊发现，说练功受些疼痛是正常事，不宜使用丸药来贪图好受，所以禁他使用。

　　色泽剔透，看得出是佳品。

　　如今那些疼痛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只是沈羡之心……

　　他缓缓合上了木盒，低低叹了口气。

　　清净峰上。

　　沈羡链剑一扫，卷起地上一层落叶，明月当空之下，独有一份寂寥之感。

　　“小羡。”

　　玉吟的声音响起，沈羡立刻回身，浅笑道：“玉吟师姐，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今夜难眠，特过来陪你说话。”玉吟美目弯弯，一副看透了的表情。

　　“师姐你……”沈羡知道她明白了，心上生起两分惊恐，清净峰最厌和孤净峰的人扯上关系。

　　“林师兄是好人。”玉吟示意他和自己坐下，“我能看得出，他和孤净峰的嚣张之辈，不是一路人。”

　　“何况，他还是我们小羡喜欢的人。不信他，我也信你。”

　　沈羡心中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瞧你太过压抑自己的心意，你若真想与他有以后，不必担心我们的想法。”

　　沈羡眼底泪光闪烁，微微点头。

　　可转念又想到自己尚不知林溯心意如何，以后怕也难以再见，不觉低低一叹。

　　一轮明月，两座山峰，竟是两人在叹息。

　　一年后。

　　“师弟，这幻境能照得出心魔，你一切小心。”

　　玉泠等一行人正往幻境里走去，因着沈羡头次下山，她出言提醒道。

　　“师姐放心，我必定当心。”

　　沈羡右手紧握着链剑，屏气凝神。

　　大雾渐起，原本还挨在一处的四人竟渐渐分开，沈羡仰头，却发现大雾蔽日，他已然失去了方向。

　　他怕四处乱窜反而出事，索性在湖边坐下，凝神施咒来探一探方向。

　　忽然，脚步声响起，他迅速站起，警惕地盯着浓雾。

　　银白色的衣摆闯入视线，来人宽肩窄腰，气宇轩昂，眸光冷峻如冬日白雪。

　　是……林溯。

　　沈羡猛然摇了摇头，林溯怎会在此处，这必然是幻象，切不可上当。

　　可对着这张脸，他又偏偏下不去手。

　　正要疾步而去，却被眼前的林溯抓住了手腕。

　　“想往哪里去？”

　　沈羡不想这妖竟连林溯的语调也学了十成十，颇有些生气，链剑伸长，层层旋转着直往林溯脖颈袭去。

　　林溯猛得闪开，一眼不错地盯着沈羡，有些疑惑：这心魔竟然连他的招式也学会了。

　　林溯抽出腰间的缚妖鞭，劈里啪啦闪着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攻来。

　　沈羡这才彻底发现不对劲，心魔该是窥探出他过往的小妖所化，他们怎么可能使得动缚妖鞭呢。

　　“林师兄，快住手，我是沈羡！”

　　林溯充耳不闻，只当心魔在狡辩，怒道：“别叫他的名字。”

　　既认出了是真林溯，沈羡哪里还舍得动手，一边闪躲一边解释，只可惜林溯通通听不进去。

　　情急之下，他反而施了个瞬移符，紧抱着林溯跌入了湖里。

　　他曾在古书上见过，幻境之水往往能让人清醒些，林溯在水里，攻势也没那么猛，自己也有了解释的机会。

　　可下一秒，他发现自己错了，林溯……并不熟识水性，只能靠着几张避水符勉强移动。

　　他想拖着林溯往水边去，但奈何方才缠斗太久，有些体力不支。

　　情急之下，他抱住林溯的腰，贴上了他的唇。

　　林溯的双眼立刻睁大，颤抖着想推开他。

　　这心魔……

　　不可能！他修习无情道怎么可能会动情。

　　俊俏又白皙的脸庞，总藏着一汪水的桃花眼，这场景，他只在梦里见过一次。

　　治好沈羡后，他便再度下山，一年间仍是独身游历，只在一次月圆之夜，梦见了那处为沈羡治伤的灵泉，梦见了眼眸含春的沈羡。

　　沈羡唤他：“阿溯。”

　　他把这场梦归结为连日除妖劳累，乱了心神。

　　可眼前心魔的出现告诉他，这是他一直以来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

　　林溯不可置信，在被沈羡拖到岸边后，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别想以美色蛊惑我。”他别过头，低低喘气，“他……做不出你这个样子。”

　　“那……只是一个梦。”

　　“咳咳。咳咳”

　　眼见沈羡咳得厉害，林溯也觉察出不对劲来。他方才都要下死手了，这妖怎么还不现身，除非……

　　他猛得松开手，低头替沈羡顺气，见沈羡不再咳嗽，才低低问道：“你是真的？”

　　沈羡扶着他的手喘气，半晌未言。

　　忽又轻笑了一声，抬起略有些发红的桃花眼，温柔道：“林师兄，你的心魔原来是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