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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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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的声音越闹越大,然后突然沉寂下去。
——就像,被突然高达十几层楼高的海啸浪潮扑没了。
莫惊春翻了个身,紧皱的眉心终于舒展。他又往墙角靠了靠,侧躺着蜷缩不动了。
刚才突如其来、一下就烧到天灵盖的怒火仿佛只是错觉,段斜川离开主楼之后,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无数个下雨的傍晚——
雨丝轻缓,万物温柔,只有主楼黑漆漆的,生硬且突兀地挤在一个精心修剪的花园后,像一只突然钻出奶酪孔的老鼠。
而在这个破楼里,他孤寂地守着自己,却依旧坚称只是喜欢拥抱自由和孤独。
莫惊春眨了眨眼,眼里看似波光粼粼,但一眨眼,又好像没那么多满的要溢出来的水光。
之前仿佛要烧尽一起的怒火褪去,只留下无休止的空虚和疲累。
他在昏暗的房间里,在只属于他自己的小床上躺着,慢慢回想了一下,确定了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但不可避免的,他总会下意识想找到一些可以温暖回忆的事物。
或者,温暖不了回忆,让他能重温一遍操蛋的人生也是好的,比如他的母亲。
仅仅存在过几年的母亲面容已经模糊,那个女人其实并没有多么温柔博爱。莫惊春努力回想,想给她套一个慈母的模板,但越回想越发觉她现在更像一个代表着自私的面目模糊的冰冷符号。
那才是真正的她。
没学会和自己和解的女人因为家族的关系,嫁给了另一个冷漠自私又自大的富家公子,繁殖的天性和所谓家族的延续催促着他们,发育成熟的身体产出了另一个已经成型的悲剧。
莫惊春,莫惊春。
名字起的真好。
人道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
不知道为什么,莫惊春有些想笑,结果嘴角刚扬起来,又发现自己其实不该笑,于是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他就这么一个人,像之前二十年一样,面对着墙,独自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眼睫毛扑闪扑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子没开灯,黑暗很容易让人有睡意。莫惊春慢慢有点困得睁不开眼,就在他马上要决定先打个盹然后再洗漱的时候,门被轻轻扣响了。
两短一长,很熟悉的一些求和小暗号。
只不过敲的不是他的门。
莫惊春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毫无睡意地直勾勾盯着墙壁,竖起耳朵听。
三楼次卧,全主楼仅次于主卧的豪华卧室被敲响了大门。
随后,段斜川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有点像不怎么熟练的夹子,“宝……小春,你在里面吗?”
没人说话,莫惊春沉默着,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
“我不是故意吵醒你,”段斜川叹了口气,有点无力的样子,“那边的事料理得差不多了,你不想守灵就不去,晚饭做好了,要不要起来吃一点?”
没人回他,整座主楼都沉默着。
莫惊春眨眨眼睛,有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段斜川沉默一会,就在莫惊春以为他已经默默离开的时候,手机屏突然亮起,屏幕上显示了一串数字。
莫惊春瞥了一眼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熄屏后把手机扣在了枕头边,不管它了。
手机振动了好长时间,莫惊春估摸着得有一分钟,然后才没了动静。
段斜川耐心等着自动挂断,他一点不意外,好像就是单纯想听一遍完整的手机铃声一样,被挂断后,十分自然地熄屏揣回了口袋。
整座楼依旧沉默。
半晌,那扇门再次被敲了敲,“厨房一整晚都有人,硬菜也有材料,想吃什么跟他们说。”
顿了顿,他又接上这个突兀的话茬,“……遗产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但明面上的流程还是要走。我回去收拾些换洗衣服,接下来半个月,可能都要委屈你和我暂住了,抱歉,小春。”